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初影一本正经地问完，就听见顾向允轻笑。


    “大小姐，我要是觉得负担的话，我根本都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林初影：……


    她的那些忧愁情绪，都因为顾向允的一句大实话而烟消云散。她怨念地坐起来，俯视顾向允。


    “道理我都懂，但你就不能说几句好听的让我高兴一下？”她白眼一翻，“不该你说的时候你嘴甜，该你说的时候你又不说了。”


    顾向允哭笑不得：“我该说什么？该说对、我很有负担，还是你多虑了，我一点都不觉得负担？


    “这个问题对我来说……有点奇怪。事实是我会感到负担，可我也不是第一天进林家家门、第一天当上门女婿了，要是连这点觉悟都没有，我把二十万还你算了。”


    本来林初影还有些不爽，听完后半段就乐了，反问顾向允。


    “怎么只提二十万不提别的，另一样就不还了吗？”


    她斜了眼角落放绿植的架子。双色的珍稀植物在墙角处默默展示着优美的姿态，从幽绿得深邃的叶片、橙红得火热的叶柄看来，主人将它照料得很好，日常肯定没少花心思打理。


    顾向允：……


    “这个是有生命的，还不了，但你可以和我争抚养权。鉴于你到现在都认不清它的科属，我觉得我的胜算比较大。”


    “得了吧你，”林初影好笑地切声，懒得跟着死财迷较真，“也就这点出息了。不是担心兜里那点钱，就是惦记家里那棵草——看得出来你确实没觉得负担！”


    “谁说的？”半跪着累了，顾向允在林初影身边坐下，“我还担忧屋里的这个人。


    “大小姐，你不能光想着我们因为你受牵连，你要想到要不是你、要不是你身后的林氏，我和王婶、杨叔几个哪能一心在家处理好家务事。”


    林初影勾起的嘴角又掉了下去，她撇了撇嘴：“不是的，你们只是在做好自己的事，是我给你们带来了额外的危险。王婶那么优秀，她去别的地方当家政，也会得到青睐和重用，但在我这里，她被牵连受到了伤害。”


    “所以你的思路是，王婶只是收钱办事，你给她带去了工作职责以外的麻烦，这让你感到难受和惭愧？可真要是这样，王婶早该辞职不干了啊。


    “你觉得她优秀、去别人那也能被重用，可她不怕麻烦不危险，依旧选择留在你身边。这不就说明，危险不是你带来，而是她‘选择’的——她留在同样优秀的你的身边，自愿承受与你的优秀伴随而来的风险。”


    林初影霎时间瞳孔收缩，一下觉得豁然开朗！


    对啊，还可以这么想。王婶杨叔并不是没有思考能力的、扁平单一的标签或图案，而是有思考能力的活生生的人！


    “换个角度想想，假如——我是说假如，假如哪天林家不慎落魄了，我觉得王婶和杨叔也不会轻易离开的。特别是王婶，任谁都看得出来，她把你当自己的家人对待。


    “你就别老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了，你这样做其实是暗暗否定了他们对你的选择和认可。”


    顾向允继续道。


    说白了，这明明就是双向选择的结果。


    说完见林初影一脸开悟的样子，顾向允忍不住笑了两声。


    “大小姐，您在这方面的见识还是少了，但凡找过兼职或工作的都知道，很多事情是双向选择的结果，往俗了说也叫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这人真是……说好听话的状态维持不了五分钟！


    林初影再忍不住地往顾向允手臂上一掐，着重强调：“我和王婶杨叔是双向选择，我对你，才叫愿打愿挨！”


    顾向允装着吃痛的样子，缩了缩手：“好好好，我挨我挨。”


    林初影不想搭理他了，将脸别过一边。


    有那么一个瞬间，她想问问顾向允，那你呢？假如林家落魄了，你还会心甘情愿留在林家吗？


    又或者，如果她并不是现在这样有权有势的林家大小姐，顾向允还会不会和她认识、相恋？


    不过问题才在脑内成型不到三秒，就被她自己推翻了。


    这样的凭空假设没有任何参考的意义，更不符合她就事论事的性格。


    “行吧。”


    消化完顾向允的话，林初影原地宣布她调理好了，从沙发上起身。


    “我给妈妈打个视频说明情况。敢撞王婶，妈妈肯定也饶不了那人。”


    顾向允看着她进卧室的背影，什么都没说。


    -


    根据王婶列出的动线和细节，林初影很快将事故地点周围的监控都查了一遍。可惜正如王婶所说，茂密的树荫不好巧地将视角挡了个遍，上下左右能覆盖的监控林初影都看过了，愣是没一个能拍到清晰的事故发生过程。


