那场被迫停止的□□最终是没有进行完，还颂也不知道自己的初夜算不算是已经给出去了。他站在自己房间的阳台前看着楼下那辆车神色淡淡，他几个月前就是坐着它被接来这座房子的。


    车在楼下停了许久，仿佛一点不着急似的也没人上来催。


    还颂落寞了好一会儿才决定去收拾东西，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看了看，这栋别墅里好像没有一件东西是属于他的。衣服鞋子虽然是他在穿，但那都是赵云期的钱买的，他不能带走；那个四件套也是当初他给赵云期买的，那是赵云期的东西，他也不能拿走。于是最后他穿走了他来时穿的衣服，也只带走了客厅茶几上剩下的那串葡萄，那是林烁前几天买给他的。


    “赵总，人已经离开了。”


    医院高级病房里，赵云期撑着膝盖坐着，昨晚从别墅离开后他就来了这儿，一夜未眠他身心憔悴。


    其实昨晚看还颂哭成那样他也挺心疼的，但他说不上来自己对还颂的感觉，况且心里的挣扎也让他不得不推开他。


    他睡过那么多人，多脏啊。


    而且他还是那畜生生的，这是一生的污点啊。


    病床上躺着的人是赵云期的祖母，母亲去世，父亲再婚后他就再没回过家了。二十二岁从学校毕业凭本事自己赚了钱后就把祖母接了出来，而现在，祖母已经在这家医院住了四年了，甚至清醒的时间加起来都凑不够一个星期。


    这四年里他为了疏散寂寞跟很多人□□，却从来没有掏出过真心。在此之前，他跟别人相处最长的时间是三周，而这次跟还颂竟然相处了三个多月，尽管期间也有很长几段时间没有见过面，但这对他来说已经算是很不寻常了。之前那些男孩儿也有跟还颂一样说喜欢他的，说想留下来的，他从来没有同意过，但却也没有像这次对待还颂一样让自己心疼过。


    “卡他收了吗？”


    “没有，除了桌上一点快蔫了的葡萄之外，他什么都没带走。”


    赵云期把捂在嘴边的手放下塞进被子里，然后扶着床沿起身。


    林烁看着他的动作有些略微的期待：“赵总，您要去找他吗？”


    “没有，去公司吧。”赵云期说完就拉开门走出去了，林烁在原地踌躇了几秒回头看了眼病床上的人撇了撇嘴也跟了出去。


    在办公室开了几个视频会议后赵云期就一直瘫在椅子上不动了，他的双手交叉着放在腹部，时不时的转转椅子摇一摇，更多时候就只是看着天花板发呆。


    林烁进来出去好几次也不敢打扰，午饭的时候也只是把保温桶和热水备好就忙自己的去了，直到傍晚才来公司接人。


    “赵总，K市那个合同已经签好了，您要过目吗？”


    赵云期从椅子上直起身来活动了两下脖子后闭着眼好久才睁开。


    “不用了，这个项目后续都交给你了，麻烦的话可以不用来公司接我。”


    林烁恭维的笑了两下道：“也不麻烦。”他把保温桶一提，发现重量没变又抬头问，“赵总，您一天都没吃饭啊？”


    赵云期的眼睛扫到保温桶上，这保温桶还是前几年他祖母给他送饭时经常用的，这么多年了他也没换过，上面现在还有几个之前不小心摔在地上时留下的明显的凹陷。


    “我现在吃吧。”他伸伸手林烁就把东西递了过来。


    “您看看还热着吗？”


    “没关系。”


    保温桶质量很好，但这么长时间了，饭虽还有点温度，却也没了刚开始的好味道。


    赵云期用筷子夹了块米饭吃进嘴里嚼了嚼面不改色道：“能吃。”


    “好，那我帮您烧点热水。”


    赵云期素爱喝茶，他的办公室有专门的一套茶具。林烁熟练的点开烧水的机器，然后帮人添茶叶，快晚上了，他怕影响老板睡眠所以也不敢添太多，淡淡的一杯茶，味道也是刚好。


    “那孩子家在哪儿？”


    宾利开上主路，赵云期突然沉着声问了这样一个问题。林烁扯扯嘴角往后视镜看了看，后面的人正翘着二郎腿直直坐在中央。夜色隐去了他一半的威严，橙黄色的路灯影影绰绰倒显得人温和了起来。


