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10
作品:《清冷剑客训狗手册》 崔流此刻终是抵达了这神秘的观雪阁下方,阁底并无地基支撑,像是凭空悬浮在水面上一样。
而这阁楼的一楼仔细看却是被巨大的石墙封闭起来了,或者说这才是阁楼原本的地基。
崔流脚尖一点,身影顺着木墙来到了第二层。
这第二层的四周都留有空旷的露台,四周的窗户大开,阁楼中的一切近乎一览无余,只有一道湖中飞雪的屏风稍稍遮挡视线。
崔流缓步上前,那屏风之上的场景也愈发清晰。
宽大的湖面中央坐落着一座楼阁,湖面之上有一人舞剑、一人翩翩起舞,漫天的飞雪自空中缓缓落下,像是在为二人喝彩欢呼。
走近一看崔流这才发觉这屏风上的场景竟是一针一线绣出来的。
就在他仔细端详之际,一道声音自屏风之后传来。
“看够了吗?”
崔流闻声向屏风后看了过去,一身浅紫色长裙的女子正背靠在窗边,水面上的风吹拂起她乌黑的发丝。
恰好女子回眸一笑,明眸皓齿,宛若天上仙子。
那女子见崔流面色依旧,便慵懒地抬起身子,朝着崔流的方向走了过来。
“你的道心倒是比你师尊当年稳上不少。”
随后她在屏风的绣布上摩挲,自顾自道:“这幅图正是当年你师尊初到阳洮,我做水上舞,他在湖上舞剑。”
易雅韵的目光汇聚在屏风的图案上,眼底追思流露,“我绣这幅图不过用了数月光阴,可忘记他怕是百倍、千倍的岁月都做不到。”
一行清泪自她眼角滑落,可也就仅此而已。
似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易雅韵的手自屏风之上抽离,旋即在崔流身上打量起来。
“城主府那别院中的几棵桃花树是我亲手移来的,你们两个倒好,如今那上面怕是一片花瓣都没有了吧。”
崔流面上难得露出一抹异色,他面露歉意,正欲开口却被易雅韵抢了先。
“你年纪轻轻的怎么这般无趣,定是被你师尊给教坏了。”
“方才本座察觉城主天象似有异变,引起那异变之人便是你吧?若烟那丫头的修为还不够。”
本是询问,可她并未等到崔流开口便自顾自地说道:“你比你师尊厉害,当年我说我此生从未见过飞雪,他便卯足了劲想要给我下一场。”
说着说着,她面上的笑容愈发温柔,“只可惜他修为不足,强行动用剑气才引得几枚雪花落下。”
当日的情景恍若昨日,“事后,他面色泛红,认为我要嘲笑他,可却不知这对我来说却已经足够了。”
这样就足够了,是啊,她并不需要他有多高的修为,多尊贵的身份。
只要有他,便足够了。
“前辈与我师尊之间...”,崔流犹豫着开口。
易雅韵面上闪过一丝错愕,“他没有同你说过吗?”
随后那抹错愕化作无奈地笑,像是在安慰自己,她喃喃道:“是了,他从不会与你们说这些的。”
“原先按理来说你该唤我一声师娘的。”易雅韵半开玩笑地说道。
伴随着易雅韵温柔眷念的声音,当年的场景缓缓浮现在二人眼前。
那是一个万物生机盎然的初春,本就四季如春的阳洮更是花团锦簇,十里飘香。
当年的陆桓还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初入江湖整个人都颇为兴奋,恰如今日的岑飞尘。
阳洮城中惊鸿一瞥,便是那一眼,往后余生再也忘却不了。
他们一同饮酒,一同练剑,一同游湖。
风花雪月,湖中飞雪,吟诗作对,琴瑟相交。
短短几日的光阴便足以二人铭记终生。
可惜他们的故事并没有话本中那样美好的结局。
“最后,那个混蛋说,他是剑阁的少阁主,他的剑要肩负起剑阁的千年基业。”易雅韵气急道。
易雅韵没有说陆桓还留下了一句誓言,“等我将剑阁的下一任继承人培养出来我便卸去这阁主之位,届时入赘阳洮也罢,流浪江湖也好,我们二人不会再分开了。”
崔流有些尴尬地别开了目光,这的确是陆桓会说出口的话。
若是说方才易雅韵在崔流身上看到了陆桓的影子,带来的是回忆与眷念,那如今便只剩下了迁怒。
“你知道本座是怎么说的吗?我让他滚远一点,我阳洮城的基业半点也不比你们剑阁差。”
易雅韵最终摆了摆手,低声道:“罢了罢了,你小子快些离开吧,本座现在看见你们剑阁的人就来气。”
崔流行了一礼,随后转身离开。
而易雅韵却是改变主意叫住了他,崔流脚步一顿,这短短的一瞬,他已然做好了对方对自己出手的准备。
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那父债子偿也不为过。
