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布里主教跪在洁白的玉石地面上。


    他双手虔诚地奉上那枚闪烁着幽蓝光芒的星髓。苍老的头颅低垂，不敢看座上之人，姿态十足虔诚敬畏，仿佛捧着的是神迹。


    圣座之上坐着一位男人。


    男人纯白无暇的长发披散在白玉座上，甚至连微微颤动的睫毛都是雪白的。


    在场的所有人都低垂着头，不敢直视高座上这名不似凡人的教宗冕下。


    阿斯特尔·圣言伸出手，从奥布里主教颤抖的手心中拾起那块星髓。他的手指浸透了月色，星髓幽蓝的光映亮了那张被耀星之主偏爱的杰作。


    他将精神力探入星髓，在感知到星髓内部的刹那，阿斯特尔·圣言的灵魂震颤着，身体也不受控制。


    这种直击灵魂的感觉来自精神域，


    熟悉到骨髓的精神力袭击了他。


    阿斯特尔陷入无边无际的暴风雪。


    极寒肆虐着要将他彻底冻结。


    在暴风雪肆虐的最中央盛开着一株脆弱的植物，它是这片苍茫的白里唯一的姝色。幽紫的昙花在暴风雪中绽放着，它的花瓣由白渐变到紫，边缘带着半透明。


    它能勾起人最深层的欲.望。


    是生机，是神迹，更是毒药。


    阿斯特尔像是濒死的旅人。


    明知道靠近这朵昙花会有危险，却依旧无法抑制地想要扑过去，汲取那唯一的神迹。


    十年如一日刻意维持的圣洁表象，


    逐渐在这一刻碎裂。


    在他即将够到那抹神秘的紫色时，


    昙花在那一刹那凋谢。


    他沉溺在精神域那片幻境中，渴望汲取更多，呼吸变得急促，五指用力收拢，洁净的手掌死死握住手心的星髓。


    手心被棱角硌得生疼，阿斯特尔仍舍不得得放开，试图将它连带着里面的精神力一起融入自己的骨血。


    他的身体因极致的渴望和重度成瘾反应而轻微痉挛。


    失控的低吟从他苍白的唇间逸出。


    “路德……维希……”


    十年了，这极其稀有的精神力……


    路德维希，我的领袖，我的原罪。


    我的所爱……


    你果然活着。


    对路德维希的渴望就像最上等的成瘾物，轻易戳破他十年来自我惩罚式的苦修，释放出内心深处早已发酵的罪恶。


    阿斯特尔就这么被星髓里那一缕属于路德维希的精神力诱发出了短暂的热潮。


    台下众人不敢抬头。


    只能听见教宗冕下剧烈地喘息声。


    热潮和战栗渐渐平息。


    阿斯特尔深深吸了一口气。


    所有的迷醉与失控都被强行压下。


    十年前未能实现的念头在此刻疯狂滋长。


    他不再是十年前那个需要借助神谕狐假虎威的圣子了。


    他早已将那个无能的圣子杀死。


    现在的他是教宗。


    十年间，耀星圣教在他的带领下飞速扩张，影响力和规模空前庞大，甚至能渗透帝国和联邦。


    路德维希是他供奉的主赐予他的伴侣，是众望所归的神之子，他们本该就是一对。


    阿斯特尔恢复圣洁禁欲的模样。


    他冷淡的命令红衣主教。


    “他的一切特征必须保密。”


    那些人还不知道路德维希现在的外貌，这是独属于他的优势和信息差。


    “严禁泄露给皇室、联邦，以及其他任何人。”他刻意在其他二字停顿，所指不言自明。


    同样对神之子有着疯狂执念的族裔们。


    “至于其他人若敢阻拦，即为异端，格杀勿论。”阿斯特尔的眼眸里带着杀意。


    阿斯特尔垂下眼帘，杀意隐去。


    他用指尖温柔地抚摸着星髓表面。


    平日被侍从精心维护的手被凹凸不平的尖锐棱角刺破。


    鲜血的温热渗入星髓冰冷的表面。


    阿斯特尔却毫不在意。


    十年前，洛希·海因里希用皇权将路德维希的第一次誓约之夜窃取，导致命运一错再错，这一次，他会用神权重新纠正十年前那一切错误。


    圣殿中，阿斯特尔身着教皇袍立于高台之上，他身上的教皇袍野衬得他极近洁白无垢。亿万信徒都在屏幕前注视着这位年轻教宗。


    “迷途的羔羊们！”


    “耀星之主已降下新的神谕。”


    阿斯特尔张开双臂，宽大洁白的教皇袍袖随着他的动作也如同张开的羽翼：


    “那位曾被我们误解蒙受牺牲的神之子并未真正陨落！他的光辉并未熄灭，将于十年后的今日，重现于世！”


    台下爆发出狂热的欢呼和祈祷声，不知多少饱受战乱之苦的信徒在屏幕前激动落泪。


    “我将带领圣教将寻回失落的神之子。”


    “唯有在神之子的指引下，人类才能停止战争，才能改变虫族倾覆人类的预言，重建主赐予我们的秩序！”


