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睿和教导主任申请了晚自习后去训练室练球的许可之后,江川队训练时长大幅提升,训练效率也提升很多。


    郭睿没有强制要求,但一种无形的压力或者说动力,让所有队员都不约而同地在晚自习结束后,自发地走向训练室。


    每个人都在与时间赛跑,与自己的极限较劲。


    郭睿通常练到接近十二点才离开训练室。


    然后回宿舍,对应着白天总结的课程知识点把重点题刷一遍,可谓是夙兴夜寐。


    姚杰也一样,两个人心照不宣地默默努力着。


    这样做的后果是,他们几乎要到凌晨一点半才能躺下去。


    而早上六点又要起床。


    为了保持白天上课的清醒,他们不得不把零花钱都贡献给了咖啡。


    不过值得高兴的是,还不到三天,全队都成功掌握了炫光技巧。


    姚杰看起来也很惊奇,他说之前参加世界悠悠球全能赛的时候,烈火队的训练效率都没那么高。


    郭睿倒是明白为什么。


    现在的江川队除了叶霜,包括吴永康在内的每个人,心底都憋着一股劲——一股不甘于被拿来与和姚杰一起参加世界悠悠球全能赛的队友比较、迫切想要证明自己价值的力量在驱动着大家玩命。这股子劲儿,在高压的环境下,被拧成了一股绳。


    又一个周六下午的训练结束。


    夕阳的金辉透过训练室的窗户,在光洁的地板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郭睿和姚杰收拾好东西,并肩走出校门。


    人群熙攘,放学的喧闹带着一周结束的轻快感。


    “两周后就是市赛了,”姚杰边走边说,“初赛按全能赛规则,不涉及团体表演,只算单项积分总和。对阵表你也看了,我们对战狼队,五局三胜制。也就是说,只要赢下三场个人赛,我们就能晋级。”


    郭睿微微侧头看他:“所以,你觉得我们赢的把握有多大?”


    姚杰嘴角微微向上弯了一下,在郭睿看来这是他充满自信的表现:“很大。真的很大。大家这段时间的进步幅度,说实在的,超出了我的预判。即使对手是经验丰富的前辈,我们也有一搏之力。”


    他的肯定像是一剂定心丸,郭睿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了一点。然而,这份难得的轻松氛围在下一秒就被骤然打破。


    “放手!这是我的球!”前方十几米处,街角旁忽然传来一个带着哭腔的少年喊叫。


    郭睿和姚杰同时循声望去。


    只见两个流里流气的小青年,正把一个穿着初中校服的瘦小男孩堵在墙角。一个黄毛死死抓着男孩的胳膊,另一个红毛则粗暴地试图从男孩怀里夺走一颗悠悠球。


    那是个蝶形球,外壳是某种特殊的金属质感涂层,球身反射着内敛而高级的光泽。


    一看就是很贵的好货。


    “小屁孩拿这么好的球糟蹋什么?给哥玩玩怎么了!”红毛狞笑着,猛地一用力。


    “嘶啦——”校服袖子被扯破的声音响起,同时那颗漂亮的悠悠球也被粗暴地从男孩紧护的双臂间拽了出来。


    “不要!还给我!”男孩绝望地哭喊,试图扑上去抢回。那黄毛不耐烦地用力一搡,男孩立刻猛地向后跌去,后脑勺“咚”一声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瞬间疼得蜷缩在地,捂着脑袋发出压抑的呜咽。


    郭睿看见姚杰皱了皱眉头,然后直接冲了过去。


    “姚杰!”郭睿心头一紧,立刻跟上。然而正值放学高峰,狭窄的街道瞬间被人潮堵死。前方看热闹的、挤着走的,像一堵厚实的人墙,郭睿高大的身躯竟一时被人流挟裹着难以脱身。


