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 36 章
作品:《满月归途之凤隐锦书》 “若感兴趣,不妨拿去。”
我蓦然回首,却见那男人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立于门畔。他换了身宽大的衣袍,胸膛依旧恣意大方地袒露着,一派疏狂之态。
我轻轻合上木匣,小心翼翼地爬下来,“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好喝么?”
赵泽荫瞥见我手中没喝完的饮子,接过浅尝一口便蹙起眉,“甜得发腻,这是什么味道。”
“你费尽心机将我带到这儿,究竟想干嘛?甚至还特意支开了徐鸮。”
赵泽荫负手在我身旁悠然踱步,唇角微扬,“别担心,他酒量好得很,醉不了。他也知道你在我府上。”
“……”
赵泽荫忽将手伸至我面前,“东西呢?”
“什么东西?”
“黄大人,你可是亲口答应要给我带特产的。”
我一时语塞——我竟将此事忘得一干二净。当时离开丰州时,确实买了一些特产,但——我路上就全都吃光了。
“呵,忘了是吧。”赵泽荫收回手,慵懒落座,又问道,“那答应替我找的人呢?想必也没找罢。”
我低着头不敢说话,心中暗叫不妙。这两桩事确被我忘的一干二净,此刻连借口都编不出,怎么办,干脆硬着头皮认错吧?
“你就这么对我的?如何,现在你可认清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了?”
我悄悄抬眼望去,赵泽荫正注视着我,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是你说要结束的,怎能怪我……”
“你甚至不曾求我再作考虑。说到底,黄一正,当初向我投诚,也不过是诓骗我罢了。”
不知为何,心头蓦地泛起一阵酸涩,我鼓起勇气迎上赵泽荫的目光,此刻的他敛去了先前的戾气,眸中却凝着失望,甚至……染着几分孤寂。
“罢了,你走吧。”
鬼使神差地,我向前迈了一步,伸手轻轻环住了赵泽荫。他没有抗拒,亦未推拒,只微微低下头,靠在我胸前。
片刻后,他的手揽上我的腰际,稍一用力便将我整个人提起,放在他的膝上。
就这么静静相拥。赵泽荫的下颌轻抵在我颈窝,温存地、缓慢地蹭着,“为什么不走?给了你机会。”
“我有些怕……怕我若真走了,你明日便要出家。”
“……怕我出家,怕我离开锦州。唯有这两桩,才是你的真心话。”
我捧起男人的脸,轻声恳求,“求你了,别结束好吗?我需要你,你……也会需要我的。”
“迟了,机会不会永远等你。”
我倾身在他唇上落下轻轻一吻,又道,“那我再求一次。”
“装完可怜,又开始牺牲色相了?这些在你手中,从来都是最不值钱的筹码。”
我不由轻笑,“这般拉扯很有趣么?你似乎乐在其中。”
赵泽荫也笑了,手掌在我腰际稍稍收紧,将我更密实地拥入怀中,“若太容易得到,岂非无趣至极?”
“只能说王爷心若坚冰。”
赵泽荫将我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低声道,“免得被某个坏女人随手取了去。”
我的指尖在他胸膛轻轻游走,听见他的呼吸渐渐粗重,便贴在他耳畔软语,“那你可要守好这颗心……那个坏女人,随时会来将它挖走。”
灼热的唇瓣摩挲着我的耳廓,赵泽荫的声线低沉,“我等着那一天。”
拥抱、亲吻,我与他逐渐走向夜色、共赴黑暗。不会容渴望肆意占领,不会向爱欲轻易投降,清醒的人始终清醒,会是谁先失守呢。
无论是谁,只要不是我就行。
花市最热闹的清风楼夜夜笙歌不绝,舞乐声恍若永无休止。才踏入便如坠盘丝洞天,身着异域服饰的女子们含笑迎送眼波流转,教人难以推拒。
三楼雅阁之中,两桌人已酒过一巡,气氛正酣。斟酒的舞姬姿容妩媚,毫不避讳地展露着动人身段,令人目眩神迷。
徐鸮已带了几分醉意,眉宇间尽是畅快。我有些无奈,罢了,今日便纵情喝吧。
赵泽荫闲坐上位浅斟慢酌,我刚在他身侧落座,便有两位妖娆舞娘偎近,纤手拈着葡萄喂我。
此刻我才明白为何特意嘱咐我换上男装。
这儿果真比胜春苑放肆得多,倒也别有风味。
“哎哟,将军可算来了。”只见一袭红纱裙的女子翩然倚进赵泽荫怀中,眼波流转落在我身上,“这位小公子倒是头回见呢。”
赵泽荫含笑睨我一眼,“黄大人最是矜持,你可拿不下她,青蕊。”
我嗔怪地瞪他一眼,推拒了接连劝酒的舞姬。这人竟带我来这等地方……可看他手下连同徐鸮都喝得尽兴欢颜,倒显得我有些格格不入了。
青蕊显然与赵泽荫交情匪浅,她如灵蛇般扭动纤腰滑入我怀中,异香缭绕间教人心神微漾。
柔若无骨的手自我腰际抚上胸口,又游移至后背,最终她附在我耳畔轻笑,“原是位女公子,当真可爱呢。”
说罢竟在我颊边落下一吻。
“我、我只是来吃饭……”
青蕊掩唇一笑,又亲了我一口,“等我哦。”
见那抹红影翩然离去,我凑近赵泽荫戏谑道,“莫非是王爷的红颜知己?”
