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时空倒带

作品:《逆时空劫婚

    云顶酒店后门,几辆黑色商务车无声滑出。


    车内,宋知禾脸色惨白如身上的白色礼服,攥紧的拳头指甲深陷掌心。


    “时序,我做过一个梦,梦到你在我的婚礼教堂……一会儿你在外面等我,你不要进去。”


    “梦?”时序脸色一变,“除了这个梦,还有什么?”


    她一脸困惑,用力地摇了摇头。


    “那只是梦而已。”


    时序的目光透过深色车窗,投向远处教堂的尖顶。


    越靠近教堂,空气越粘稠。


    教堂外围满了人,乌泱泱一片。


    长枪短炮、手机高举,闪光灯连成一片刺眼的白昼。


    尖叫呼喊、议论声浪震耳欲聋。


    “来了!是时序的车!”


    “宋知禾在里面吗?”


    “程家真咽得下这口气?”


    “改标题,马上!标题就叫‘世纪逃婚新娘携新欢时序现身!’”


    ……


    时序安排的保镖和酒店安保组成人墙,艰难地分开汹涌的人潮。


    车门打开,时序率先下车,挺拔的身影将宋知禾严严实实地护在身侧。


    宋知禾低着头,身体僵硬,全靠他手臂的力量支撑才没有倒下。


    无数镜头怼到眼前,各种难堪的问题像冰雹砸来,她感觉自己像被剥光了游街示众。


    某个隐秘的地方,某部手机前面,宋母直勾勾地看着直播画面,表情狰狞。


    “小禾,你竟还是把他带过去了,下了亲家的脸面,吃苦的是你自己。”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妈妈的苦心,贫贱夫妻百事哀。”


    教堂沉重的木门关上,中殿上座的宾客寥寥无几,人人噤若寒蝉,目光躲闪。


    每一个在场的人,都如同被架在炭火上炙烤,无论婚礼结局如何,他们看到的都是程家的笑话。


    和“梦”里的完全不一样,宋知禾悬着的心轻轻放下。


    红毯尽头,程振山端坐主位,像一尊冰冷的石像,手里捻着一串佛珠,指节因用力而泛出森森白色。


    程前穿着笔挺的礼服站在神父身旁,脸色是一种不正常的灰败。


    他眼神空洞,死死盯在宋知禾身上,嘴角却挂着一丝诡异的弧度。


    林樾穿着伴娘礼服,站在稍后一点的位置,眼神饶有兴致地在宋知禾和时序之间逡巡——


    此刻站在红毯上的他们,倒更像是一对被命运捉弄的落难新人。


    还有角落里的程启,完全是另一个画风:一副一线吃瓜、还吃到自己家的激动模样。


    虽然偶像抢的是自己的亲嫂子,可她是死忠保皇党啊。


    反正,哥哥你那么多前女友,为什么就不换个新娘啊啊啊……


    红毯刚走过半,神父的声音干涩地响起,念着千篇一律的誓词,在死寂的大厅里回荡。


    “程前先生,你是否愿意娶宋知禾女士为妻……”


    “我愿意。”程前的声音暗哑。


    “宋知禾女士,你是否愿意嫁给程前先生为妻,无论顺境或逆境……”


    所有目光瞬间聚焦在宋知禾身上。


    程振山捻动佛珠的手指停住。


    程前灰败的脸上肌肉抽搐。


    林樾的红唇抿成一条线。


    时序握紧了宋知禾的手,传递着无声的力量。


    宋知禾的嘴唇剧烈颤抖,简单的“愿意”二字,重如千钧,带着父母性命的枷锁,压得她无法呼吸。


    她张了张嘴,发不出任何声音。


    就在这时——


    “小心!吊灯!”这是程启的声音,她指着天花板冲时序的方向喊。


    “砰!”


    教堂侧上方,一盏巨大的、装饰繁复的水晶吊灯,毫无征兆地朝着红毯中央——宋知禾所站的位置——轰然砸落。


    宋知禾瞳孔骤缩,他们什么时候站在了吊灯下?身体的本能让她僵在原地。


    千钧一发之际,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将她狠狠推开。


    她踉跄着扑倒在地,尖锐的疼痛从膝盖和手肘传来。


    “时序!”她凄厉地尖叫。


    视野天旋地转,她回头——看到的是时序最后望向她的眼神。


    没有恐惧,没有后悔,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


    “轰——”


    沉重的金属骨架、水晶灯饰狠狠砸落,将时序彻底吞没,刺耳的碎裂声和骨骼断裂的闷响同时炸开。


    鲜红的液体,像泼墨般,在纯白的礼服裙摆边缘,在无数飞溅的水晶碎片间……急速地蔓延开来,刺目惊心。


    世界的声音消失了。


    宋知禾趴在冰冷的地上,眼睁睁地看着他白色的衬衫被迅速染透,他的侧脸对着她,眼睛却已失去了所有神采。


    这……不是巧合。


    见惯太多“巧合”的时序,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前,最后一个冰冷的念头清晰闪过。


