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七章献祭(1)古国别院

作品:《大唐吸血鬼夜行录

    春节的余韵如同枝头最后一抹残雪,在日渐暖融的阳光下悄然消融。杨府庭院中的冻土变得松软,几株性急的迎春已探出嫩黄的蕊心,在依旧料峭的春风里微微颤动。


    然而,这份初春的生机并未能驱散笼罩在杨晚晴心头的阴霾。


    就在这看似平静的春日里,一道消息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在杨府内漾开波澜——齐王府再次选妃,而这次被选中的,竟是杨晚晴年方十五的五妹,杨婉兰。


    消息传来时,婉兰正与几个姐妹在花园里扑蝶,脸上还带着未褪尽的稚气与得知消息后的茫然无措。


    老夫人和杨靖对此事态度微妙,既未显欣喜,也未明确反对,只嘱咐婉兰好生准备,三日后齐王府设宴,需得体赴约。


    杨晚晴心中警铃大作。齐王府,那个被容临反复警告、充斥着诡异与危险的地方,如今竟要将她天真烂漫的妹妹也卷入其中?


    她试图向父亲杨端进言,暗示齐王府并非良善之地。


    杨端却只是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低声道:“齐王府势大,既是他们主动选中婉兰,杨家……无力回绝。你且多看顾些你妹妹便是。”


    三日后,杨婉兰盛装打扮,带着几分忐忑与微弱的期待,乘上了前往齐王府的马车。


    夕阳西下,杨晚晴正在房中临帖,试图平复心绪,一名小厮却急匆匆跑来,气喘吁吁地禀报:“大小姐,不好了!齐王府来人说,五小姐在王府赏玩时不小心跌入莲池,虽被救起,但受了惊吓,还扭伤了脚,此刻正在王府别院休息。世子殿下特意传话,请大小姐您过去一趟,说是五小姐一直喊着想见您……”


    婉兰遇险?杨晚晴心头一紧,几乎立刻起身。尽管直觉此事蹊跷,但关乎妹妹安危,她不敢怠慢。


    她迅速吩咐备车,只带了贴身的丫鬟云栽,匆匆赶往齐王府。


    马车抵达齐王府侧门,早有仆役等候。一名管事模样的中年人迎上来,恭敬道:“杨大小姐,世子殿下已在车内等候,殿下吩咐,由他亲自引您去别院看望五小姐。”


    亲自引路?还要共乘一车?


    杨晚晴蹙眉,但此刻心系妹妹,也顾不得许多。她登上那辆宽敞华贵的王府马车,车内熏着淡淡的龙涎香,铺着厚厚的绒毯。齐王世子李泓果然已在车内,他依旧是一身素色常服,脸色苍白,见到杨晚晴,虚弱地笑了笑,示意她坐下。


    马车缓缓启动,驶离王府,并非向内院,而是向着城外方向而去。


    “世子殿下,我们这是要去何处?婉兰不是在王府别院吗?”杨晚晴立刻察觉不对,出声询问。


    李泓靠在柔软的引枕上,目光落在杨晚晴带着戒备的脸上,声音温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掌控感:“晚晴妹妹莫急,婉兰妹妹确实受了些惊吓,扭伤了脚踝,不过已无大碍。王府别院嘈杂,不利于静养,我已将她安置在城外一处更清静雅致的别院,那里知道的人少,路程稍远,你我正好说说话。”


    他顿了顿,看着窗外逐渐稀疏的屋舍和开始显现的田野景致,缓缓道:“方才在王府,婉兰妹妹不慎滑倒,摔下莲池,幸好侍从反应快。她浑身湿透,呛了几口水,脚踝也肿了。我见她吓得厉害,一直喊着‘大姐姐’,便想着请你过来安抚她最为合适。”


    马车行驶在略显颠簸的官道上,车厢内气氛微妙。李泓的目光始终未曾离开杨晚晴。


    “晚晴妹妹,”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了几分,“其实,李某……便对妹妹一见倾心。”


    杨晚晴心中一震,蓦然抬眸看向他。


    李泓迎着她的目光,毫不避讳,继续道:“父王之前去府上提亲,确是我的意思。只是没想到……被妹妹婉拒了。”他语气中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遗憾,随即又转为一种深意,“我知道,妹妹并非寻常闺阁女子。你回抚远,也绝非探亲那么简单。”


    她面上不动声色:“世子殿下的话,晚晴听不明白。晚晴只是一介普通女子。”


