蝙蝠信标屏幕上顽固闪烁的“信号丢失”红色图标，像一枚钉死在维度棺材上的图钉，无声地宣告着格温·普尔与 Earth-12 的最后一丝脆弱联结已彻底断绝。她蜷缩在托马斯·韦恩那辆经过改装、布满战损痕迹的装甲越野车副驾驶座上，指尖冰凉，一遍遍徒劳地摩挲着信标冰冷的外壳，仿佛这样就能从中榨取出一丝来自另一个宇宙的慰藉。


    车窗外，是闪点宇宙欧洲大陆破碎的剪影——扭曲的钢筋骨架从焦黑的建筑残骸中刺出，仿佛巨兽的肋骨；亚马逊的古典飞马座骑与亚特兰蒂斯狰狞的生物驱动潜艇在污浊的天空与泛着油污的海面上留下死亡的轨迹；远处不时传来的爆炸闷响，是这个世界永恒不变的、令人窒息的背景噪音。


    托马斯一言不发地驾驶着车辆，沿着被摧毁的高速公路边缘颠簸前行。


    他的侧脸在仪表盘幽蓝微光映照下，像一尊紧绷的、饱经风霜且刻满无情痕迹的花岗岩雕像。花白的头发略显凌乱，下巴上满是胡茬，但那双眼睛——那双蕴含着无尽疲惫、深不见底的悲痛以及一丝近乎疯狂偏执的眼睛——即便大部分时间目视前方，也仿佛能穿透一切，时刻审视着副驾驶上这个来历不明的“麻烦”。他操作着一个加密的便携终端，屏幕上不断流淌过破碎的战场报告和加密数据流。


    “我们要去哪？” 格温终于忍不住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声音因干渴和紧张而沙哑。


    “北翼哨站。”托马斯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目光甚至没有从路面上移开，“一个还能勉强运作的抵抗军联络点。我们需要补给，更重要的是，确认亚马逊‘地脉抽取器’的最新动向。”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的讥讽，“希望你的‘观众’身份，能让你暂时记住这条路怎么走，而不是只想着评价剧情。”


    格温咽下了下意识想反驳“我可是有主角光环的！”的冲动。


    她猛地意识到，在这个世界，任何关于“剧情”或“宇宙”的轻浮言论，只会像火柴丢入汽油般加深托马斯眼中那冰冷的怀疑和厌恶。她转而望向窗外，努力将眼前这片地狱般的景象与她记忆中 DC 主宇宙的欧洲地图对应起来，试图寻找一丝熟悉的坐标，但映入眼帘的只有统一的毁灭。


    车辆驶入一座半塌的隧道，托马斯关闭了车灯，仅依靠增强型夜视仪在绝对的黑暗中穿行。隧道深处，隐约可见微弱的灯火和用沙袋、废弃车辆加固的路障。几个身影从阴影中浮现，手中造型不一的武器毫不犹豫地对准了车辆。他们穿着拼凑的护甲，脸上带着长期处于恐惧、饥饿和警惕后的麻木与坚韧。


    “身份。”一个脸上有狰狞疤痕的女人敲了敲车窗，声音粗粝得像砂纸摩擦。


    “蝙蝠侠，”托马斯降下车窗，露出他那张饱经风霜、写满冷硬的脸，“来找肯特。有‘客人’。”他刻意加重了最后一个词。


    那女人的目光锐利如刀，立刻扫向格温，尤其在看到她身上那套与末世格格不入、甚至有些滑稽的粉白战衣时，眉头紧紧皱起，但她没有多问，只是挥了挥手。路障被缓缓移开。


    哨站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大，是一个依托废弃地铁站和防空洞构建的、拥挤不堪的避难所。空气混浊不堪，弥漫着消毒水、汗液、血污和绝望交织的浓重气味。拥挤的难民蜷缩在角落里，眼神空洞得吓人。


    寥寥无几的医护人员在简易床位间步履蹒跚地穿梭，处理着触目惊心、往往缺医少药的伤口。格温甚至看到几个半大的孩子，手里拿着粗糙的木头武器，眼神却早已失去了童真，只剩下模仿成年人的、扭曲的警惕和冷漠——这种眼神让她心脏一阵抽紧。


    一位穿着磨损科研袍、戴着厚重眼镜的老者迎了上来，他的一条腿是简陋的机械义肢，走动时发出轻微的吱呀声。“托马斯，”他声音疲惫但带着一丝 relief，“看到你还活着真好。这位是？”


    “格温·普尔，”托马斯简洁地回答，省略了所有会引发更多问题的头衔，“暂时同行。肯特，情况怎么样？”