    “让开!”郭睿怒吼,心中的焦灼瞬间升到了顶点。他粗暴地试图拨开人群,目光死死锁住前方姚杰的背影。


    姚杰转眼已冲到近前。


    “你们干什么!把球放下!”姚杰的声音带着怒火,一把扣住了那红毛拿着球的手腕。


    红毛和黄毛被突然冒出来的姚杰吓了一跳,但看清只是一个身材并不算特别健壮的高中生后,顿时凶相毕露。


    “妈的,多管闲事的小子!”黄毛骂着,抡起拳头就朝姚杰脸上招呼。姚杰反应极快,侧头避过,同时右手想把球夺回。


    然而另一个红毛趁着姚杰侧身的破绽,狠狠一脚踹在姚杰的膝弯。


    姚杰闷哼一声,身体失去重心向前踉跄。混乱中,旁边正好是路边一个修车摊堆放废旧自行车的角落,生锈扭曲、带着尖锐毛刺的金属车架裸露在外。姚杰一时没稳住身形,右手向旁边的支撑物按去——


    一声令人牙酸的刮擦皮肉声响起。


    姚杰只觉得右手掌外侧传来一阵钻心刺骨的剧痛。他低头一看,一大块皮肉被自行车架上翘起的锋利铁片硬生生刮了下来,瞬间鲜血淋漓,深红的血色迅速蔓延开来,顺着手腕滴落在地。


    “姚杰!”郭睿终于冲破人群的阻碍,目睹这一幕,只觉得一股冰冷的怒意夹杂着巨大的恐慌瞬间冲上天灵盖。


    “怎么还有一个?”黄毛向郭睿挥拳。


    郭睿精准地抓住黄毛挥出的手臂,一个利落的过肩摔将其狠狠砸在地上,紧接着反身一记凌厉的鞭腿,直接将还想逞凶的红毛扫飞出去,撞在墙上滑落,痛得嗷嗷直叫。那颗被抢走的球也脱手滚落在地。


    男孩赶紧将球捡起,感激地看向郭睿和姚杰,说:“谢谢哥哥。”。


    周围响起一片惊呼和叫好。


    郭睿看都没看地上的混混,几步冲到姚杰身边。


    姚杰的脸色因为疼痛有些发白。


    “给我看看!”郭睿的声音低沉得可怕,不容拒绝地一把抓住姚杰的手腕,将那只正在汩汩流血的手掌翻转过来。


    伤口狰狞,皮肉外翻,隐约可见皮下组织,暗红色的血迅速染红了他的手指,滴落的速度快得让郭睿心惊肉跳。


    郭睿脑中轰然作响。


    姚杰的手之前就受过伤,还因此在比赛中发挥失误输给了自己,让自己误会他让赛了整整一年。


    这次伤的又是右手。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猛地噬咬上郭睿的心脏——  姚杰的手……作为一个悠悠球手的手!这伤势……会不会伤到神经?会不会影响到他控球?甚至……会不会就这么废了?!


    这个想法带来的恐慌,远超过刚才面对混混时的愤怒。作为球手,作为姚杰的队友和对手,他绝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走!”郭睿几乎是粗暴地拽着姚杰没受伤的左臂,转身就往学校方向拖,力道大得姚杰几乎趔趄。


    “郭睿!去哪?伤得不重,就是蹭破皮流了点血……”姚杰试图稳住身体,眉头因为手上的剧痛而紧蹙,但声音依旧竭力维持着平稳。


    “闭嘴!”郭睿猛地回头,眼神凌厉得像要杀人,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和狂怒,“蹭破皮?!姚杰你眼睛呢?!你管这叫蹭破皮?!一个悠悠球手,连自己的手都不爱惜,你还配叫球手吗?”


    姚杰被郭睿这劈头盖脸的怒斥吼得一时语塞,他看着郭睿那双因剧烈情绪而显得格外幽深的眼睛,里面翻涌的担忧和恐慌,是如此的显而易见。


    “去校医室!”郭睿根本不给姚杰反驳的机会,拖着姚杰继续大步流星地往回走。他周身笼罩着骇人的低气压,周围看热闹的人都不自觉地为两人让开了一条通道。


    幸亏校医室不远,就在学校门口。


    校医看到姚杰手上的伤口时也倒吸了一口冷气,连忙仔细检查清理。她动作麻利地用生理盐水反复冲洗创口,碘伏消毒。随着污血被冲掉,伤口的情况更加清晰:皮肉翻卷,边缘不齐,好在幸运地没有伤及深层肌腱和神经,只是面积较大,出血量多,看起来十分吓人。