    他领着她刚精准地站到吊灯覆盖的死亡范围之下,神父便开始念誓词……可惜,他明白得太迟了。


    痛。


    比母亲以死相逼更痛千倍万倍,痛得她无法思考,整个世界只剩下那片刺目的、不断扩大的红,和那张失去生气的脸。


    “啊……啊啊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绝望到极致的悲鸣,从她喉咙深处爆发出来。


    远处的程前,眼里翻起变态的雀跃。


    她用尽全身力气,手脚并用地朝着那片血色爬去。


    混乱在周围爆发。


    女人的尖叫,男人的怒吼,桌椅翻倒的碰撞声……


    所有的声音都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模糊而遥远。


    她的世界里,只剩下他。


    终于,她爬到了他身边。浓重的血腥味呛得她窒息。


    她颤抖着,想碰碰他的脸,手却颤抖着,悬在半空,不敢落下。


    “时序……时序……”她喃喃着,声音破碎不堪,眼泪大颗大颗地砸落,混入他身下的血泊里,“别睡……求你……看看我……”


    没有回应。那双曾盛满星光的眼睛,永远地闭上了。世界的光,也随之彻底熄灭。


    完了。


    一切都完了。


    悔恨,像毒蛇噬咬着她的五脏六腑。


    明明她“预见”了教堂会出事,她还是让他来了。


    如果能重来,能回到昨夜……


    如果在他推开那扇门走进派对时,她就毫不犹豫地跟他走……


    或者……在他开口说出那句“不要嫁给他”之前,她就狠下心,果断地拒绝他,将他推离这场漩涡。


    是不是,此刻躺在这血泊里的,就不会是他?


    眼前那片刺目的红,和破碎的水晶光芒疯狂旋转、扭曲、放大,最终化为一片黑暗。


    在意识彻底沉沦的最后一瞬,她仿佛听到了极其遥远的地方,传来一声清脆的、熟悉的——


    “叮……”


    像是香槟杯壁,被另一只杯子,轻轻碰了一下。


    未央酒店W厅,依然是香槟塔,晶莹的金色气泡缓缓爬出液面,破裂……


    “小禾,发什么呆呢?”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如同溺水的人被巨浪狠狠拍回岸边,宋知禾倒抽一口冷气。


    肺部火辣辣地疼,仿佛还残留着教堂里浓重的血腥味和灰尘的气息,尖锐的耳鸣声盖过了周围的声音。


    她手一抖,杯沿重重磕在香槟塔最底层的杯子上。


    “咔嚓!”


    清脆的碎裂声并不大,却像惊雷炸响在她混乱的神经末梢。


    几滴冰凉的香槟溅到手背上,仿佛那不是酒液,而是滚烫的血。


    身体不受控制地后退一步,一个趔趄,幸好及时扶住了冰冷的桌沿。


    “小禾?”林樾眼疾手快地扶了她一把。


    手臂的触感让宋知禾打了个激灵,猛地躲开。


    “怎么了?”林樾尴尬地撤回手,笑道,“最后一夜噢,紧张了?”


    宋知禾僵硬地转过头,林樾的脸那么熟悉,精心描绘的眉眼,微微上翘的红唇……


    一切都和“之前”一模一样。


    她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林樾猩红的指甲,胃里一阵翻搅——


    那红色像极了蔓延的血,她跌跌撞撞地冲向洗手间。


    凉凉的水扑在脸上,宋知禾缓缓抬起头,看着镜中脸色苍白的自己,找回一丝真实感。


    幻觉?这是她大脑保护机制启动的第一反应。


    太真实、太恐怖了,一定是婚前焦虑导致的幻觉。


    她用力掐自己的手臂,清晰的痛感传来,却无法驱散那血腥的记忆。


    时序……他最后望向她的眼神,深不见底的温柔和决绝,还有那毫无生气的侧脸……


    可明明他们已经十几年没见面了,他的脸却那么真实。


    她疯狂地截断哗哗的水流扑在脸上,想冲走弥漫的绝望。


    “小禾你怎么了?”跟上来的林樾关切地问,“你……呕吐?”


    她的脸上闪过一个怪异的表情。


    “回去吧。”宋知禾答非所问,胡乱地扯过纸巾擦了把脸,回到宴会厅。


    她心不在焉地对着林樾的话已读乱回。


    目光不由自主地在人群中搜寻,带着一种自己也说不清的、混合着恐惧和绝望的期盼。


    想确认时序……是否会出现?