    “您问的是他现在居住的地方吗？”林烁见后座的人没反应，于是自问自答还添油加醋，“在城西的一片老小区那边，哎呦，环境不是一般的差，旁边就是垃圾场，又臭又脏。现在还是冬天，我看往后气温再高一点住着就更难受了，又是蚊子又是病毒，啧。”


    林烁撇撇嘴看不清后座人的眼神，但他知道，凭赵云期能问出来这个问题，就表明他对还颂是上了心的。


    车里安静了好一会儿了，林烁都无聊的想放个音乐或者相声听听了，但赵云期却突然发话了。


    “你明天再去找个男孩儿吧。”林烁的脸色刚拉下来，赵云期又补充说，“要成年的，会玩儿的。”完了就闭上眼假寐了。


    “好。”林烁心里深觉无语，但或许有钱人就是这么无厘头，于是他只能再次为还颂表示一下可惜了。


    前几天别墅里一直照顾还颂的保姆生病了请了几天假，所以她并不知道还颂已经离开了的事。在医院磨了几天病情还是没有好转，她就想着再请两天，而还颂接到电话的时候还正在一家花店应聘。


    花店老板是个刚毕业的女孩儿，长相甜美可爱，面试还颂的试卷就是让他裁剪一株茉莉。


    “喂？”


    “小颂啊。”


    “沈阿姨。”


    “哎，小颂啊，阿姨今天身体还是有点不舒服，想再请几天假过两天再去给你做饭好不好？”


    “没问题啊，您身体怎么样了？”还颂指了指电话，收到老板的眼神后不好意思的起身走出了花店大门。


    “就是前几天吃错东西胃病犯了，已经来医院打吊瓶了，你不用担心。”


    “奥，那您要照顾好身体。”他没有告诉阿姨自己已经离开的事情，但他不知道为什么赵云期也没有告诉。


    保姆那边笑了笑：“好，那先挂了。”


    “嗯，拜拜。”


    还颂收回电话后在花店门外徘徊了一会儿一直觉得放心不下，这个保姆对他挺好的，每次他抢着干活的时候对方都不让。


    于是他想了想把电话又打了过去。


    “喂，小颂啊，还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您现在旁边有人照顾吗？”


    保姆还是笑：“就是打个吊瓶也不用人照顾，你别担...”


    “我去看看您吧，刚好也到吃饭时间了，我买了带过去跟您一起吃，可以告诉我一下医院的地址吗？”


    “多麻烦啊。”


    “不麻烦的，我一个人也无聊，您微信发我一下吧。”


    “那好吧。”


    保姆挂了电话表情有些惭愧，还颂不知道已经是她照顾过的第几个孩子了，之前那些孩子被赵云期带进来都把自己当少爷，其实她作为保姆被人家使唤也是应该的，只是没想到这小孩儿竟然这么有礼貌，跟之前那些都不一样，所以她心里那些劝人离开的话又不知道该不该说了。


    一个多小时后，还颂拎着两份饭来了保姆打针的地方，她没有要病房，是坐在点滴室打的，也刚好因为是吃饭时间，旁边还有空座。


    “还有份汤，您就着喝了吧，养胃的。”还颂照顾的面面俱到，保姆很是感动，嘴角就没下去过。


    吃完饭两人聊天的时候，保姆跟还颂一直话语暗示，明里暗里跟他说让他走，但不知怎的，她看还颂的脸色好像并不是很愿意离开。她被赵云期聘用了好几年了，虽说活也干净，工资也高，但看着那些来来往往的男孩儿被那么糟蹋心里也确实不是滋味。尽管赵云期不是禽兽，但还颂还是太小了难免吃亏，何况这孩子还这么好。


    “小颂啊，你别怪阿姨多嘴，男孩儿的身体也是很重要的啊，他虽然给你钱，但是，唉。”保姆苦着脸一直抓着还颂的手，她是打心眼里为还颂着想的，“你就趁着你还没成年，他也还没碰你就赶紧走吧，我跟赵总的时间长了，我知道他不会强迫人的。”


    “我已经成年了，就是前几天。”


    “啊？奥，我们那边都是过农历生日的，我以为你...啊，那你？”


    “我们...还没有...”