    被称为肯特的老者叹了口气，引领他们走向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那里的终端屏幕上显示着复杂的、令人心惊的能量读数。“很糟，托马斯。非常糟。亚马逊人在巴黎圣母院遗址下面架设的地脉抽取器功率又提升了。亚特兰蒂斯人则控制了英吉利海峡下的地壳活动带，他们的震颤矩阵上周引发了里氏 7.3 级的地震，淹没了最后三个沿海避难所。”


    他调出卫星图，显示欧洲大陆的图形已经被属于亚马逊的金绿与亚特兰蒂斯特有的幽蓝这两种颜色占据，像是被撕裂、吞噬、不断抽搐的巨大伤口。


    “他们在争夺的，远不止土地。他们在抽取这个星球最后的生命力，托马斯。为了……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足以终结一切的终极武器。”


    格温听着这些远超她理解的军事和超自然术语，感到一阵眩晕和恶心。


    这不再是超级英雄漫画里充满张力的斗殴侵略，而是缓慢的、系统性的、真实的世界性屠杀。她脑海中那些关于“海王与神奇女侠大战”的漫画知识，在此刻显得如此苍白、可笑，甚至是一种亵渎。


    就在这时，刺耳的警报声突然尖啸着响彻整个哨站！


    “扫描脉冲！是亚马逊的‘狩猎女神’侦察队！朝这个方向来了！”有人惊恐地惊呼。


    瞬间，哨站内训练有素的抵抗军成员立刻行动起来，竭力掩护惊慌失措的平民向更深处疏散。托马斯一把抓住肯特的胳膊：“有后门吗？”


    “有！但得穿过旧矿道！那里结构不稳定，而且……据说有‘东西’盘踞在那！”肯特指着一条黑暗的、向下延伸的、散发着霉味和铁锈味的通道。


    “没得选。”托马斯看向格温，眼神锐利如刀，“你能跟上吗？还是需要我把你打晕留在这里当亚马逊的‘见面礼’？”


    格温的心脏狂跳得像要冲出胸腔，但一种莫名的倔强和求生欲涌了上来。“我能行！”她抓紧了那枚似乎毫无用处的蝙蝠信标。


    一行人迅速潜入黑暗的矿道。身后很快传来爆炸声和能量武器交火的尖锐呼啸——哨站正在为他们争取时间。矿道内潮湿、缺氧，脚下是湿滑的碎石和腐朽的枕木。托马斯打头，用臂甲上的探照灯照亮前路，抵抗军成员断后。


    突然，前方传来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和某种低沉的、非人的、充满饥饿感的咆哮。探照灯的光束尽头，一个巨大的、由废弃机械、惨白骨骼和模糊血肉扭曲融合而成的怪物堵住了去路。它没有明确的形态，更像是一堆工业废料被注入了纯粹的邪恶生命，多个闪烁着不祥红光的“眼睛”同时锁定了他们。


    “天启魔？！不……是某种……劣化仿制品！更糟！” 格温失声叫道，这是她进入闪点宇宙后，第一次看到与她“知识库”能勉强对应上的东西，尽管其形态更加恐怖、原始和令人作呕。


    抵抗军战士们立刻开火，但能量光束打在怪物身上效果甚微，反而激怒了它。它挥舞着巨大的、如同液压钳般布满锈迹和血污的肢体砸来，碎石和尘土四溅！


    托马斯毫不犹豫地冲上前，战衣的辅助肌肉发出压抑的嗡鸣，他以惊人的敏捷躲过重击，用臂甲上的高频振动刃狠狠劈砍在怪物的关节处，迸射出刺眼的火花和黑色的油状液体。


    “找路！绕过它！”他对其他人吼道，声音在狭窄的矿道中回荡。


    格温被一名抵抗军战士拉着向侧面一条狭窄的岔道跑去。她回头，看见托马斯在怪物狂暴的攻击中险象环生地周旋，动作依旧高效致命，但明显处于下风。那怪物似乎对物理攻击有极高的抗性。


    “它的能量核心！在胸腔位置！看起来像是个……粗糙的母盒仿制品！” 格温凭借着她对DC武器的零星记忆和此刻的观察，猛地喊道。她也不确定托马斯能否听见，或者是否相信。


    就在怪物再次抬起巨钳，即将砸中看似无法完全躲闪的托马斯时，格温做出了一个连她自己都惊讶的举动。她挣脱了战士的手，捡起地上一根断裂的、末端尖锐的金属管，不是冲向怪物，而是扑向矿道壁上一簇裸露的、滋滋冒着致命电火花的高压电缆断口！


    “你干什么？！危险！”战士惊呼。


    格温没有理会，她用尽全身力气，将金属管狠狠插入了电缆断裂处！


    “滋啦——！！！”


