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铁路局那边迟迟没有消息，方丽君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绳子拴着，心神不宁，做事都带着几分恍惚。


    林慕慕将母亲的焦虑看在眼里，心里跟明镜似的。这天下学后，她挽着母亲的胳膊在小区里散步，晚风吹拂，带来一丝凉意。


    “妈，”她声音轻柔，像在聊家常，“您说，咱家现在这日子，跟几个月前比，怎么样？”


    方丽君一愣，下意识回道：“那当然是天上地下了。”她现在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口袋里有了实实在在的进项，腰杆挺直了，连睡觉都踏实。


    “那就是了。”林慕慕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开分店是锦上添花，成了，咱们的路宽一点；


    不成，粮食局这家店照样红火，咱们照样吃穿不愁。


    铁路局那个破房子，说到底是个‘添头’，您要是为它愁得吃不下饭，那才叫因小失大呢。”


    女儿的话让方丽君茅塞顿开！


    是啊，她怎么又钻牛角尖了？当初最难的时候都熬过来了，现在日子蒸蒸日上，反而为了一个未必能成的事患得患失。


    她长长舒出一口气，仿佛把这几天的浊气都吐了出去，搂紧女儿的胳膊，脸上露出了释然的笑容：


    “是妈想岔了，钻了死胡同。还是我们慕慕清醒。”


    第二天在店里忙活间隙，方丽君忍不住跟张琴感叹：“嫂子，我发现我这格局，真得跟我闺女学学。


    要不是她点醒我，我还在那儿为铁路局的事儿七上八下呢。”


    张琴一边利落地擦着柜台，一边笑道：“你呀，就是太把这当回事了。这事儿说白了，有它过年，没它也照样过年。咱们把眼前这摊子守好了，比什么都强。”


    这天营业的时候，跟张琴叹道：“我发现，我的格局还不如慕慕，要不是她，我还天天提心吊胆的怕铁路局的方案过不了呢。”


    “可不就是嘛！”方丽君脸上漾开轻松的笑意，心底那点残存的焦虑彻底烟消云散，只余下对女儿的骄傲和满足。


    转眼到了周三，去铁路局开会的日子。


    方丽君心态已然平和，她依旧带上刘国栋和林慕慕，一行三人再次踏入铁路局后勤处那间小会议室。


    这次，会议室里的气氛明显不同。


    除了上次见过的王处长、李副处长和孙科长，还多了两位陌生面孔。


    主位旁边坐着一位头发花白、面容严肃的老者，被人称为“周副局”，是王处长等人的直属领导。


    而让林慕慕目光微顿的，是坐在周副局下手位的一位中年男子，约莫三十多岁，面容和煦，眼神却透着洞悉世情的通透与锐利，让她莫名觉得有些眼熟。


    经介绍，这位是新调任不久的工会施主席。


    林慕慕心中暗惊，‘姓施？新调任的？不是吧？！’


    众人传阅着方丽君递交的方案，会议室里只剩下纸页翻动的细微声响。


    周副局率先开口，语气四平八稳，带着久居上位的审慎：“嗯，方案做得倒是细致。想法嘛，也算新颖。不过……”


    他话锋一转，“‘长期排他性使用权’这个概念，在我们铁路系统内部，尚无先例可循啊。


    国有资产的管理，首要原则是稳妥、合规。小王的出发点是好的，想为职工谋福利，盘活闲置资产，但这个口子一开，后续的管理风险，需要充分考虑。”


    他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没否定，也没肯定，将皮球巧妙地踢了出去。


    李副处长立刻接话，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周局高见！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咱们后勤处肩负全局资产管理的重任，更要严守纪律红线！


    这种变相的‘长期买卖’，性质模糊，一旦被上级审计部门认定违规，我们整个后勤处都难辞其咎！”


    他刻意顿了顿，目光扫过王处长，“王处长年轻有为，锐意进取，我们都理解，但也不能为了追求创新，就罔顾潜在的风险嘛。”


    他刻意将“年轻有为”和“罔顾风险”放在一起，其中深意不言自明。


    王处长的脸色不太好看，但他强压着怒气，沉声道：


    “李处，话不能这么说。


    改革本身就是摸着石头过河。上级三令五申，要求盘活存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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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资产，激发经营活力！


    方老板他们愿意全额投资改造危房，解决安全隐患，还能提供就业岗位，方便职工生活，这完全符合政策导向！


    我们不能因为怕担责任，就墨守成规，对明显有利于单位和职工的事情视而不见！”


    眼看两位处长意见相左，争执不下，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今天与会职位最高的领导——新调任的工会主席。


    施主席神色平和，指尖在方案上轻轻点了点，缓缓开口：“好了，两位处长的出发点都是为了工作，各有考量。”


    他拿起那份方案，目光在“一次性支付转让费五万元，获得五十年排他性使用权”


    以及“预计提供6-8个就业岗位”等关键条款上停留片刻，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


    “这份方案，确实大胆，甚至可以说有些超前。”施主席缓缓道，“但里面提到的几点，很实在。危房隐患是客观存在，双职工就餐不便也是老大难问题。


    方老板能主动提出承担全部重建费用，并且承诺优先录用本单位职工家属，这份诚意和担当，我认为，值得我们认真对待，深入探讨。”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众人，落在林慕慕身上，而后转头望向方丽君：


    “当然，周局和李处的顾虑，也都在情理之中。涉及国有资产，谨慎是必要的。这样吧……”


    他做出了决断：“方老板，你们这个方案，原则上我认为有探讨的价值。


    但具体操作细节，尤其是‘长期使用权’的法律依据和风险规避，还需要进一步细化、论证。


    我们内部也需要再研究研究。你们回去后，也不妨再咨询一下专业人士，看看能否找到更完善、更稳妥的合同表述方式。有什么新的想法，可以随时通过王处长与我们沟通。”


    王处长明显松了口气，只要没被当场拍死，就还有机会。


    李副处长嘴角撇了撇，似乎有些不甘，但施主席发了话，他也不好再当面反驳。


    周副局则缓缓颔首：“施主席考虑得周全，那就按主席的指示办，再研究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