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深夜剖尸
作品:《镇国长宁》 李长宁将手中的账本翻来覆去,看了五遍不止,越看越是心惊胆战。“不对!宁府的收支不符合常理。”
萧焕将头探过来看了半天,疑惑的问她。“何处不对?”
李长宁的指尖重重的的点在账本泛黄的一页上,声音压的很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你看这里,圣京地段最繁华的两家酒楼的进项。”
萧焕凝神看去,账目清晰,记录每月稳定的近乎刻板的一千两流水。
“收支平整,毫无错漏。”
可问题就是太平整了,天子脚下何其繁华的地界?旺季人流如织,淡季亦有高门豪客。这是两任帝王给李君岚的后盾,为的就是让自己的皇女,皇姐享无尽荣华。
故而即便是毫无经验的掌柜,也不可能让两家酒楼的进账,仅在少少的一千两,这其中定然另有情况。
顺着李长宁手指的方向,萧焕又看到另外的漏洞。安国境内土地肥沃,自古以来适宜耕种。六年前恰遇旱灾,稻谷收成不好,故而皇家带头,免除农户当年五分的地租。可后来几年风调雨顺,宁王府的的佃户还是按照灾年上租。
这还不止,李君岚每年都会在自己的私库内,取出价值千金的珍宝古玩,交给宁远尧去官场上逢迎。但宁府账本中记载府中每年最大的一笔开销,是用于采买北境的香料和宝石。可这些年,李长宁从未在姑母和宁芷身上看见过。
萧焕的眼神逐渐变得凝重,他将冯妈妈的账簿摊在案桌上。两相对比,很快就发现不对劲的地方。“宁远尧在掏空府内财产,此大的花费,他到底在干什么?即便是养外室也花不了这些钱吧,这宁远尧难不成是想造反。”
“他没有这个胆子,再说他一个外姓人,还没这个本事。”
“那就奇怪了,数额如此巨大的银钱究竟用到何地。我看这宁府修的简陋,府内众人的吃穿用度也颇为寒酸。”萧焕的手指点在冯妈妈的账簿上,半晌才开口道。“看来这冯妈妈的死的简单啊,她应该是知道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才被人这么快的灭口。”
李长宁看见萧焕的眼睛露出异样的光彩,便知道这人又想到什么鬼点子。“想怎么做?”
“天机不可泄露,你跟我去就知道了。”
“萧焕,你是不是有病!”李长宁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才会同意萧焕这个半夜出来偷尸体衣服的主意。
“有尸臭的衣物才更有说服力,殿下,还请您再忍忍,马上就好。”浓重的腐臭味在黑夜里回荡,萧焕扶着树干不断的干呕。
“即便需要装神弄鬼吓唬徐通房,问姑母找一件冯妈妈穿过的衣服就行,何须如此麻烦。”李长宁屏住呼吸,脑袋偏向另一侧,双手快速将尸体的外衫脱下。
忽地,她像是想起什么,瞪着眼前的男子。“萧焕你是不是在报复我。”
“殿下这话说的,您金尊玉贵,鄙人怎敢报复殿下。还请殿下取旧衣时,仔细查看一番。”
李长宁了解萧焕,他不是无的放矢之人。今日要求来此挖坟,他一定是发现什么。
葱白的手指按在冯妈妈的尸体上,李长宁专心致志的检查每一处异常的地方。全身被水泡的肿胀,脖颈间有青黑的勒痕,但她的肚子却是干瘪的。这说明冯妈妈是被人勒死的,而不是被人打晕后扔到井中溺水而亡。
“殿下,你看她的肩膀和前襟。”
顺着萧焕的提示看去,李长宁望见冯妈妈的肩膀处,有星星点点的黑褐色粘稠状液体。这不是普通血液被污水浸染的痕迹,但一时间,她也想不起来究竟是什么?
“是人的脑浆和胃液。”萧焕的声音从远处幽幽的响起。
李长宁金尊玉贵,不曾见过这种污浊秽物,萧焕却是从小与之为伍。安国为质,对于他那些养尊处优的兄弟们来说,是何等屈辱之事。但是对萧焕来说,却是一种解脱。
羌国用李长宁的话来说,那便是一个未开化的地界。萧焕的父亲用铁骑和尖刀踏开他母族的地界,他们在那里无恶不作。虐杀壮汉,强迫妇人,将少女和稚子煮来吃。别国的俘虏在他们的眼中根本就不算人,甚至连牛羊都算不上。
萧焕曾经亲眼目睹,他那个自称天神的父亲,亲手将刚出生小儿的头盖骨掀开,用银勺挖去里面白花花的脑浆。
乳白色的血滴在草地上,身边是妇人痛苦的哭嚎。小小的萧焕被母亲死死的按住脑袋,他想闭上自己的眼睛,母亲的手指却用力扒开他的眼皮。“睁开眼睛看啊!你的父亲,他是生吞人血肉的恶鬼。你呢?你身上流淌着他的血,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们都该死!”
