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同行来的律师助理使了个眼神，陈律凭空变魔术似的，从桌底下提出来一个公文包。


    “那就开始啦。我简单说一下流程，”她从包里拿出来一个厚厚的文件袋，“协议一共分为八个板块，上面的每一条条款都经由董事长确认。”


    她再从文件袋里拿出协议，一式两份的协议看着有一枚立起的硬币厚。林初影想过协议会列得很细、很全面，但这厚度还是让她吃惊。


    顾向允反倒没什么反应，小幅度地转着笔，等待签字。


    “大小姐和姑爷有异议、想补充的地方，随时提出，我们可以在不偏离董事长把控方向的基础上，现场修改。”


    陈律示意了一下身边的律师助理。为了方便现场修订，他们除了必需的电脑外，还带了便携打印机过来。


    协议的前两部分内容都与资产相关，分别是财产归属条款、婚后收入分配条款，可谓是协议中最重要的组成。


    前者规定了林初影的婚前资产，婚后都归属于林初影，不会因林初影婚姻关系的变动，而成为夫妻共同财产；后者则声明婚后收入各管各的，谁赚的就归谁。


    前一条好理解，后一条林初影觉得有点苛刻了。说什么收入各归各，死财迷现在哪有收入啊？


    虽说婚前协议，本质上是为了保证她的利益不受婚姻损害，可林氏的体量足够庞大，她是不介意分那么一点小营小利给顾向允，让顾向允也有属于他的一份“收入”的。


    “这份条款一共有两个地方需要签名，分别是……”


    陈律在说明要求。林初影正抬头想问顾向允要不要加点有利于他的条例，就见那死财迷唰唰地签好了两处姓名。


    “好了。”


    速度之快，让林初影很怀疑他到底看没看懂条款：“你仔细看了没啊就签？这可都是有法律效力的，有不懂的赶紧问，日后可没有后悔药吃。”


    “看了啊，”顾向允顺手，将林初影那份也签了，“意思是你的是你的，结婚后你赚的还是你的。应该的啊，有什么好后悔的？”


    “你不给你自己争取点‘收入’吗？”


    “这……我可以问你要啊，”顾向允转头去咨询陈律，“可以的吧？比如大小姐让我跑腿，我和大小姐要跑腿费，这算我的个人所得，归我自己所有是吗？”


    陈律笑眯眯地答：“是的。姑爷付出劳动、大小姐给予酬劳，这是婚姻范畴外的买卖关系呀，完全可以的。”


    林初影不敢相信地看了陈律一眼，她发现这陈律也就看着正经，实际可没少暗暗地起哄！


    “你的账单能一共值几个钱，”林初影好心引导那没见识的财迷，“不是几百就是几千的，能干什么吃。


    “你可以要求得到一个价值多少钱的店面，又或者要求我每个月固定给你多少生活费——这不比你开单来得直接？”


    “那行，”顾向允坐直，似是认真了一些，“你每个月给我18k吧。我不从组里辞职、顺利实习转正的话，一个月差不多就这个价。”


    林初影：……


    她当即在书桌下给了顾向允一脚，骂他：“不给了，爱要不要！”


    还18k呢，K他个大头鬼！


    顾向允倒吸一声，弯腰去摸了摸腿。陈律和助理被逗乐，不约而同地捂嘴偷笑。


    紧接着还有债务隔离条款、保密与形象条款、继承与赠予限制。前两项没什么好说的，最后一项林初影就有得补充了，询问陈律。


    “我给过他一张金卡，是他能用于个人消费的。这个要写到协议里吗？”


    陈律：“只要赠予成立，写不写都是可以的。如果您担心姑爷乱花卡里的钱，那可以写进协议里，明确一下归属和返还条件。”


    “我有盆绿植，”不提还好，一提顾向允马上想起他的草孩子，“也是大小姐送我的，我想写在上面。


    “就写大小姐赠予，归我照顾和所有。”


    “可以，”林初影灵机一动，“但还没完，后面再补一句：我可以视情况随时收回。”


    顾向允大感荒唐：“不是，你收回它干嘛？你又不会养。”


    “你管我会不会养！”林初影得意地哼哼，“我自会叫王婶来养。就知道你最关心你那棵草，我才不轻易把归属权给你呢。”


    顾向允哭笑不得：“大小姐，我连婚后收入分配都无所谓，只是爱养养绿植而已，这你都不肯成全我吗？”


    “不！”林初影心硬如石，还让陈律快把这条条例补充上去，“麻烦你了陈律，就照我说的写。”


    笑话，她可是要靠这个拿捏顾向允的！


    只要她有权收回，顾向允在她面前就总有吃瘪的时候。


    顾向允看她得意的样子，明白了：“你是拿晓黎当人质用啊。”


    她切声，纠正顾向允：“晓黎不是人！”


