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融化的墨汁，一点点晕染开沪戏的天空。


    宿舍的日光灯管嗡嗡转着，302宿舍的日光灯管发出轻微的嗡鸣，把暖黄的光洒在米色地砖上。


    俞芳菲坐在靠窗的书桌前，指尖无意识地抠着笔记本边缘的塑封，目光却越过摊开的书本，落在舍友身上。


    许卿妃对着镜子涂唇釉，刷头划过唇峰时留下饱满的光泽。


    郭湘竹正往帆布包里塞笔记本，金属拉链的声响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杨柳依则在试穿新买的牛仔短裙，对着全身镜转了两圈，裙摆扫过地面扬起细小的灰尘。


    她心里那点犹豫却像潮水般反复涌来。


    去？


    还是不去？


    想到李景渊，想到他如今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就觉得胸口像堵着团棉花。


    正纠结着，桌角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屏幕朝下扣着，黑色的外壳上印着的小熊贴纸被震得微微发颤。


    俞芳菲伸手捞过手机，指尖划过冰凉的屏幕。


    还没来得及看清来电显示，就听见听筒里传来父亲熟悉的声音，带着点生意场上刚谈完事的爽朗，又混着对女儿的小心翼翼：“女儿，这会儿在宿舍不？”


    俞芳菲的心莫名一松，像是攥紧的拳头突然舒展开。


    “在呢，爸。”


    她的声音比平时软了些。


    “我刚和朋友谈完生意，这就准备回滨州了，”俞**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带着点风的沙沙声，“现在就在你们宿舍楼下等着呢，给你带了些吃的用的。


    稍微有点沉，最好喊上小杨一起下来拿。”


    想到父亲还要开两个多小时的车才能到家，她心里所有纠结瞬间被打断。


    “依依，我爸来了，跟我下去一趟。”


    杨柳依正对着镜子自拍，闻言立刻放下手机，牛仔裙的裙摆随着动作飞扬起来：“俞叔来了？今晚不回去了吧！”


    女生宿舍楼下的香樟树影婆娑，傍晚的风卷着落叶在地面打着旋。


    路灯已经亮了，暖黄的光透过叶隙洒下来，在地上织出斑驳的网。


    俞**就站在路灯旁，脚下放着两个鼓鼓囊囊的大塑料袋，西装外套搭在胳膊上，衬衫领口解开两颗扣子，露出被汗水浸湿的锁骨。


    “爸！”俞芳菲快步走过去，鼻尖忽然一酸。


    俞**立刻扬起笑脸，弯腰拍了拍脚边的袋子：“左边这个是给你的，水果、零食，给舍友们分分。


    右边这个……”他顿了顿，目光往男生宿舍的方向瞟了瞟，“给李景渊的，麻烦人家以后多照顾你，总得知情达理些。”


    杨柳依停在三步开外，识趣地没往前凑。


    晚风掀起她的裙角，她看着俞芳菲的背影，突然想起自己父亲送她到高铁站时，拿出两千块钱，说“穷家富路，别委屈自己”。


    “爸……”


    俞芳菲的声音有点发颤，眼眶泛起红。


    离家不过才一天，可在异乡听到父亲的声音，看到他湿透的衣服，那些故作坚强的铠甲瞬间碎成了片。


    俞**立刻紧张起来，伸手想碰她的头发又缩了回去：“怎么了？有人欺负你？”


    “没有。”俞芳菲别过脸，用手背擦了擦眼角，“就是有点想家。”


    “傻丫头。”俞**笑了，眼角的皱纹挤成了褶，“想家就给爸妈打电话，实在不行，我和你妈随时可以过来。


    滨州到沪城就两个多小时车程，方便得很。”


    他顿了顿，从手提包里掏出三个白色盒子，递到俞芳菲手里，“这个，你和小杨一人一个，剩下那个给李景渊。”


    盒子上印着咬了一口的水果logo，杨柳依在旁边看得眼睛都直了。


    那是最新款的水果4，前面班会的时候发现全班貌似只有江任行在用，据说要五千多块。


    “爸，这太贵重了。”俞芳菲推回去，“我们有手机用。”


    “拿着。”俞**把盒子分别塞进两个大塑料袋里，语气不容置疑，“你妈特意让买的，说智能机方便联系。


    给李景渊的那个，就当是……我谢他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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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俞芳菲提着塑料袋的扣子，指节泛白。


    她知道父亲的心思，无非是想让李景渊多照拂自己，可一想到这几天李景渊对自己的态度，心里就像塞了块冰。


    “这些东西……”俞**拍了拍右边的大塑料袋，“挺沉的，我送过去吧。”


    “不用。”俞芳菲鬼使神差般道，“我给他送过去就行。”


    俞**愣了愣，随即笑了：“行，你说了算。那我先走了，赶夜路呢。”他又朝杨柳依挥挥手，“小杨，麻烦你多照看菲菲。”


    “俞叔放心！”杨柳依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


    目送父亲的背影消失在停车场方向，俞芳菲才弯下腰，踢了踢脚边的大塑料袋。


    袋子里不知装了些什么，沉甸甸的。


    “我的天，这也太重了吧！”杨柳依蹲下来提着试了试，脸都憋红了也没拎起来，“俞叔也太实在了，这里面怕不是装了块金砖？”


    俞芳菲弯腰解开，一股混合着榴莲和坚果的香气涌出来。


    最上面是个网兜，装着两只饱满的榴莲，下面是真空包装的牛肉干、开心果，甚至还有两罐进口巧克力。


    “他这是把超市搬来了？”杨柳依咋舌，“给李景渊的也这么多？”


    “可能……”俞芳菲的脸色有点不自然，避开杨柳依的目光，“他急着赶路，没细看。”


    “可这也太多了，”杨柳依戳了戳榴莲壳，“咱俩得跑三趟才能搬上去！”


    眼睛的余光却一直盯着那个白色的盒子。


    她家里是普通工薪阶层，父母一个月工资加起来才五千多，买这样一部手机，相当于一个月的收入。


    “拿着吧。”俞芳菲拿出其中一部递给她，语气比平时柔和了些，“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杨柳依的鼻子忽然一酸，用力点头：“那我……就不客气了！回头我请你吃烧烤！”


    “先搬东西。”


    俞芳菲拎起给李景渊的袋子，刚直起腰就踉跄了一下。


    袋子里像是装了铅块，压得她胳膊都在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