    李泓看着她强自镇定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并未继续逼问,反而将话题引向了窗外。


    此时马车已行至抚远城外。时值初春,远山含黛,近郊的田野虽仍是一片冬日的萧瑟,但已有零星的农人在田间劳作,远处蜿蜒的官道如同一条灰色的带子,延伸向远方。更远处,隐约可见一片起伏的山峦轮廓。


    “晚晴妹妹可知,我们脚下这片土地,在千百年前,并非如今的大唐疆域。”李泓望着窗外,语气带着一种追忆往昔的悠远,“此地,曾是古扶余国的王畿之地。”


    “扶余国?”杨晚晴对这个名字有些陌生。


    “一个很古老的国度了,”李泓解释道,“兴起于秦汉之交,湮灭于魏晋之乱,存世不过三四百年,史书记载寥寥,其历史笼罩在重重迷雾之中。传说扶余人信奉巫鬼,精通各种诡秘的祭祀之术,能与‘非人’之物沟通。他们的王城,据说就建在如今的抚远城之下。”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诱导性的神秘感:“而我们现在要去的别院,前身,便是扶余国一座极为重要的神庙遗址。后来朝代更迭,庙宇荒废,我齐王府先祖在此基础之上,修建了这处别院。”


    李泓将她脸上细微的变化尽收眼底,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的神色。他不再多言,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


    马车最终停在了一处位于山坳中的庞大宅院前。高墙深院,门楼巍峨,虽不及城内齐王府那般富丽堂皇,却自有一股森严肃穆之气,与周围荒凉的山景格格不入。这便是建立在扶余古国神庙遗址之上的别院。


    杨晚晴随着李泓下车,心中警惕已升至顶点。门前寂静无声,只有两名眼神呆滞、动作略显僵硬的仆役躬身迎接。


    “婉兰在何处?”杨晚晴直接问道。


    “妹妹就在内院静养,晚晴妹妹随我来便是。”李泓脸引着她向内走去。宅院内部曲折幽深,廊庑回环,光线晦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旧的、混合着香火与尘土的气息,仿佛岁月在此凝固。行走其间,能清晰地感受到脚下地砖传来的冰凉,墙壁上偶尔可见模糊不清的古老壁画残迹,描绘着一些扭曲难辨、非人非兽的图案,更添几分诡异。


    行至一处更为僻静的跨院门前,李泓停下脚步,推开门:“婉兰妹妹就在里面休息。”


    杨晚晴不疑有他,迈步踏入。


    屋内陈设简单,光线昏暗,她一眼便看到榻上似乎躺着一个人影,盖着锦被。


    “婉兰?”她轻声呼唤,快步上前。


    在她俯身,即将触碰到床榻的瞬间后脑猛地传来一阵剧痛!仿佛被重物狠狠砸中,眼前瞬间金星乱冒,黑暗如同潮水般汹涌袭来,吞噬了她所有的意识。她甚至没能看清袭击者是谁,便软软地倒了下去,陷入彻底的昏迷。


    她似乎听见有什么东西在嘶吼,然而涣散的意识消失了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彻骨的寒意和浓重得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将杨晚晴刺激得苏醒过来。


    她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头痛欲裂。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窗外漆黑的夜空,没有月亮,只有几颗疏星闪烁着冰冷的光。


    她发现自己正躺在地上,身下是冰冷粗糙的石板。而更让她浑身血液几乎冻结的是——身下触手所及,是一片粘稠、温热的液体!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弱星光,她看到那液体在黑暗中呈现出一种暗沉的、近乎黑色的光泽。


    是血!大量的血!


    她猛地扭头,心脏骤停——她的五妹杨婉兰,就躺在她身侧不远处,双目圆睁,脸上凝固着极致的惊恐,胸口插着一柄精致的匕首,鲜血正是从那里汩汩流出,染红了她鹅黄色的衣裙,也浸透了杨晚晴身下的地面。


    “呃……”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声痛苦的呻吟。


    杨晚晴骇然转头,只见齐王世子李泓靠着门框,正挣扎着想要坐起。


    他额角有一块明显的淤青,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眼神涣散,仿佛也刚从昏迷中醒来。


    他看到屋内的情景,尤其是看到躺在血泊中的婉兰和浑身是血的杨晚晴时,瞳孔骤然收缩,脸上瞬间布满了惊恐与难以置信。


    “你……你……”他伸手指着杨晚晴,声音颤抖,充满了恐惧与指控,“杨晚晴!你杀了


    婉兰妹妹?!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