    接着往后翻，是子女条款。林初影本着严谨的态度，还是逐条逐条地看了一遍。


    然而她才看了半页都不到，顾向允又签完了！


    她无语至极，第二次提醒死财迷：“你到底看没看啊？抚养权无条件归我，教育决策方面也绝对由我主导。


    “还有，宝宝一律随我姓。”


    顾向允表现得兴致缺缺，不得不反复自证：“我知道，我都看了。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我都当上门女婿了还没这点自觉，那我也太不是人了。”


    林初影继续看条例没回话，心道徐晋成之流可不就是这样，既要又要、软饭硬吃。


    “别说宝宝随你姓了，你想让我随你姓，我也没立场说不。


    “不过我是随我奶奶姓的，这是她留给我的姓氏，所以还请大小姐不要改我的姓。”


    林初影也没想过要改他的姓，她还没占有欲强到那个地步！


    不过他说的随奶奶姓，倒是引起了她的兴趣：“你不是随妈妈、不是随爸爸，而是随奶奶姓的？”


    “嗯，”顾向允的眼睛黯了黯，又很快恢复，“应该是她想尽量减少我和爸爸的牵连。”


    林初影了然地点点头：“那奶奶叫什么？”


    “顾盼芳。盼望的盼，芳华的芳，”顾向允以非常轻细的声音，叹了一声，“说是上过几周女校的，我的姨婆给她取的。”


    “真是好听又寓意美好的名字……”林初影不由赞叹道，将盼芳两个字在心里来回念了几遍。


    她怎么总觉得，自己应该在哪里看过这两个字呢？


    “那你的爸爸呢，他叫什么？”


    顾向允啧声，不愿回答：“他姓钟。”


    等林初影签完继续推进，一直都没太大情绪波动的顾向允，忽然眉头一皱：“怎么还有离婚补偿条款？”


    林初影不奇怪，保持着原有的速度往下看：“正常啊，有结婚就有离婚嘛。”


    婚前协议就是以防万一用的，不仅要防结婚前、结婚后，当然还要防离婚后。


    站了太久，被林初影要求坐下休息的陈律解释：“离婚也算是婚姻的一部分呀。用不用得上是一回事，有是肯定得有的。”


    顾向允倏然没了声儿。


    沉默了两三秒后，他问林初影：“你会和我离婚？”


    林初影故意摆架子：“谁知道呢？看我心情和看你表现咯。”


    离婚补偿条款里提到，若两人是感情破碎导致离异，顾向允可以得到约八百万的离婚补偿。


    但若是因顾向允的过错——如出轨、家暴或言语暴力等，导致二人婚姻破碎，顾向允将一分钱都拿不到，还要给予巨额赔偿。


    “要么我们好好过日子，要么我花八百万分手费；或者你自己作死，我一分钱不花地把你扫地出门。”


    “OK，我懂了，”顾向允将协议转过来，既是问他亲爱的大小姐，也是问陈律，“但我还是想问一下，怎么这里只有我出轨、我导致婚姻破碎的假设，大小姐的呢？


    “大小姐要是出轨了，这笔账怎么算。”


    “没得算。”


    林初影直接替陈律回答了。


    “婚前协议本来就是约束你的！”


    ……


    最后，两人还签了一些特殊条款。什么忠诚协议、健康协议、婚姻存续协议……五花八门，又趣味十足。


    林初影一度想把健身、保持身材作为条例，写进存续协议里，但感觉用意太直白了——毕竟还要经过陈律那一道的，她有些不好意思。


    吵吵闹闹地签完所有协议，竟就到傍晚了。王婶中途端进来的鲜切水果已经被吃得七七八八，时间不知不觉过得好快。


    陈律带着律师助理离开，偌大的书房里只剩下林顾两人。


    林初影懒洋洋地不想动弹，边伸懒腰，边在桌下用脚蹭了蹭顾向允的腿。


    顾向允收到信号，自觉地起身来到她身边。


    她头靠在椅背上，仰着头和他对视了几秒。刚要开口让他扶她一把时，那人突然弯下腰，伸出长臂将她搂住。


    她人还在椅子上坐着呢，这就弄得像她被囚于顾向允的怀抱和椅背之间。顾向允人还怪有重量的，她感觉她像被一只大狗无端端地扑了满怀。


    “干嘛？”


    顺势圈住顾向允的脖子，林初影借力坐起来了一些。


    “好累，我怎么有点犯困了。”


    顾向允没接她的话，就这么盯着她又看了一会儿，然后才道：“大小姐，如果哪天你出轨了，我该怎么办？”


    看来是还在想协议的事情。林初影笑了笑，轻轻挣开顾向允的拥抱，从椅子上站起身。


    “你怎么办？你忍着呗。


    “我去洗把脸，看看能不能精神一些。”


    她慵懒地甩着胳膊往外走，心里想的是见鬼吧！她才不会出轨呢。


    养一只狗都够她受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