他悠然品酒,唇角含笑,“是。”
此时青蕊已翩然踏入舞池,一曲《羽化灵蛇》跳得人心神荡漾,难以自持。
我在宫中观赏过无数歌舞,却从未见过这般将****书于肢体之上的舞姿。纱幔翻飞间,高处飘落的水珠与花瓣交织,金粉迷离中狂欢四起,赞美与掌声如潮水涌来,无人能在此境中保有清醒。
“如何?”
我望着舞动的那抹红影喃喃,“完了,我好像也喜欢上她了。”
赵泽荫揽住我的肩,在我耳畔低语,“若喜欢,今夜便让她伺候你。”
我惊得睁大眼睛,“这……可以吗?”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
我咽了咽口水,无意识舔舔唇角,“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赵泽荫忽然在我耳垂尖儿上咬了一下,朗声大笑,“做梦!”
我吃痛捂着耳朵,顿时清醒过来。但见他眸色清明,丝毫未染酒色之惑。
可恶,原来又在戏弄我。可方才那一刻,我是真的……心动了。
“徐鸮可以,你?免谈。”
我惊诧地张大嘴,只见徐鸮也醉眼朦胧地望着舞池里的女子,我问道,“王爷,你所言伺候,是我想象的那种伺候嘛?”
“啊,是啊,脱光了衣服巫山**,难舍难分。”
“原来今天的主角是徐鸮啊。”
“他是个不错的朋友,忠勇良信义,难得。”
“你不会想挖我墙角吧,我费了大力气才把他从宋鹤那里抢过来。”
见我急了,赵泽荫搂紧我笑道,“放心,至少今天不会。”
行吧,我也不好多加干预,毕竟徐鸮是个独立的成年人,他有自己的生活。
其实有些事情不能细想,一个正常男人怎可能会没有需求,只不过这事儿没必要让我探知罢了,赵泽荫也一样。
抿着杯中佳酿我也释然了,看着胳膊上的红线,我想,明天和死亡尚且不知道哪个先来,又何必拘泥于自我构建的藩篱中庸人自扰,还不如通达一些。
这一夜,极乐。徐鸮直到第二天我进宫去都没回来。
有些时候没去昭阳殿了,傍晚时我准备去一趟。这些天我习惯了小燕子跟前跟后,丝毫没注意她今天也跟着我。
想起那日纯嫔说的话,我又看看这个有些漂亮的丫头,既然这么厌恶平淡的宫闱生活,那不如找点乐子吧。
叫小燕子在外等着,我独自去见皇上。
屋里还是有些闷热,小太监正在更换内室的冰块,明途还在竹帘后批折子,见我来了,笑靥明媚,“玥儿!”
