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破例回房

作品:《春心不自知

    龙舟赛和水上射柳结束后,便是名次嘉奖,之后就是在临水殿设宴。


    席间,景和帝处处都表现出了对叶蓁的偏爱,高门各府知道,今后叶蓁在京中的地位,怕是要把端柔公主比下去了。


    叶蓁面上依旧一派天真活泼,时时逗的景和帝朗声大笑,而心下则有几分焦急。


    今日刘枢密所言,看来已经开始谋划着陷害安国公府了,她得和二哥通个气。


    可直到宴席散去,叶蓁也没找到机会和二哥单独说话,只在回府上马车前,叶绥给了她一个眼神,让她放心。


    叶蓁心下稍安,却也无法完全放心,她不知二哥有没有听出刘枢密可能说出“叶家军”这样的字眼。


    只能等明日再回一趟国公府了。


    行言、行闻驾车缓缓离开金明池,出了棂星门朝顺天门外大街而行。


    街上车马众多,行人如织,正排队等着通过顺天门回城。


    叶蓁和齐砚乘坐的马车也停了下来,等在队伍后面。


    车外人声鼎沸,端午游玩的百姓似是也才往回赶。


    车内却十分安静,二人谁也没说话,叶蓁也不想与齐砚大眼瞪小眼,便佯装累了闭目养神,顺便琢磨一下刘枢密已经谋划到了什么地步。


    齐砚便又可以放任自己将目光全部落在她的脸上。


    齐砚知道这样做非君子所为,可下一瞬,他心下便起了一道声音:你们是夫妻,这样不逾矩,你还可以靠近些。


    齐砚抛开让他守了二十余年的规矩礼法,遵从内心,真的渐渐靠了过去。


    他似乎又闻到了叶蓁身上浅淡的梅花香气,随即心跳再次一悸,如上次一般,额头又沁出些许细汗。


    齐砚知道这不对劲,即刻退开坐回原处,直到闻不到梅香,心跳才平复。


    他蹙起了眉,不知何故。


    马车缓缓行了起来,只不过很快便又停了下来。


    车外依旧嘈杂,在阵阵人声里,不乏议论叶蓁的声音,其中有一道最为明显。


    “见闲,今日你怎的站出来要帮齐夫人驭舟?别跟我说什么投桃报李,我可不信。”


    齐砚本不欲听,可听到那人叫的是莫见闲,便不自觉地听了下去。


    “自然是投桃报李,不然以你为是什么?”


    只听那人“切”了一声,又道:“你可不是投桃报李之人。”


    莫见闲似是轻笑了一声,道:“开始自然是投桃报李,后来么……”


    “如何?”


    “齐侍读和她不相配。”


    齐砚眸色沉沉。


    “怎么不相配?一个公府,一个侯府,一个得皇上宠爱,一个得皇上看重,我看没一处不相配的。”


    “我指的并非身份地位。”


    “那是什么?”


    “二人性情并不相投,齐夫人天真烂漫,恣意飞扬。齐侍读却循规蹈矩,古板无趣,齐夫人这样的性子,总有会受不了他的那一天。”


    后面又说了什么,齐砚没再听了,他目光又放在了叶蓁脸上。


    叶蓁微微蹙眉,似是极度不适。


    齐砚抿了抿唇,正要抬手叫醒她,马车又缓缓行了起来,叶蓁则换了个姿势,抱臂靠在了车壁上。


    齐砚便放下了手臂。


    车轮滚过石板,晃晃悠悠了一个时辰,终于到了侯府。


    叶蓁也恰好醒了过来。


    她本想以小憩避开和齐砚大眼瞪小眼,没成想真地睡了过去。


    靠着车壁一晃一晃地极不舒服,她揉了揉脖子,看向对面一言不发的人,便率先下了车。


    大房一行人恰好也刚回来,只比叶蓁和齐砚早到一步。


    见叶蓁下车,便停了下来。


    齐砚也下了马车,见到大房四人时,瞬间想起他和叶蓁的马车停去了金明池内的事。


    若按往常,他定会因为逾矩,前去告罪一翻。


    今日却只朝几人点了点头。


    回三房要路过大房,几人顺路走了一段。


    齐砚应付了大伯、大哥几句话,叶蓁则同侯夫人、世子夫人没什么话可说。


    敬文侯四人回了大房后,叶蓁和齐砚才走在一处,朝三房而去。


    二人依旧一路无话,到了通往后宅的月洞门时,叶蓁才道:“夫君好生歇息。”


    说完便回了后宅。


    齐砚站在原地望了一会儿,直至叶蓁的身影消失在游廊转角处,才提步离开。


    齐砚回了前院,行言、行闻安静地跟在身后。


    行言想起在顺天门外大街听到的那些闲言碎语,又看到自家主子的身影有几分落寞,看来主子离开窍不远了。


    他本该美滋滋,可也有些心疼主子。


    今日是主子生辰,没人记得。


    齐砚回到前院就进了书房,吩咐行言备水沐浴,书房再多加几盏灯烛。


    行言心下叹气,看来今日主子又要彻夜自省,抄写家礼家规了。


    齐砚沐浴出来后,行言还在书房。


    齐砚:“今日不用守夜,去歇着吧。”


    行言没动,而是站在书案前欲言又止。


    齐砚抬眼扫了他一眼:“可还有事?”