紧接着崔流便快速思考,若是易雅韵对自己出手,那他活下来的几率有多大。
至于易雅韵会不会看在陆桓的面子上留手,这就不是崔流考虑的范围了,他向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易雅韵只是看了他一眼,他身后的那把燕山雪格外醒目。
“本座还没有以大欺小的习惯,只是想再叮嘱你一句罢了。”
崔流的神色显然是有些意外,拱手道:“是晚辈冒犯了,前辈请讲。”
易雅韵只是无所谓地笑了笑,而后叮嘱道:“往后你若是有了喜欢的人,可千万不要和你师尊一样。”
崔流的面上闪过一丝错愕,似是没有想到易雅韵会和他说这些。
夜幕早已悄然降临,湖面上映照着点滴星光,崔流踏浪而归。
那举世闻名的观雪阁之上,易雅韵半靠在围栏上,柔和的月光温柔地洒在她身上。
望着崔流远去的身影,脑海中再次浮现了记忆中的那名少年。
观雪阁屹立于此地数百年有余,这阳洮城中的花也如往年一般盛开。
记忆中的那个人,那场雪,此生还有再见的机会吗。
千般思绪,万般言语,最终化作一句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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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散苦匆匆。此恨无穷。今年花胜去年红。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
易雅韵纵身从高阁之上一跃而下,观雪阁中存放着的乐器竟是凭空奏响了起来。
皎洁的月光映照在湖面之上,宛若一面巨大的镜子。
霎时间,城中的花瓣齐齐朝着此处飞了过来,宛若漫天飞雪。
月光下,湖面上,紫衣美人掩面而舞。
悠扬动听的笛声,琴声,吸引了未眠的人群。
从遥远的岸边看向这里,只能看见漫天的花瓣和缓缓起舞的模糊身影。
起舞之人的每一个动作都优雅动人,眸光一瞬便会永远沉寂其中。
众人就这样陷入了一场若有若无的幻梦中,待到他们清醒过来,哪里还有什么月下美人在湖面上起舞。
只剩下刺眼的阳光和空无一人的湖面。
只有湖面之上散落的花瓣和城中光秃秃的树木提醒着他们昨晚的一切是真实发生过的,而非一场幻梦。
随后,一道消息从城主府中传了出来,自今日起游船可进入观雪阁四周。
于是乎众人终于有了那近距离接近观雪阁的机会,他们虽不知发生了什么,可始终隐约觉得这件事情与踏浪而行的青衣公子和月下起舞的紫衣女子有关。
易雅韵在观雪阁中看着湖面上争渡的小舟,面上露出一抹释然的笑。
当年到底是她自私,试图通过封锁此地留住那份虚无缥缈的回忆。
如今一见崔流,她便知道距离他们相逢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而另一边,崔流深夜从观雪阁中离开,却在岸边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胥沧从他身后走了出来,手中拿着一件月白色的披风替他披上。
嘴上也不闲着,颇为乖巧体贴地说道:“夜深露重,师兄不要着凉了。”
说罢,他伸出手准备替崔流理理披风,却被崔流一个转身躲了过去。
胥沧的面上闪过一丝失落,旋即便挂上了笑容。
崔流瞥了他一眼:“你很闲?”
胥沧有些错愕,先点了点头,反应过来以后连忙摇头。
“只要是和师兄有关的事情我都有时间。”
崔流是什么人?又岂会被他这样的花言巧语所迷惑。
见崔流不为所动,胥沧悄咪咪地凑到他的身边,然后趁他不注意一把挽住他的胳膊。
拉着他转了个身,朝着山边走去。
“师兄,听闻这阳洮的热泉也是一绝,好不容易来一次,师兄就陪我一起泡一泡吧。”
崔流鬼使神差地点了头,二人的身影在月光下逐渐拉长,瞧起来倒是极为般配的很。
而胥沧心中却是暗自窃喜,幸好自己提前将岑飞尘支走了。
若是他在这里,当真是十分碍事。
而远处刚刚回到城主府别院,结束沐浴的岑飞尘却是打了一个喷嚏。
窗外的月光皎洁无暇,岑飞尘疑惑地自言自语:“难不成是夜深露重我着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