    “那更得走了啊，孩子，就算是男孩子也不能这么糟蹋自己啊。你还小，可能遇到个觉得好的就想着把自己托付了，但是你要知道，你想托付的那个人根本就不会对你负责。”


    还颂苦笑了笑：“我知道，可是，我，喜欢他。”


    保姆愣住了，还颂继续说：“我也知道他之前有过别人，甚至我从来没想过他也能喜欢上我，我只是想留在他身边。”


    保姆：“唉，那你，那你就多拿他点钱别亏了自己。阿姨也不是说你笨，你知道之前那些孩子吗？他们也都是被占了便宜后拿了钱就走的，甚至有的还要了房，你还小，就多要些。”


    “其实我已经离开了。”


    “真的？”


    “嗯，我也没要他的钱。”


    “啧。”保姆一脸的无可奈何，但还颂终究不是她家孩子，她也没资格怪罪什么。


    还颂抿了抿唇敛去落寞帮保姆把后背靠的抱枕放好起身，他收拾了饭后垃圾打了招呼就拎着袋子走出了点滴室。去楼外的垃圾桶扔了垃圾准备回去，无意间又看见了火急火燎的林烁，他们才成为朋友没几天所以他想上去打个招呼，而且在医院这种地方碰上面可能也不是什么好事，他多少得上去关心一下。


    跟着走去住院部上了三楼，还没等追上林烁，转过拐角竟先看见了楼道椅子上坐着的赵云期，那一刻他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但两条腿先他一步反应了过来。


    赵云期生病了吗？


    他怎么看着这么颓废？


    ......


    还颂走近的这段时间里想了很多种可能，但如果可以的话，他愿意把那天生日最后一个愿望帮赵云期许了，他许愿赵云期一辈子平安健康。


    长椅上坐着的人垂丧着脑袋用手肘撑着膝盖，不用抬起脸还颂就能想象得到赵云期憔悴的面容，因为他走过来的视线里，赵云期的头顶上就在下着雨。


    在那双已经不怎么发亮了的皮鞋前站立，还颂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赵云期的后脑勺，那人也顺势抬起了头来。


    “你怎么在这儿？”赵云期把他拉到自己腿间抱住了他的腰，然后把脸埋在他腹间吸了口气。


    在这消毒水弥漫的地方，还颂的身上有股淡淡的茉莉味道。


    “沈阿姨身体不舒服，我来看看她。”


    赵云期闭着眼，轻轻用头发蹭着还颂的肚子。


    因为天气冷，穿得厚，所以还颂被蹭着肚子也没觉得有多痒。


    “你呢，怎么在这里？”还颂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问，经过了刚才和保姆的谈心之后，他更清楚了自己的身份，可是他担心，他担心赵云期。


    “我奶奶在这里住院。”赵云期的声音很低，仿佛也被病痛折磨过。


    还颂暗暗的放下了心，他摸着赵云期的后脑，又问：“赵云期，我抱抱你行吗？”


    赵云期从嗓子里挤出一声“嗯”来却没有其他动作，于是还颂自己把自己往下蹲了蹲抱住了对方的脖子。


    还颂很瘦，被赵云期这样抱着很显小。


    赵云期的西装不怎么宽大，但也把还颂遮掩了个完全。


    “赵云期。”


    “嗯。”


    收到回应后还颂却突然不知道说什么了，或许是想再求求赵云期让自己留下来的，但在这个场合好像又不太合适。


    两人抱了好久，直到林烁拿着血检报告回来才分开。赵云期随意揉了揉眼睛拉着还颂坐在了自己旁边，然后拿过报告看了两眼又递回给林烁，他转头问还颂：“吃饭了吗？”


    还颂点点头：“吃了，刚才跟...”


    “嗯哼！”


    还颂听见动静看向林烁，那人跟自己使了个眼色就装模作样低头翻看报告表了。


    但意思他懂，“我可以再吃一点。”


    “走吧。”


    两人到了楼下，赵云期没有选择开车而是一直牵着还颂的手往医院大门口走。他的步子很大，还颂跟不上的时候还会小跑两步，但始终没有跟他贴得很近。


    “想吃什么？”赵云期问着又把他的手交换到另一边牵着，让他走马路内侧。


    “我都可以。”他小心翼翼的回答却让赵云期莫名的微笑了出来，还颂看着赵云期嘴角的笑意，忽然觉得什么东西好像又有了希望。


    “我想吃西餐，你陪我去吃？”


    “嗯。”


    两点多的西餐厅里还是有很多人，还颂刚坐下，赵云期就把菜单递了过来，“看看想吃什么？”


    还颂的脸上有点为难，刚刚那份盖浇饭分量很大，他最后还差点没吃完，现在又要吃，他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被撑死。


    他拿着菜单上上下下看了一页，翻到第二页的时候还是不想再装了。于是他把东西合上递给赵云期，难为情道：“不好意思，我...我其实不是很饿。”