    剧烈的电弧瞬间爆发，如同疯狂的蓝色巨蟒，沿着潮湿的地面和墙壁疯狂窜动，瞬间涌过那怪物的金属身躯！怪物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混合着金属摩擦和生物惨叫的刺耳嘶鸣，庞大的躯体剧烈地抽搐起来，胸腔那个疑似能量核心的部位发出过载的刺目红光，随即猛地爆炸开来！


    冲击波将格温和附近的战士都掀翻在地。烟尘和恶臭弥漫。


    当视野逐渐清晰，格温咳嗽着爬起来，看到那怪物已经变成一地冒着黑烟和电弧的废铁。托马斯站在不远处，微微喘息，战衣上沾满了灰尘、油污和不明□□。他正看着地上怪物的残骸，又缓缓将目光转向格温，那双总是充满冰冷怀疑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某种极其复杂的、难以解读的情绪——有震惊，有一丝残留的警惕，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沉的、仿佛看到某种不可能之事的审视。


    “……普尔。”他最终开口，声音依旧沙哑，但那个称呼不再是“它”或“间谍”或“麻烦”。“你刚才说的‘母盒’……是什么？”


    格温的心跳依然很快，她拍了拍身上的灰，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狼狈和害怕：“呃……一种……跨维度通讯和传送装置？通常和新神有关。这个看起来是个……山寨劣质版。”她指了指那堆废铁。


    托马斯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消化这个信息。他没有追问她为何知道，只是点了点头，极其简短地说：“……有效。”


    这几乎是他能给出的、最高的、近乎吝啬的褒奖。


    他们继续前进，终于从矿道的另一端钻出，暂时脱离了直接的危险。托马斯需要处理一处手臂上被怪物利爪划开的伤口，他坐在一块巨大的水泥残骸上，熟练地用消毒剂冲洗伤口，然后进行缝合，整个过程面无表情，冷静得仿佛在修理一件工具，而非自己的身体。


    格温在一旁看着他处理伤口不自觉发抖，那一定很疼，可他眉头都没皱一下。


    目光落在他因疲惫和持续紧张而微微颤抖的手指上，落在他战衣上那些新旧交叠的伤疤和粗糙的修补痕迹上。她忽然清晰地意识到，眼前这个男人，不仅仅是闪点宇宙的蝙蝠侠，更是一个承受着丧子之痛、目睹世界崩溃、却仍在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和鲜血试图阻止它的父亲。他的冷酷和暴力，是他对抗这个绝望世界的唯一铠甲，也是他深不见底的痛苦的扭曲外显。


    一种前所未有的同情和理解，悄然取代了她之前的恐惧和隔阂。


    “你的儿子……” 格温轻声开口，语气不再有之前的戏谑或试探，而是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真诚，“……布鲁斯。他如果看到你现在所做的一切……他所做的一切……他会为你骄傲的。”


    她的话语下意识地模糊了主宇宙布鲁斯和自己所认识的那位布鲁斯的界限，仿佛他们是同一个让她熟悉的存在。


    托马斯缝合的动作极其轻微地顿了一下。他没有抬头，也没有回答。但那种冰冷的、拒人千里的气场，似乎减弱了微不足道的一丝。他只是更用力地拉紧了缝合线。


    短暂的、近乎压抑的休整后，他们即将再次出发。格温习惯性地看了一眼蝙蝠信标，屏幕依旧死寂。但就在她准备将其收起时，屏幕极其短暂地闪烁了一下——不是绿色的连接信号，而是一个极其怪异、从未见过的紫色符文，一闪即逝，快得仿佛是她的错觉。


    几乎在同一时刻，托马斯猛地抬起头，看向东南方向的天空。远处的云层中，一种不自然的、仿佛空间本身在扭曲塌陷的诡异光芒正在隐隐闪烁，伴随着极低频率的、让牙齿发酸、灵魂战栗的嗡鸣声。


    “那是什么？” 格温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那光芒和嗡鸣让她很不舒服。


    托马斯的脸色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他迅速操作加密终端，但屏幕上的数据流混乱不堪，充满了无法解析的错误代码和乱码。


    “不知道。”他沉声说，目光死死盯住那片异常空域，“……但无论那是什么，它不属于这个世界。”


    他猛地转向格温，眼神变得无比锐利，之前的那么一点点缓和瞬间消失无踪：“你的‘跨维度旅行’……除了你，还有别的‘东西’跟来了吗？或者说，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引来的？”


    格温愣住了，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她突然想起穿越时那恐怖的撕裂感和蝙蝠信标尖锐的、不同寻常的警报。


    难道……她的到来，就像一颗投入绝望死水的石子，真的吸引了某些隐藏在维度缝隙中的、更古老、更可怕的存在的注意？


    蝙蝠信标上那转瞬即逝的紫色符文，与天边那诡异的扭曲，是否存在着某种不祥的联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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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章 徒劳的尝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