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慧琰

作品:《他自外星来

    千钧一发之际,一双粗糙的大手从天而降,一把将慧琰从欲坠的状态拎了上来!


    “一春,你又在抓弄人?”大手的主人生气的训斥姑娘。


    原来,来人是姑娘的父亲,名叫许方,强壮高大,他干农活回来没看见自家姑娘,就往荷塘来,在来的路上,远远就看见自家姑娘和谁在说话。


    慢慢走近,发现那是一个小和尚,他在一春面前低垂着头,流露出一副谦卑可怜的摸样。


    接着竟然看见和尚要往荷塘里跳,许方三步并做两步将他拎了上来。


    见小和尚安然无恙,一春哇一声哭了出来,“小和尚……你真是一个傻子!”


    “你是天下最大的傻子!”


    许方于是问自家姑娘为什么和这个出家人在田埂边纠缠?


    一春只顾哭,什么话也不肯说。


    许方只好问小和尚。


    慧琰就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许方听完以后怒气冲冲打了一春巴掌:“你差点闹出人命!”


    那一巴掌打得是真重,一春的左脸顿时肿胀。


    慧琰见状,心中一阵刺痛,想要去扶一春起来,又碍于男女有别,最终伸出的手在半空变成双掌合十:“阿弥陀佛。”


    “我明天会送菜豆过来,以作补偿。”慧琰对许方道。


    尽管许方一再强调不需要,这三朵花送他了,如果不够还可以下去摘。


    但慧琰坚持这么做。


    一春站在荷塘边目送慧琰的身影渐渐隐进苍茫的暮色中,完全没发觉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次日,慧琰如约送来他自己种的菜豆,一篮菜,一篮豆,放下后便离开了!


    从他来到进屋放下东西,一春一直呆呆地看着他。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灿烂的阳光中,一春才追出去,但又不想让慧琰看见,于是绕山而走,从高处看他。


    慧琰也不是一点都没察觉,但每次他回头的时候,一春就躲在树后,所以慧琰什么也没看见。


    晚上,一春做梦,做梦自己去找慧琰,找他说话,看他种菜。


    一连几个月都是如此。


    慧琰也经常梦到一春,梦见她站在荷塘边说她的荷花能结莲蓬……等他伸手去摸她的脸的时候,她的脸突然变成了庄严的佛像……


    转眼到了深秋,荷塘里的荷花都凋零了,唯有满塘碧绿的莲蓬,莲子晶莹,好像一春的眼泪。


    邻村有好几户人家托媒婆来提亲,可是一春都说他们不傻,她想要嫁一个傻子。


    媒婆这辈子都没听过这么奇怪的要求,不过还是照一春的意思去找。


    不找不知道,一找,还真找出三四个傻子,一春挨个见过,还是摇头,“他们不够傻,我要天底下最傻的那个。”


    到这一步,许方再容不得她胡闹,给一春找了一个养鹅为生的人家。


    许方说,“春啊,他们家就这一个儿子,鹅又养得好,你嫁过去不愁吃穿。”


    一春呆呆的坐在门槛上没说话,目光落在远处的荷塘,尽管隔得太远,荷塘仅仅变成拇指大小,可一春还是要把目光落在那处。


    因为那里,曾经站过一个傻子,那个傻子会为了她一句玩笑话去死。


    眼看到了请期,男方家里来人商议结婚的日子。


    一春心想,那把刀悬得越来越近了。


    不过,她并不害怕,因为她也有一把刀。


    晚上,一春拿着那把匕首——用银铃铛找村里打铁匠换的。


    她穿上自己最美的衣服,揣着匕首去慧琰所在的山寺,因为距离太远,才走到一半,一春手里的灯笼就熄掉了。


    只得摸黑前行,她摔了很多跤才走到慧琰的山寺,漂亮的衣服变得泥泞不堪,膝盖也摔出浓密的血丝。


    但这些都不重要,她马上就要见得那个傻子了。


    一春到山寺大门的时候,寺里的烛火早就熄掉了,唯有西南角有一点昏暗的微光。


    直觉告诉一春,那是她的傻子在等她。


    一春为什么一直称呼他为傻子呢?


    因为她到现在都不知道他的名字。


    遁着微光摸索过去,在窗口果然看见慧琰,他正俯在桌子上抄写经书。


    突然出现的人影像巨人一样吞噬慧琰,他猛地抬头,看见一春褴褛的身影。


    “怎么……”


    “天黑了……”


    “你……”


    慧琰起了三遍头都没能拼出一句完整的话。


    反而是一春显得从容,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小和尚,我来看看你。”


    更深露重,一春又走了一个时辰的山路,此时被窗外的秋风侵袭,她喷嚏不止,头也昏重起来。


    慧琰好似才醒悟,连忙从椅子上起身,绕到侧边开门,他小声道:“过来,从这边进来。”


    但一春站在窗口的阴影中不动。


    “我说过,只是来看看你,我无意毁你清戒。”她压住泣意。


    慧琰怔了怔,向她走来。


    可是一春却在往后退,眼中闪着泪花:“看到了,我心满意足了!”


    “无妨,我们山寺偶尔也会收留过路行人,你睡我的房间,我去睡客房。”


    “那……很好。”一春似乎在思量什么,点点头。


    等慧琰把一春领进房间,一春突然对慧琰提了一个奇怪的要求。


    “我想要一把锄头。”她说。


    “要你最常用的那把。”


    慧琰以为她要锄头是为了防身,于是去柴房把自己常用的那把锄头带过来给一春。


    交接锄头的时候,两个人近在咫尺,一春忍不住想要亲慧琰的脸,但慧琰没发觉,很快的就直起了身。


    一春的下巴被慧琰的肩头撞了一下。


    “疼吗?”慧琰伸手欲要抚一春的脸,却最终停在半空。


    “不疼。”一春转过身,“我还没问你的名字呢?”


    “慧琰。”


    一春不识字,不知道是哪个“hui”哪个“yan”,于是叫他将名字写在她的掌心。


    慧琰因为捧她手写字时很紧张,忘了问一春的名字。


    后来,一春还让慧琰带她去看他的菜地。


    一盏朦朦的灯笼吞噬了一圈黑暗,两人的身影在茄瓜地里忽明忽灭。


    次日,晨光熹微之时,慧琰端来一碗素面喊一春起床。


    但是房间内空空如也。


    连同慧琰那把锄头也不见了。


    他放下碗,连忙在寺里找她。


    最后,终于找到了。


    一春用慧琰的锄头把自己活埋了——埋在昨晚他们去看的那片茄瓜地里。


    她知道,她无法违背父亲的意愿;


    而慧琰亦无法违背自己的戒律;


    所以她想出这个圆满的结局,她永远沉睡在他的菜地里,一直陪着他晨钟暮鼓,直到他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