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衡生辰的那天，早饭和午饭，顾乐瑶和小太子都表现得非常正常。


    顾乐瑶装作不知道生辰这回事儿，小太子也认认真真地和李衡学习，难得没有闹幺蛾子。


    李衡直到中午时才想起来，今天是自己的生辰，但是他腿废了之后，就没有庆祝过生辰。


    李衡想着今年不过生辰，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就把这个事抛到脑后了。


    等到晚上的时候，小太子完成课业，就嚷嚷着要去找顾乐瑶玩。


    李衡看他的课业没有什么大错误，就点点头同意了，点了一盏琉璃宫灯，自己坐在窗前看书。


    冬日里天气寒冷，他屋子里因为有个火炕，倒显得有些闷热，常常需要开窗换换空气。


    他让李七给他烧上一壶热水，他拿些新茶，打算烹茶喝。


    茶叶是君山银针，入口清冽有回甘，放在这冰天雪地之中喝，别有一番意趣。


    李衡正入神地看着手上的书，这本书是讲战场之事的。


    战场从来不止是敌我双方的较量，还有背后政治势力的较量。


    作为将军，不光要会领兵打仗，还要能平衡辨别□□势。李衡虽然自己腿伤，无法再回战场，但多年来，始终坚持读书，不肯懈怠己身。


    他正读到关键处，忽然屋中蜡烛一灭。


    李衡攥紧了书，眼神一凛，手指在轮椅处摸到一坚硬物什，驱动轮椅闪到门后，像一个待机而动的猛虎一样，潜伏在一片黑暗中。


    顾乐瑶打开门，大喊一句，“阿衡，生日快乐呀！”


    下一刻，刀锋已经抵住她的脖子。


    春桃手里的小兔子灯一下子掉到地上，小太子拿着红彤彤的灯笼进来了，还在左右张望。


    红色的烛光摇曳，划破黑暗。


    顾乐瑶看清了李衡脸上嗜血的动作，李衡看清了顾乐瑶脸上满满的笑容，两个人都愣住了，片刻后，李衡手里的刀落回掌心。


    顾乐瑶感受到刀锋离开自己的脖子，那种受制于人的可怕感觉也随之离去，她这才意识到自己之前叫人把灯灭了，可能把李衡吓到了，她握住李衡的手，“阿衡，抱歉，我没考虑那么多。”


    李衡用力地握了握顾乐瑶的手，“是我反应太激烈了。”


    小太子把地上的兔子灯笼捡起来，拍了拍上面的灰，又还给春桃，“春桃姐姐，你怎么胆子这么小哇！都把灯笼摔倒地上了！你看我，我才五岁呢，半点都不害怕。”


    其实小太子是因为自己太矮，所以才没看见李衡脸上的神情，春桃看到了李衡眼里的嗜血，所以才害怕地将灯笼掉在地上。


    顾乐瑶装作一切都没有发生的样子，拍了拍手。


    李七，李九，李十和绿柳来了，大家一起唱着生日歌，“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这是顾乐瑶临时培训的结果，好在生日歌曲调简单易懂，几个人听了两遍就学会了。


    不一会儿，管家和厨娘带着一个巨大的蛋糕出现在李衡眼前。


    大蛋糕上面插着二十六根蜡烛，蜡烛随着蛋糕的移动而烛光摇曳。


    李衡看到那大大的，看起来蓬松柔软的巨型糕点，上面镶嵌了一圈蜜瓜，一圈红彤彤的草莓，他记得，这个草莓应当是春桃催熟的。


    李衡院子各处也适时亮起了五颜六色的灯笼，各式各样的灯笼样式不一，有的看起来玲珑可爱，有的看起来华贵非常，这些似乎都是崇儿的私藏物件，有南越国进贡的银制八宝琉璃灯，还有宫中大师所做的兔儿灯和螃蟹灯，这些灯烛都是崇儿的心爱之物。


    小太子像一个小兔子一样，窜到李衡面前，扬着脑袋大声说，“皇叔，祝你生辰快乐呀！”


    春桃也穿着喜庆的红衣服，学着大人的样子作揖，“祝王爷生日快乐！”


    春桃走了之后，院子里的其他的人也都上前对李衡说了生辰快乐。


    管家最后也上前说了生辰快乐，他笑着摸了摸后脑勺，多年的老兵说起软话，还有点不好意思，“那天我和王妃娘娘一起看账本，忽然想起多年前，咱们在边关，有一次您过生辰，居然只吃了几个红薯，我顺嘴把这件事说出来了。没想到，王妃娘娘把这事放到心里了，王妃娘娘是个好女人，您好好和她过日子。”


    最后这句话，管家说得声音很小，李衡听完，轻轻地点了头。


    管家放心了，他们王爷一言九鼎，一诺千金，答应了就是一辈子的事儿。


    顾乐瑶把李衡推到大蛋糕前，“过生辰的时候，你可以许三个愿望，然后吹灭蜡烛，听说在生辰这天许的愿望，很可能会实现！”