恶鬼享用完自己贡品扬长而去,留下的是逐渐疯魔的母亲和满是仇恨的眼睛。小小的萧焕愣在原地,浑身冰冷彻骨。“不是的,母亲不是的。我不是恶鬼的孩子,我是你的焕儿啊。”
萧焕用自己的身子抱住母亲,却被怀中人用力推开。生锈的匕首划破萧焕的胳膊,他看见母亲双目猩红的要捅死自己。
‘母亲,来吧,我是你的孩子,我的命是你给的。既然你想要拿回去,那么给你便是。’萧焕将眼睛紧紧的闭上,等待死亡的降临。
剧痛感没有袭来,萧焕还以为是母亲改变了想法,心中升起一丝喜悦。他缓缓的睁开眼睛,却在看见面前的场景后,心死如灰。
苏日格的手死死的握住匕首,鲜血从她的指缝间落下。披头散发,面色苍白却十分貌美的女子,狠命的将匕首拽出来,还想再将其刺入萧焕的身体中。苏日格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而是密不透风的挡在萧焕身前。“公主,您这是干什么?这是您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啊。”
“他不是我的孩子,他就是个恶鬼。”
“怎么可能?小殿下会哭会笑,他有自己的情感,他就是和我们一样活生生的人啊!公主,他是您和羌王的血脉,这不是小殿下的错。”苏日格将萧焕紧紧的搂在怀里,用带血的双手捂住他的耳朵。
“那是谁的错!”女子嘶吼的声音响彻云霄,她目眦欲裂眼中渗出红色的眼泪。
“我的错吗?!若不是他恶鬼父亲的勾引,我怎会抛弃自己曾经的心上人。若是好好听父王的话,我又怎么会落得国破家亡的地步。”美艳女子踉跄着向后退了几步,神色越加狰狞。
“对,都怪他们,是他们没有保护好我。”说完,女子疯疯癫癫的跑开了。
苏日格这才松开萧焕的耳朵。“小殿下不要将公主的话放在心里,你母亲她心里实在是太苦了。”
萧焕拉过苏日格受伤的双手,用不算干净的水洗去上面的铁锈。“嬷嬷下次不要直接冲上来了,我们没有伤药,也没有药酒。若是伤口发炎,这世上真心待我的人就又少了一个。”
苏日格用缠满布条的手,摸着萧焕的脑袋。“殿下不要再叹气了,您这般小的年纪,整日唉声叹气,比咱们年纪最大的守族人看着都要老了。”
“老了就死,多好的情形。”
苏日格怎么不知萧焕心里的伤痛,但她什么也做不了。“殿下刚出生的时候,公主也曾将您抱在怀中轻生抚慰。可我们一族,受到羌王的虐杀实在太惨烈了。公主现在这样,她自己其实也不想的,小殿下你不要恨她。”
萧焕远远的站在树后,思绪不知飘到那个角落。忽地,一股熟悉的腐臭味传来,他又想起七年前,密室中自己发烂发臭的时候。他目光阴鸷的盯着李长宁,手底一个用力,才发现自己的手指早就深深嵌入树里。
“萧焕!萧焕!你这是做什么?”
李长宁的声音唤回萧焕的神志,他定睛看去,自己的手指全是鲜血,指甲也因为手上用力掀翻两片。
萧焕盯着李长宁的脸悠悠地说。“做什么,我哪里敢做些什么,在下惜命还来不及。”
莫名其妙。李长宁很是不解,这人方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自残上。完事后又怒气十足的说这些话,她不懂他到底意欲何为。
李长宁停下手中动作,关切的询问萧焕的情况。“你手不要紧吧?”
萧焕摊开手掌,直直的看着鲜血淋漓的手心。忽地悲从中来,默默地离开这里。
李长宁赶忙追上去,迅速抓住萧焕的胳膊。“我先给你处理伤口,木刺都钉进指甲里,萧焕你方才到底在想些什么?”
萧焕紧抿着嘴唇,看着李长宁用手绢擦去他手上的污血,然后将药粉一点一点洒在指尖。见此,他不禁轻声的问。“你也是如此照顾沈沛舟的吗?”
“什么?”李长宁抬起头疑惑的看他,萧焕的声音太小,她没听清到底说了些什么。
“没什么。”
李长宁不解,短短的三个字,是如何既能带着委屈又能带着怒意。“没有人,只有你。”
这回轮到萧焕问为什么了?
李长宁将纱布一圈一圈缠在萧焕修长的手指上,低着头回答他的问题。“从始至终,在本公主身边一直受伤的男子,只有你没有别人。本公主也没那许许多多的精力,去照顾不相干的人。”
若是开心有形,那萧焕的身后应是有尾巴在摇。
李长宁在萧焕的掌心打了一个漂亮的结。“对了,你怎么知道冯妈妈的肚子里有东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