我知道他近来公务繁忙,尤其运河修建一事再度提上议程,许多大事皆需他亲自过目。
此番丰州水匪得以肃清,当地官员亦受震慑,也算为这浩大工程开了个好头。若非如此,任那些蠹虫盘踞在丰州这处关键节点上继续吸血,运河之工只怕如昔日安新县堤坝,永无修成之日。
朝中反对修运河的,自是以张效俭一党为首。无非是借口耗资巨大、收效难料。
他们岂真不知运河若由珠州直抵锦州意味着什么?届时江南富庶之地尽在掌控,大梁权柄将更为稳固。他们不过是存心不愿见到主张续修的高佑一派太过顺遂罢了。
另一件让明途分身乏术的,是赵泽荫南下整肃军务之事——于曲州、秀州、珠州三地筹建水军,以抗击屡扰海运商船的海寇。
眼下丰州总督谢必安既死,接任者悬而未决,三州水军如何编练亦在议中。明途因此时常忙至深更,案牍劳形,废寝忘食,总要到后半夜方能歇下。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我们也不是没商议过,他的身体经不起劳累,看来是时候把设机要处的事情提上议程了。
“五个人,高佑、张效俭、两位亲王,还差一人。”
我趴在明途的桌案上,说道,“最后一个名额干脆轮值吧,所有四品以上官员无论文武无论出身,皆可备选,一月轮值一人。这样,五个人永远处于制衡中,不会有一方壮大。”
明途笑道,“还是玥儿知我心意,我也这么想的,等等,这样的话岂不是你也有机会轮值,那我天天都能看到你了诶。”
我绕到明途身后,捏捏他的肩膀,“哈哈,你别做手脚,我看看凭我的运气,什么时候能轮到我。”
握住我的手,赵明途叹口气,“是不是该带我出去玩一次了。”
“你好意思说,迎蓁也吵着闹着叫我带她出宫,你们不会是商量好的吧。”
赵明途转身笑道,“不管,先带我玩。”
于是,我把在清风楼发生的事讲给了明途,听罢,他沉吟道,“清风楼是消息汇集之处,佳酿美人轮番上阵,便是石头都会开口了。毕竟保守秘密可是这世上最难办到的事情之一。”
“赵泽荫有些难以捉摸,我也有些摸不准他到底上钩没有。”
赵明途无奈地笑了笑,起身抱抱我,“你确定要这样向他复仇吗。”
“你就是太心软了,这已经是我们能够想到的,最温柔的复仇方式了,不是吗。明明我们才是受害者。”
长长叹息着,明途望着窗外的夕阳,“二哥太重感情了,像父皇一样,正因深情,才无情。”
我这才想起来有件事差点搞忘,赶忙问道,“对了,玉烟是谁,和他有什么过往?”
“是他第一次喜欢的女子啦。”
玉烟是赵泽荫十四五岁在西域随飞云将军带军打仗时遇到的一个农家女,那是他第一次爱一个人,可这个人却不能爱。
“为什么不能,只因为身份悬殊?”
明途摇着头,摸摸我的辫子道,“她是卑陆国的细作,死在了他的枪下。”
有些震惊,短短一句话,难以描述过去那些欣喜爱慕悲伤绝望。
我此时有些理解赵泽荫为何对待感情如此谨慎小心了,也明白了他为何对真心如此执着。
“所以玥儿,对他尽可能温柔些吧,就算要伤害他。”
我看着这个少年天子心中五味杂陈,能怎么办呢,那是他最喜欢的二哥。
昭阳殿外,小燕子依旧垂首站着,我深吸口气对这个丫头说,“走这条路你想好了吗。”
低低垂着脑袋,小燕子不敢言语。
我拍拍她的肩,对李泉说,“这丫头很机灵,留下来伺候皇上吧。”
明白人不需要多言,我心事重重出了宫,在太阳落山时看到了徐鸮。
想走走散心,太热的天我也没有胃口,一边走一边发呆,总觉得心里堵得慌。
“王爷送了礼物来,说是你的生辰礼。”徐鸮掏出一个小匣子递给我,“可你的生辰,不是在一月么。”
我打开一看,是一双孔雀石耳坠,形制简单。
真是讽刺,他没发觉我从来不戴耳饰么,因我根本没有耳洞。
“我有两个生辰。”
“……一个是黄一正的,那另一个呢。”
我看向徐鸮,笑道,“骗你的,我随口胡诌,谁知他信了。”
“干嘛戏弄他。”徐鸮看向远方,说道,“不断接近他又不断推开他,你到底想要什么呢,一正。”
我拍拍徐鸮的肩,也望着远处的灯叹息,“秘密。”
[菜狗][菜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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