    屏幕外的其他人也对阿斯特尔的宣告感到震惊。


    那位唯一的S级领袖路德维希……


    真的能从那场灭世级的灾难中存活下来？


    萧平靠着墙壁坐下，胸口被圣教特制锁链击中的伤还在隐隐作痛，林恩蜷缩在他身边，小脸脏兮兮的，抱着膝盖，听着窗外的动静。


    他们藏身在一间旅馆，旅馆房间窗户破损，被用木板勉强钉住，漏进几缕月光。屏幕上盛装登台的阿斯特尔·圣言正用那张欺骗众人的圣洁面容宣告着神谕。


    萧平看着阿斯特尔那无懈可击的表演，极轻极冷地冷嘲一声。


    为了保护被虫族袭击的人们，他的领袖身份暴露，才刚醒来就被迫与还是皇太子的洛希·海因里希举行誓约。


    洛希的偏执与控制欲，雷欧的怒火，艾德里安无声的悲伤，全都令路德维希窒息，他的生活一片乱麻。


    只有在无人的观星台.独处，能让他获得片刻喘息。


    路德维希熟练地翻进天文馆外围，潜入这片属于他的静谧领域。


    观测穹顶敞开着，深秋的晚风带来一些冷意，却也带来了漫天璀璨的星河。


    今晚却并非只有他一人。


    他最喜欢的位置站着一个身影，背对着他。


    那人穿着一身纯白。


    夜风将对方的衣袍吹得微微拂动。


    当路德维希靠近他才发现，对方并非穿着白袍。而是长着一头纯白无垢的长发。


    丝绸般的长发流泻至腰际，让他周身泛着朦胧的光晕。


    对方的穿着不属于任何制服，白袍上绣着六芒星，造型十分奇特，一看就不是校内人员。


    路德维希警惕起来：“谁？”


    那人闻声，缓缓转过身。


    精致到失真的面孔映入眼帘。


    对方肌肤白皙得近乎透明。


    那双冰蓝眼眸清澈空灵。


    仿佛月光下的精灵。


    他安静地看着路德维希。


    “你是谁？”路德维希再次发问。


    他确信自己从未见过如此特殊的人。


    对方像不该存在于世间的人物。


    对方没有立刻回答，就在路德维希的耐心即将耗尽时，他才用空灵的嗓音平淡地吐出一个名字：


    “阿斯特尔。”


    在对方看来这个名字就代表了一切。


    路德维希皱了皱眉，没听过这个名字：“这里是军校，外来人员应该离开。”


    阿斯特尔不在意他的警告，视线越过路德维希，投向天上浩瀚的星空。


    “你在寻找什么？”


    阿斯特尔不像询问他，而是陈述。


    路德维希心中一震，他压下心头的异样：“这不关你的事。”


    阿斯特尔将目光重新聚焦在他身上：“星辰的轨迹，亘古不变。但你却执着追寻已知之外的未知。”


    蓝色眼眸里带出些许困惑。


    他顿了顿：“你在找……不属于这片星海的东西。”


    路德维希的呼吸一错。


    这个人到底是谁？


    为什么能察觉他内心最深处的秘密？


    路德维希心中疑惑。


    想要进一步观察对方要干什么。


    然而两人在同一个空间待了整晚，阿斯特尔也并不干扰他。


    两人仿佛成了某种默契。


    每当路德维希潜入观星台，十有**会发现阿斯特尔已经在那里。


    观星台是他的避风港。


    阿斯特尔就是在他最疲惫，最孤立无援时，出现在这片宁静之地的意外。


    雪发蓝眸的青年总是安静地待在角落，像一只偶然闯入的纯白无瑕的长毛猫。


    他周身遗世独立的宁静气场是最好的镇静剂，慢慢抚平了路德维希的神经让他逐渐放下了心防，他开始向阿斯特尔倾诉深埋的想法。


    他渴望平等，自由，想要建立不存在一对多强制关系的世界。


    他的这些想法如此离经叛道，但阿斯特尔却只是安静的听着，偶尔会微微点头。


    路德维希甚至觉得，这或许是这个世界唯一能理解他的人。


    他曾以为那是灵魂的共鸣，甚至对这份偶遇和默契产生过悸动。


    直到后来，他才发现，阿斯特尔早已将他研究得透彻。


    从他暴露S级领袖身份的那一刻，这只伪装成纯白长毛猫的猛虎就已经布好了网，等着他这只毫无防备的猎物自投罗网。


    阿斯特尔那双纯净的冰蓝色眼眸里的认同理解，不过是猎手看着猎物一步步踏入陷阱时的耐心伪装。


    奥斯卡都欠你一座小金人。


    阿斯特尔。


    心中的烈焰灼烧着他：伪装成我最喜欢的模样，在我最需要慰藉时出现，看着我一步步落入的网，很有趣吗？


    他回想起誓约之夜上，对方冰蓝色眼眸中那恰到好处的羞涩、虔诚，以及仿佛全身心托付的信任……


    假的，全是表演。


    曾经有多悸动和信任。


    现在就有多憎恨和厌恶。


    连他自己都未曾剖析过的情愫。


    在对方背叛后都狠狠扎在他的心上。


    阿斯特尔的宣言让他像被死神的镰刀抵住后背。


    他宁可死，也绝不会顺他们的意，当个一对多的充电宝。


    绝不。


    理了一下纲~更新动力全是小天使~[猫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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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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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章 第十七章-全是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