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身份
作品:《苍屠:她以铁血覆山河》 “你没去过边州,竟认得这边州的奇草。”宋谨意味深长盯着她,缓缓合上书本。
苍仁曲从容直面他的审视:“公子别多心,我只是对书感兴趣,深入了解一些,知道个名字罢了。小说终究是虚构,腹罗草害人之说,还未可知。”
“这腹罗草……”宋谨笑意微冷,索性向她摊牌,“它确实有害,阿曲,你知晓了我的一个秘密。”
苍仁曲眸光一颤,未料到他竟如此坦率。
“……公子,我会保密的。”
宋谨将那册《边州奇谈》物归原处,目光再度锁住苍仁曲:“那么,公平起见,我也说一个关于你的秘密。”
苍仁曲神色坦然:“公子,这你可说笑了,早在入府前我接受了背调,能有什么秘密?”
宋谨靠着书架,随意架起了手: “宋府向来只收案底清白之人,可是阿曲,你曾是死囚,父亲竟然还破例招用了你。”
“?!”苍仁曲呼吸一滞,被他的一席话逼靠在书架上。
宋谨只手按住她的脖子,手心掌握着她跳动的脉搏:“告诉我,你当时犯的是什么罪?”
“我……”苍仁曲喉间一紧,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我曾举报许州刺史贪墨,被冠以诬告之罪打入死牢。”
记忆霎时紊乱,宋谨的身影在她眼中扭曲,变成了萧良山,他的话一遍又一遍萦绕在她的耳畔:“仁曲,你如今的身份,是用一条命换来的。王上下令赦免她的死刑,不过这人没挨住,已经死牢里了。”
“你怎么出来的?”宋谨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而他的话又将她推向过去。
苍仁曲鼻头一酸:“我的父母提供了许州刺史贪墨国库的证据,将我救了出来,后来他们被许党灭了口。”
记忆再度闪回萧良山的话——“萧武署已将她家料理干净。此后,你便是姜安曲,这个身份你可以放心用了。”
苍仁曲瞠目微笑着,眼泪淌了下来。
她不知应该用什么样的表情表达此刻心中的恨。
她恨这个姜安曲,恨她们一家人,恨自己软弱,软弱到只能用仇人的身份活下去,苟活于世,逼着她承认自己父亲莫须有的罪行。
诬告之人以诬告之功走出大牢,受诬之人成了累累白骨。
一字一句从她嘴里吐出,唇枪舌剑对准自己的父亲,也攻击着自己,鲜血淋漓。
或许,真正的苍仁曲早已死在牢狱之中,走出大牢的苍仁曲,活成了如今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泪珠滚落的那刻,宋谨瞳孔抽动一下,钳制的手不自觉地松开。他看着她冷静又随意抹干了眼泪,不由自主地移开了视线。
“……我会保密的。”
“谢谢公子。”
“你的家人行大义赴死,许是父亲心慈,招你入府以作体谅,既然来了,有机会我带你见识见识你父母的大义之举。”
苍仁曲心有预感:“什么意思?”
宋谨对她卖了个关子:“以后你会接触到的。”
苍仁曲不置可否,虽不知宋谨在打什么算盘,但眼下唯有顺势而为,才是深入此局唯一出路。
一室寂静,窗外的雨停了,听得见一两声残滴砸落在地。
“公子,雨停了。”苍仁曲提醒道。
“这么快……”宋谨望着桌上的书册思虑抉择,“那便回去吧,我得看看那套装置的成果。”
秋雨过境,满院清寒。
屋门一开,苍仁曲瞬时激起一身鸡皮疙瘩,好在身子骨硬朗,衣衫单薄也无大碍。瞥见宋谨亦是如此,她料想这等寒气,于习武之人确实不足挂齿。
此刻她满心所想,全是院中那尊令人好奇的方鼎。
走了几步,苍仁曲按捺不住心中好奇:“公子,院里摆放的那个装置是什么?”
宋谨语气听起来与秋风一样冷:“一个蓄水用的装置,叫璇源鼎,”
璇源鼎,苍仁曲略有耳闻,是赤武帝在位时期创造的一种蓄水装置。
赤武帝好征战,征战需要大量粮草,璇源鼎的创造破了地域与节气的限制,保证了各地每年粮收稳定。
一个能灌溉万顷的发明,与苍仁曲想象中截然不同,她不禁问道:“这鼎不过一人高,能蓄得了多少水?”
“只是我从别处拿到了机关图纸,造的一个模型而已,实际上的璇源鼎比这个大数百倍。”
“这样啊。”
回到别院。
侍从见宋谨回来了,上前呈递了一份笔记:“公子,公子,您吩咐监测的蓄水数据均已记录完毕,相应结果也都计算出来了。”
宋谨接过笔记,大致浏览了一遍:“嗯,辛苦了,今晚早点休息,明天继续。”
“是。”
宋谨将笔记带回房中,将数据重新验算,又增算了多项记录。原本几个人的算量,他一个人不知不觉忙到了很晚,才完成了一半。
歇息时,他见苍仁曲房间仍未熄灯,便吩咐值夜侍从告诉她,明早练武,在他身边随侍。
…
因昨夜受了凉风,宋谨今晨穿厚实了些,到了广场,正见苍仁曲为他擦拭剑身。
宋谨眉头微蹙:“你没钱添置新衣吗?”