    “嘶……”碘伏的刺痛让姚杰下意识地吸了口气,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皮外伤,虽然创面大,但好在不算特别深,没伤到筋骨。”校医清理完毕,熟练地涂上药膏,用消毒纱布和绷带仔细包扎起来,最后在手腕系了个结,“注意别沾水,勤换药,休息几天就好了,最近这只手别用力。”


    “皮外伤而已。”姚杰立刻转头看向旁边脸色依然黑如锅底的郭睿,语气带着一丝轻松。


    郭睿紧抿着唇,校医的话只驱散了他脑中“手废了”那最可怕的念头,但心口的闷气依然堵得慌。他死死盯着姚杰被白色纱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右手,那刺眼的白灼烧着他的神经。


    这个家伙,总是这样!


    什么都不和自己商量,就冲在前面。


    明明伤得不轻,却偏要装作没事人。


    “姚杰,”郭睿的声音冷得像冰,一字一顿地说,“刚才校医的话,你最好刻在脑子里。从现在开始,一直到市赛结束,一切跟训练有关的事情,你必须听我的安排。尤其是今天晚上你这种不要命的冲动行为再出现一次!否则,”他顿了一下,眼神锐利地逼视姚杰,“市赛,我们都别参加了,我现在就去说明情况退赛!”


    这近乎威胁的话语让校医包扎的手都顿了一下,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这个神情阴冷的高大男生。姚杰猛地抬眼,对上郭睿的目光。


    “……你!”姚杰想争辩,想说市赛之前肯定能好,绝不会耽误比赛,想说自己不该被这样约束。


    但当他的目光触及郭睿那双依旧泛着血丝、写满了担忧和不容置疑的眼睛时,所有的理由都卡在了喉咙里。


    自己没跟郭睿商量就冲上去,确实理亏。


    郭睿再怎么说也是跆拳道黑带,要是当时和郭睿一起,自己应该也不会受伤。


    于是姚杰垂下眼帘,看着自己缠满绷带的手,最终带着一丝无奈和妥协,低低地应了一声:“……知道了。听你的。”


    郭睿心中那根紧绷的弦这才稍微松动了一点点,但脸色依旧没有缓和。“现在就打电话跟你爸妈说一声。”他命令道。


    姚杰掏出手机准备拨号,但很快就放下:“他们这周都出差了,告诉他们也暂时回不来,只能干着急。等我回家再发消息吧。”


    郭睿皱紧眉头,火气似乎又有回升的趋势:“那你姐姚颖呢?跟姐姐说一声总可以把?”


    姚杰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你是不是急昏头了”的意味:“郭睿,你是不是累晕了?我姐她人在外省上大学,放假才回来,你又不是不知道。”


    郭睿被噎了一下。


    他这才想起姚颖今年上大学去了。


    他烦躁地揉了揉眉心,那股无处着力的憋闷感更重了。他看着姚杰缠着纱布的右手,根本无法想象他一个人该怎么办。


    别说训练了,就是日常生活都很困难吧。


    “那你跟我回家。”郭睿斩钉截铁地说,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姚杰愕然抬头:“什么?不行!太麻烦叔叔阿姨了,我自己能行……”


    郭睿直接打断他,眼神冷冷地瞥向那只被重点关照的右手:“刚才是谁说‘知道了,听你的’?还没出校医室就不算数了?你的‘听’是当耳边风?市赛之前,一切听我的安排,包括生活安排。你这只手伤得不轻,生活自理就是个麻烦,废什么话,跟我走。”他最后的语气带上了惯有的命令口吻。


    姚杰看着郭睿那张写满“再敢废话试试”的臭脸,再看看自己绑得像个粽子似的右手,深知再争辩下去只会让身边这位更加暴躁。他深深吸了口气,认命般地说:“……那好吧,麻烦你了。不过,我得先回家拿点东西……”


    “少废话,现在就走。缺什么,我家有,没有就买。”郭睿不由分说地一把提起两人的书包,沉着脸半推半拉地将人带出校医室,向着家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