    顾乐瑶大声地说，“咱们大家每个人都可以许愿，然后一起吹灭蜡烛，希望我们的愿望都能实现。”


    李衡下意识按照顾乐瑶的话闭上了眼睛，他在心里默默许了一个愿望。


    他不敢向上天求太多，他怕他的要求太多，上天不会应允他的愿望。


    顾乐瑶也许了一个愿望，许完后，大声说，“许完愿望后，就可以吹蜡烛了！”


    顾乐瑶陪着李衡一起吹气，蜡烛全部灭了。


    顾乐瑶将蛋糕分成许多块，特意给李衡留了一块满是草莓的蛋糕，“尝尝这个，真的特别好吃！剩下的蛋糕我叫管家分给其他人，大家都分分你的喜气。”


    管家先给小太子分了一块他想吃的草莓蛋糕，然后给春桃切了一块很大的蛋糕，里面沾了许多奶油，春桃最喜欢吃奶油。


    顾乐瑶看大家都很高兴，低头问李衡，“许了什么愿望？”


    李衡低头，没说话。


    顾乐瑶知道他是个内敛的人，也没有逼迫他，没想到过了一会儿她听见李衡说，“希望以后每一个生日，乐瑶都陪在我身边。”


    顾乐瑶眼睛眨了眨，笑得很爽朗，“我以后肯定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李衡又问她许了什么愿望，顾乐瑶说，“”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李衡着急地去捉她的手，“那你还问我？这样愿望不就不灵了吗？”


    顾乐瑶看李衡被她逗生气了，这才凑到李衡耳边说，“我跟你说笑的，别生气，别生气。”


    她轻轻说，“我希望李衡能永远高兴，平安喜乐，健康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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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遂。”


    李衡去看顾乐瑶时，顾乐瑶却不再看他了。


    李衡过了很久，都记得他的二十六岁生辰，那一天，大家都很高兴，那是他过的一个极好的生辰。


    *


    临近年关，顾乐瑶却收到了一封来自皇后娘娘的信，信中，皇后娘娘请她带回太子回娘家参加宴会。


    以往，皇后娘娘都是亲自带着小太子去参加家宴的，但今年皇后娘娘怀了双身子，身体笨重，不便行动，只能请顾乐瑶带着小太子一起去参加宴会。


    这倒也不是什么大事，顾乐瑶和小太子商量一番，小太子很快就答应了。


    小太子也挺高兴的，如果去参加宴会的话，就不用上课了，他当然要去参加宴会！


    其实他也不是讨厌上课，只是逃避上课的时候，有一种莫名的很爽快的感觉，每次不用上课的时候，小太子就觉得很放松！


    小太子一度以为自己是个坏孩子，他偷偷把这种感觉跟顾乐瑶说了。


    顾乐瑶感同身受地跟他说，“是这样的，上学的人都讨厌上课，上班的人讨厌上班，都是人之常情，不要太责备自己。”


    小太子听完顾乐瑶的话，又变成了一个快快乐乐的小朋友。


    到了小太子外祖家宴那天，顾乐瑶带着小太子，早早就坐上马车了。


    皇后娘娘的信上交代了，让顾乐瑶带小太子去见见外祖父外祖母，还有舅舅舅母。


    既然皇后娘娘有所嘱托，顾乐瑶当然是要听她的意见，一大早天还没亮，她就把小太子叫起来了，让庆喜给小太子换了一身衣服，半抱着小太子坐上马车。


    皇后娘娘的娘家是安国公府，皇后娘娘与皇上少年相识，感情深厚，嫁入皇家后，也是后宫独宠。因此，安国公府既是外戚，又是勋贵，家世非比寻常。


    顾乐瑶和小太子下马车的时候，就看见一座黑漆朱钉的大门，看起来威武庄严。


    小太子以前来过安国公府，对此处有一些印象。


    因为是太子和王妃一同驾到，安国公府的人都出来迎接了，安国公府的人先见礼。


    小太子直呼免礼免礼，顾乐瑶也一一向众人还礼，一行人寒暄了几句，这才一起往公府里去了。


    安国公和安国公夫人抱着小太子亲香了好一阵，小太子因为母亲的缘故，对外祖父，外祖母也十分亲近。


    顾乐瑶看着她们祖孙亲密，觉得不好打扰她们的亲昵时光，就跟众人说了一句，自己带着春桃出去逛逛。


    此时外头的人三三两两地聚集着，京城中的贵族人家自诩尊贵，说话从来都是精声细语，少有人有人高声言语。


    顾乐瑶不认识什么人，只能带着春桃到处走走，她也不想让别人恭维他。


    她心里清楚，这些人大都是表面恭维，背后骂人，她觉得这样的来往没什么意思。


    走到人迹罕至处，顾乐瑶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居然是许久不见的顾宝珠。


    顾宝珠在前方，小步小步地疾行着，她身后追上来一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男子，小声叫着，“宝珠，宝珠，你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