“公子何出此言?”苍仁曲不解。
宋谨直言:“天转凉了,你怎还穿这么少?”
“我不冷,谢公子关心。”
苍仁曲前些日子在医馆赊了沉香木的账,欠下的二两银子尚未还清,从宋曦那的赏头没要到多少,便被调来宋谨这里。
赏钱无多,只能节俭度日。
宋谨从她手中取了剑,剑柄竟是温凉的。
宋谨:“……”
宋谨自顾自练起了剑式,苍仁曲寻了个收势的间隙问道:“公子,近日怎不见您的师父前来?”
宋谨带着点笑意调侃道:“自你刚进来那会儿,三招两式就把于叔撂倒,他老脸挂不住,自请去马场驯马了。”
苍仁曲心中一阵无语:什么老脸挂不住,分明是找个由头去清闲地方摸鱼去了。
“那公子平日的功夫……?”
“师父该教基本都教了,只差实战磨练。”宋谨话锋一转,剑锋也一同指向苍仁曲,“阿奇不会武。阿曲,招你过来,正好当个活靶,让我练练。”
苍仁曲听出他话头里的挑衅,自是当仁不让:“行啊,麻烦公子小心,可别伤着了我。”
刀剑无眼,苍仁曲本想佯装惶恐,奈何宋谨的身手未免让她太过失望,这便是武试第十的实力……?
慢,太慢了。
所有破绽在她眼里一览无余。
既是活靶子,苍仁曲不需还手,闲庭信步地避开道道锋芒,甚至有余地回忆起以前的事情。
“小苍将军,你这剑太慢了点。”许义歌只手背剑,笑吟吟躲开苍仁曲的招式。
苍仁曲步步紧逼,招式愈发汹涌:“你不就比我早生几年,嘚瑟什么?”
“是吗?”
苍仁曲学着当年的许义歌,故意露出破绽。
宋谨趁势追击,剑锋挨到她的脖颈,这一次苍仁曲没有躲开。
“喂!”
宋谨下意识收剑。苍仁曲见状,迎剑而上,剑锋擦破衣领,足下精准绊了他一脚。宋谨重心失衡,顿时跌出去几步路。
最后许义歌对她说了一句——
“专心。”苍仁曲眉头微皱,语气冷得肃穆。
宋谨闻言惊色,恍惚间看到了某位故人之姿。
他握紧剑柄,攻势比方才更加迅猛。苍仁曲收了心神,与他又过了几招。几番交锋之下,清早寒风里,她的身体热了起来。
“谨…谨公子……”一名侍从忽然出声。
宋谨瞥了一眼,来人是父亲的侍从。他骤然收手,额头起了细密的汗。
“何事?”
侍从其实到这里好一阵了。
看着苍仁曲似乎毫发无损,可她手无寸铁当着活靶子被谨公子拿来练剑,着实令他捏了把汗,以为谨公子拿她撒气,生生不敢插话。
“公子,军器监来人将到访都督府,老爷今日事务繁忙,让您代为接待。”
“嗯,知道了。”宋谨只当接下了一桩小事。
这会儿早饭应该做好了,他归剑入鞘,结束了今日晨练。
苍仁曲经过他身边,被宋谨一把按住了肩膀。
“公子,怎么了?”
宋谨立马松开了手,端正神色:“你回去穿多一点……跟我一起去。”
苍仁曲暗喜,没想到宋谨竟带上了她。
“是。”
宋谨身无要职,平常像个无所事事的清闲公子。
毕竟他是宋德之子,文试武举的名次于他不过锦上添花,无需刻意展示自己,资源和人脉都自动送上门来。
无数人千辛万苦搏来的机遇,抵不过他与生俱来的血脉。
都督府门槛之低,如宋谨这般无名无分者亦可信步跨入;诚然,都督府门槛之高,方圆十里军卫巡守,闲杂人等屏息避退,百姓望而生畏。
都督府正堂。
长史正在接待军器监监令,堂下齐聚几位交州科研界的名匠,众人共商要务。
军器监乃五监之一,负责万邦具体军需事宜。监令则统领全监事宜。
“太子殿下现在应都与王上商议国策,听闻交州军备研发有重大突破,特派本官到前来秀止与诸位商谈事宜。”
其中一位工匠与长史交换眼神,率先向监令陈情:“本所的研发小有突破,问题在于……经费见肘,进度难以为继。”
其他工匠皆面露窘迫,赧然附和。
监令通情达理,安抚众人:“诸位大家可先将研发详情陈明,由本官呈报工部,待勘验确为重大突破,经费自然不成问题。何况,负责经费批复的主官,正是宋府尹。”
话语间,长史见到堂外一抹熟悉身影,欣然起身迎接:“说财神财神到!这不?财神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