    “那我来点吧，”赵云期拿过菜单翻到位置一边看一边跟服务员说，“一份这个，不要煎蛋，可以了。”服务员刚拿回菜单，他又问了一句，“有葡萄吗？”


    “有的。”


    “要一串。”


    疑惑的不只是服务员，还颂在看到赵云期叠着胳膊看他时的乖乖的样子也挺脸热的，他很厚脸皮的觉得，那串葡萄肯定是要给他的。


    【林烁：加油，我很看好你哦。】


    “好的，您稍等。”


    还颂收到消息后小心翼翼看了眼赵云期，发现他还在翻菜单就低下头悄悄给林烁回消息。


    【还颂：为什么？】


    【林烁：也没别的什么，可能因为就只有你一个人喊我林助理吧。所以还颂，加油啊，一定要把他拿下！】


    比牛排先送上来的就是一串已经清洗好的阳光玫瑰，淡绿色的葡萄各个颗粒饱满，看着就很诱人。


    “尝尝甜不甜。”


    赵云期摘了一颗伸长手递到还颂嘴边，还颂羞着脸用手接了下来。葡萄在嘴里炸开，瞬间一股清新的味道就四散了开来，还颂弯了弯眼觉得很是满足。


    “很甜。”


    “嗯。”


    赵云期看着对面人被葡萄撑得鼓起来的脸蛋渐渐收回了嘴角，他的牛排上来了。


    之前在西餐厅工作过一段时间，但却从来没有尝过牛排是什么味道。还颂几次偷看的眼神被赵云期捕捉到后，那份被切的四方均匀的牛排肉粒就被推到了自己面前。


    他呆呆地抬起头去看，赵云期刚好也把叉子递了过来。


    “尝尝。”


    “我...”


    “帮我尝尝味道。”


    “哦。”


    从那人手心接过叉子，还颂特意挑选了最边上一块看起来比较小粒的肉叉起来塞进了嘴里，还谨慎着没让叉子挨到自己的嘴巴。


    “怎么样？”


    “挺好吃的。”


    他正准备把东西推过去，赵云期就迎面挡住了。


    “你吃吧，我再点一份。”


    “可是...”


    服务员已经来了，赵云期仰头道：“西冷的，不要煎蛋。”


    “我吃不完。”


    赵云期仍然对他笑：“没关系，吃不完我吃，这一份挺小的。”


    先前接过吻，也做过那种事，还颂知道赵云期是不嫌弃自己的，但等对方又插着他自己新上来的那份牛排递过来给他吃的时候他也还是小心翼翼，没有挨着叉子一点。


    “这个也很好吃。”


    “那你...”


    还颂摆着手阻止：“不用，我真的吃不下了。”


    “好吧。”赵云期笑了笑继续着自己切牛排的动作。


    两人从餐厅出来后其实就该分道扬镳了，但还颂为了能再跟赵云期呆一会儿又回了医院来。


    “那我先走了。”


    赵云期说着就转过了身，下一秒又被还颂叫住。


    “赵云期！”


    他转回头来，还颂脸上有尴尬，也有不舍。


    “怎么了？”他笑着问。


    还颂咬了咬嘴巴回答：“你要...照顾好自己。”


    “你也是。”


    赵云期消失在视线里之后，还颂深呼吸了两口抬步去了保姆那里。


    好一会儿了，保姆看没位置，还颂一直在旁边站着跟自己聊天也实在不忍心就让他回去了。


    一直无精打采的直到上了一辆公交，还颂拿出手机看到花店老板跟他发短信说让他明天来上班他才算高兴了一点。


    -


    林烁后来找的那个男孩儿十九岁，跟还颂有七分相似，他不知道自己这样是不是自作聪明了，但他确实是为了还颂着想过的。


    “您在屋里等着吧，除了二楼北边那个房间不许进其他地方都可以自由活动，赵总没有说过确定时间，所以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来。”


    男孩儿拿着东西点了点头跟林烁鞠了一躬后就看着人离开了，他来是拿着行李的。


    赵云期坐在监控这边一直看着别墅里的一举一动，里面的人在林烁走了之后就是这儿摸摸，那儿翻翻，走到楼梯口似乎是注意到了墙角的监控，还笑着跟自己打了个招呼。他勾了勾唇把电脑扣下，然后在脑子里短暂地回忆了一遍，这人长得跟那孩子挺像的，身材什么的也都大差不差，但他就是觉得缺了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