    顾向允倒是提醒了她，说现在的车子都有行车记录仪或哨兵模式，或许可以问问周围停着的几辆车子，看看能不能调到更正面视角的监控。


    林初影觉得这个提议极好，马上命人去查！


    两天后妈妈那边的下属报来好消息，说找到了当时正好开着哨兵模式的车主，也愿意配合查找监控。只是车主这几天出差在外，具体的视频内容得等车主结束工作回家。


    林初影也不急这两天，能有好的消息她就很高兴了。


    恰逢周五，林初影也借机犒劳犒劳自己。她早早地洗好了澡、让王婶给切了水果果盘，往脸上敷好一层清洁泥膜后，她带着充满电的平板窝进沙发里，准备听着娱乐咨询把新的游乐项目策划案看完。


    “诶，我没存吗？”


    整装待发之时，林初影才发现她忘了最重要的东西。


    “天啊，我怎么又忘记把文件从内网上下下来了！”


    还好不是什么大事，她立即召来顾向允让去公司取。


    顾向允正要和他的宝贝草孩子交流父子情，略显犹豫：“明天也可以去拿啊，非得今晚看吗？我陪你玩玩游戏，你好好放松放松，周五晚上就别惦记工作了。”


    “不行！”林初影翻了翻行政部发的公告，“明后天是防治消毒日，十五楼连着两天都不开放。今晚不去拿，就只能等周一上班了。”


    一向言听计从的顾向允，这次显得很不配合：“那就周一再看？周六日本来就是要休息的，你这个总监不要带头内卷。”


    “我也是为了把反馈和意见给得更细呀——看得仔细才是尊重他们的劳动成果。这算内卷的话，我也只卷了我自己的部分。”


    她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了一下不情不愿的顾向允，点破这财迷的真实心思。


    “怕见你的老同事？”


    顾向允嗐声：“能别把‘老同事’说得跟‘老情人’似的吗？


    “我不是怕不好解释，我是心里有点愧对他们：在职团建时说好大家一起富的，结果我先吃上大小姐您的软饭了。”


    林初影无语了，啧他一声：“行了行了，你就去拿一下吧！这个点也就可青姐还在办公室了，她对你和我的事情心里门儿清，没什么好回避的。”


    听林初影这么说，顾向允才答应帮她回公司取文件。


    她把她的工牌给了顾向允，还让顾向允开她的保时捷帕拉梅拉。她的车子在系统内录了车牌，可以直接进地下二层的停车场；工牌可以刷门禁，还可以刷专用的电梯。


    “我的办公室是可青姐隔壁那间，你知道的吧？”顾向允下楼前，她额外问了句。


    顾向允挥挥手应了句知道，快步下楼了。


    她没再操心其他，进浴室一边洗着泥膜，一边感慨妈妈果然有远见，难怪要把顾向允安排L-15组内实习一年。这不，好处不就来了？


    不过妈妈这样安排，真的只是有远见、想着她身边有个人能辅助工作吗？她总觉得未必，妈妈应该还有其他考虑。至于是什么考虑，或许等她查到丝绒酒廊里那个“神秘女士”的身份后，可以窥见一二。


    洗完脸她回到房间，正要拿起手机刷一刷朋友圈动态时，手机先自己亮了。


    看来电备注，是顾向允：“大小姐，你现在能不能下来一趟？”


    她愣了愣，吃惊地感叹：“你这么快就拿完回来了？”


    顾向允：“……怎么可能。有点别的情况，你先下来车库。”


    有事儿也不直说，弄得林初影一阵莫名其妙。


    她隐隐有预感，多半是“那帮人”又弄出事情来了？自从DREAMLAND立项、庆耀地产被立案调查，她觉得她就没过过几天安分日子——还连累她身边的人也鸡犬不宁。


    下到地下车库，顾向允和王婶、杨叔正围着她的车子打量。她走进了一些，学着三人的样子弯腰低头。


    “你们在干嘛，我的车子怎么了吗？”


    “你的车子被人动手脚了，”顾向允言简意赅，“看。”


    他拿了把大号的锤子，当着她的面先敲了敲左后轮，再敲了敲左前轮。


    左后轮的回弹很好，像一颗充气十足的崭新篮球。左前轮却闷闷的，轮胎还被敲得微微一塌，给人的感觉是……有点瘪？


    林初影看懂了，眉头一皱：“漏气了？”


    “嗯，”顾向允放下锤子，又从驾驶座拔下钥匙还给她，“从漏气程度看，应该是近两天才开始的。”


    轮胎如果漏气的话，通常需要几天时间气压才会显著下降，产生明显的变瘪。目前这种微小的变化，很难被不够老道的司机察觉。


    也就是顾向允当过驾校助教，没少开驾校内被练得问题百出的车子，进而养成了开车前检查下车子、踢一踢轮胎的好习惯，才能第一时间发现不对。


    “近两天是吗？”


    林初影快速回忆近几天内，自己开车去过的地方，又觉得眼前的情况非常好笑——气得她想笑。


    “真是嫌命长了，居然敢把主意打到我身上来。”


    敢动大小姐这人也是生死难料[吃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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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7章 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