    行言嗫嚅了半晌,方道:“三爷,莫编修的话……”


    齐砚:“我没放在心上。”


    行言:“……您得放在心上……”


    齐砚:……


    行言豁出去了:“您若是想和夫人长长久久恩爱到老,您今后就不能再这样冷冰冰的了。”


    行言悄悄抬眼觑了主子一眼,见主子似是听进去了,便继续道:“您和夫人在一块时,夫人不说话,您就不说话,这如何能增进感情?人家戏文里还唱了闺房之乐呢!您呢?因着家礼家规,白日不曾陪过夫人,更不曾陪夫人用过膳,晚上还只初一十五留宿,依小的看……依小的看……”


    齐砚垂眼,淡声问:“如何?”


    行言一咬牙:“依小的看,夫人这和守寡也无异了,久而久之,估计都不记得您这个人了!”


    行言说完,就屏住了呼吸,等着主子骂他两句,或是让他自行去领罚。


    然而等了半晌,主子什么都没说,只说了一句“知道了”,便让他下去了。


    行言松了口气,心下真的美滋滋起来,看来主子这是听进去了。


    叶蓁一回到灼华院,便将青兰叫了过来,问她三姐姐一事。


    青兰:“奴婢当时假装偶然看见三姑爷,问三姑娘怎么没来,三姑爷说,三姑娘近日生病了,不宜出门,就没一块来龙舟宴。”


    叶蓁眉头沉了沉,问:“可觉得有什么不对吗?”


    青兰细细回想了下,道:“若要一定说有不对的地方,就是三姑爷一点都看不出着急,像是对三姑娘生病毫不在意一般。”


    叶蓁轻轻颔首。


    究竟如何,还是要去韩家看看才知道。


    叶蓁摆了摆手,吩咐人备水沐浴,忙了一天,她也累了。


    青兰却没去,而是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叶蓁:“怎么?”


    青兰轻轻叹气:“夫人,今日是姑爷生辰。”


    这两个月,青兰自是看出自家姑娘对姑爷越来越不在意,可无论如何二人是夫妻,要相处一辈子,一直这样如何是好?


    何况,姑娘总不能一辈子不生孩子,总不能和姑爷一直这样不冷不热地过下去。


    还是要有个知冷知热的人疼姑娘才好。


    姑爷虽规矩繁多,一直清清冷冷的,万一哪天被姑娘焐热了呢?


    叶蓁知道今日是齐砚生辰,只不过假装不知罢了。


    可忽然想到,齐家好像没有一个人记得他的生辰,上辈子是,这辈子也是。


    从小到大……齐砚是不是从没过过生辰?


    叶蓁默然片刻,看在齐砚帮她驭舟、又将裕小王爷撞水里的份上,那就关心一下他吧!


    叶蓁:“吩咐小厨房去煮碗寿面,给三爷送过去。”


    青兰一听,心下松了口气,姑娘有这个心就好。


    她笑着应了声“是”,便去吩咐了。


    前院书房。


    齐砚正在抄写家礼家规,行言突然兴奋地进来了,手里还提着一只食盒。


    齐砚狐疑。


    行言:“三爷!夫人让人送来的寿面!”


    齐砚一怔。


    胸口涌上一股暖意。


    行言将食盒放在书案一角,手脚麻利地将书案收拾好,才将食盒打开,将寿面端了出来,放在齐砚面前。


    齐砚只看了一眼,胸口的暖意便散了开去。


    这不是叶蓁亲手做的。


    叶蓁亲手做的寿面,卖相没这么好看。


    齐砚对自己这些突如其来的记忆已经习以为常,虽不知这些记忆从何而来,也不知这些记忆是真是假,可这些记忆却实实在在影响到了他的心绪。


    他和叶蓁成亲数月,只喝过叶蓁煮的甜腻腻的枣茶,可他清楚的知道,他其实也盼着吃上一碗叶蓁煮的吃食的,无论是什么,哪怕是一个月前她浑煮的金玉羹。


    行言见主子并没有动筷的意思,小心翼翼问道:“三爷不尝尝?”


    齐砚很少与人解释,今日却道:“不是夫人做的。”


    行言一头雾水,随即反应了过来。


    主子是想吃夫人亲手做的寿面呢!


    不过他也纳罕,他进来时,也没说是小厨房厨娘做的,主子却只看了一眼就知道不是夫人做的?


    行言眼睛转了转,道:“三爷,要不您今日回后宅?”


    齐砚沉默了一瞬:“今日并非初一,也非十五。”


    行言从齐砚的沉默和说的话中听出了别的东西。


    主子是想回后宅啊!苦于没有借口。


    换成别人这都很容易,但主子不是别人。


    好在有他这个聪明机灵的长随在。


    行言:“您就当去感谢夫人这碗寿面,何况家礼家规上不是也说了?若在定日因由无法回房,便另择他日?”


    齐砚默了默,将这碗面赏了行言,独自一人回了后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