    被撞的服务生,被撞倒的香槟塔依然如期而至。


    可大门始终紧闭。


    “有点闷……”她避开林樾探究的眼神,声弱如呓语,“我想一个人出去透透气。”


    推开沉重的玻璃门,深秋夜晚清冷的空气迎面而来,她贪婪地大口呼吸着,试图驱散肺腑间那股无形的血腥气。


    她扶着冰冷的金属栏杆,指尖的寒意顺着皮肤蔓延。


    或许她真的应该去看看精神科医生。


    时序怎么可能出现在她的单身派对?


    他又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为了她,与世界为敌?荒谬,太荒谬了。


    她努力说服自己,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几个月牙形的红痕。


    就在这时,一抹浓重的黑色撞入她低垂的视线。


    顿时,宋知禾心如擂鼓。


    楼下侧巷的阴影里,静静地停着一辆黑色跑车……


    是辆载着她逃离派对,驶向混乱和最终毁灭的车?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又猛地松开,血液疯狂地冲上头顶,宋知禾感到一阵眩晕。


    驾驶座的车门开了,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跨了出来。


    白衬衫,黑西裤,利落的短发,他微微侧身,抬头望向酒店灯火通明的高层,那熟悉的侧脸——是时序。


    不是幻觉,他就在下面。


    几乎是同时,时序似乎察觉到了上方的视线一般,目光准确地投向了她所在的露台方向。


    隔着遥远的距离,那个抬头的动作,那个寻找的姿态,捋清了她混乱的思绪。


    他来了,他要上来,要像“之前”那样走进派对,走向她,然后……然后一切会重演。


    宋知禾不知道,人类面对无法理解的恐怖时,最自然的自我保护反应是什么。


    但此刻,她只有一个念头。


    “躲开他,也许噩梦就不会成真。”


    这个念头如同电流瞬间贯通全身,压倒了所有混乱和恐惧。


    她动作利落地回到宴会厅,拿上随身物品,然后离开,将音乐声浪、欢声笑语抛在身后。


    说什么专属于她的派对,从来无人在意。


    地下停车场,引擎轰鸣,车灯划破昏暗,宋知禾一脚油门,车子如离弦之箭般冲出酒店,汇入夜色下的车流。


    去哪里?不知道。


    只想逃得越远越好,逃离所有可能触发“死亡预告”的人和事。


    方向盘仿佛有自己的意志,等她回过神来,清冷的江风已经灌满了车厢。


    车子停在熟悉的江边观景平台——正是昨夜,时序拍下那张引爆全网的照片的地方。


    她熄了火,瘫软在驾驶座上,掏出手机,屏幕的光刺得眼睛生疼。鬼使神差地,她点开了微博。


    热搜榜一片腥红。


    #爆时序深夜发文#


    #热时序疑似恋情受挫#


    #沸时序错过的女孩#


    随机点入一个话题,置顶第一条,赫然是时序的个人微博。


    “时序:年少时错过的女孩,明天要成为别人的新娘。故事的最后,我鼓起勇气去她的单身派对,再度错过。如果明天,我任性一次……你们,支持我吗?”


    配图,是一张模糊的夜景——正是她此刻所在的江边观景台,角度,来自平台另一侧的栏杆。


    宋知禾打了个寒颤。


    这就是宿命吗?


    “明天任性一次”的字眼刺痛了她的双眼——他要去教堂,不,绝对不行!


    那个念头再次攫住了她,比恐惧更强烈:阻止他。


    她推开车门,踉跄着冲进江风里。


    “时序!”她忍不住喊出声,声音被风吹散,带着哭腔和绝望的急切,“你在哪?”


    她像个无头苍蝇,在空旷的观景平台上慌乱地搜寻,视线焦急地扫过每一个阴影角落。


    突然,一道刺目的车灯从入口处射来,由远及近。


    一辆黑色跑车,稳稳地停在她车子的不远处。


    车门打开,那双桃花眼,隔着夜色,沉沉地锁定了她,里面翻涌的,不再是年少时的清亮,而是浓得化不开的……疲惫,还有她看不懂的情绪。


    “宋知禾。”声音依然低沉而清晰。


    宋知禾僵在原地,看着他一步步走近,完好无损的脸和昨夜教堂里失去生气的脸重叠。


    她背台词一样说出同样的“好久不见”。


    “在我的时间里,”时序走到她面前,“昨天才见了你。”


    又是这句话。宋知禾下意识地后退,撞到坚硬的车身。


    “昨天,我在家没出门……”她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时序低下头,看着她手中亮屏的手机。


    顺着他的视线,宋知禾看到刚才的热搜置顶微博。


    “我看到你的……”时序顿了顿,“博客,推掉所有工作,开了4个多小时的车来到你的城市,原来我们的距离那么近,我错过太多时间了。”


    “别嫁给他,小禾。”


    终究……还是逃不开吗?


    她该怎么回答,才能阻止他重蹈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