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 45 章

作品:《月满西楼

    但事关陆厉,林舒云只得硬着头皮道:“太子不必着急,民女略通些医术,能否毛遂自荐照顾梁大人?”


    “什么?你要照顾那个阎……呃,濯。”姜玉瑶十分惊讶,伸手探了探林舒云的额头,蹙眉,“也没发烧啊,但人怎么开始说胡话了呢?”


    林舒云:“……”


    叶钧拉下姜玉瑶的手,抬眸,向林舒云拱手,唇边含着清雅的笑:“那就有劳林姑娘了。”


    *


    站在大理寺府衙前,林舒云再度深深叹了口气,方才迈步进去。


    若是可以,她是真的不想进入这个阴气森森,跟人间“地狱”没任何差别的地方。


    “林姑娘,卑职已通知了梁大人您的来访。梁大人正在审讯犯人,命我领您在此稍坐片刻。”自称王少卿的官员噙笑拱手。


    他领着林舒云穿过明镜高悬的公堂,伸手推开侧后方的一个小门,里面乍然是一个简约的小书房。


    王少卿指着西边的一个木椅,浮手:“林姑娘请,茶水点心皆已奉上,若您觉得不合口味或有什么要求,尽管唤卑职。卑职就在公堂外办公。”


    “官爷客气。”林舒云屈膝行礼,心里有些惊讶此人为何对自己如此殷勤。


    莫非,是梁濯授意?


    但这也没必要吧。


    难道,梁濯是想先礼后兵?警告她等会交代“罪行”时,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林舒云蹙眉思索,却摸不到头绪,反正对梁濯,她总是有种无力感,看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就像刚才她去梁府,却连大门都没进去,就被门房一句“大人在大理寺处理公务,小的这就派人与您一起去大理寺寻大人。”半推半迫的,来到这。


    林舒云止住思绪,喝了口茶。


    茶香清正,如闻兰香,茶水清爽,醇厚绵长。


    她晃了晃杯盏,里面松针似的碧绿茶叶起起伏伏。


    竟是徽州进贡的君山茶!千金难买一斤。


    梁濯这么有权势吗?!


    林舒云顿觉手里的茶盏千斤重,坠得她手腕疼。


    事到如今,她只能默默希望,太子口中那个“一剑封喉”行刺梁濯的刺客,千万不要是陆厉。


    否则,凭梁濯睚眦必报的狠戾性格,定会不折手段地报这一剑之仇,甚至有可能会通过挟持自己,逼陆厉就范。


    但偏偏,她这个“人质”还是自己送上门的。


    林舒云放下茶盏,换了个坐姿,因为突然感到如坐针毡。


    正当她焦急地想着托词时,门外突然传来官靴踏地的铿锵声。


    林舒云连忙站起,唇畔含笑,准备行礼。


    反正伸手不打笑脸人嘛,形势逼人,头低点就低点了。


    角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梁濯一身红色官服迈步进来,语气严厉非常:“告诉那个姓容的!他要再不交代出同伙是谁……呵!他不是宁愿受刑罚,也要做铁骨铮铮的男人吗?本寺偏要阉了他,让他做女人!将他丢到军妓里,让他用完前面用后面!”


    王少卿书生气的面容呆住,嘴唇连同指尖都在颤抖,不知该接什么话。


    梁濯随即一记眼风狠狠扫来,眉梢挑起:“怎么还在这杵着?莫非你也想当女人?”


    “不不不!下官这就去警告那人!”王少卿脚底抹油,跑得飞快。


    梁濯冷哼一声,甩袖坐下,喝了一口茶后,方才看向林舒云,眉头皱得“川”字活灵活现:“你怎么在这?”


    林舒云:“……”


    明知故问,不是你让人把我领到这的吗?


    “无事不登三宝殿。”梁濯向后靠在椅背上,春水眼闲闲抬起,嘴角微勾,“林掌事这大忙人今日抽空来我这陋室,所为何事啊?”


    林舒云一听梁濯阴阳怪气的说话,就忍不住生气。她捏紧指尖,深吸一口气,提醒自己正事要紧,缓了缓后,抬头,望向梁濯。


    恰好,梁濯正垂眸吹茶,姿态闲散,大红官袍垂落在地,脖颈上围着一层雪白的纱布,挡住了他的喉结。本来就精致如牡丹花般的稠颜,在红与白的衬托下,越发模糊了男女界限,活脱脱就像一个修炼千年化形成人的妖精。


    林舒云及时拉回视线,着重观察了下梁濯脖颈处的纱布,见上方没有血迹,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应该是伤得不重。


    没人能从陆厉剑下逃出。


    看来昨晚行刺之人,不是陆厉。


    想到这,林舒云顿生一股底气,浅笑道:“听闻梁大人受伤了,民女特意前来为梁大人送药。”


    “呵。”梁濯扔回茶盏,嗤笑一声,“送药是假,看我死没死才是真吧。”


    林舒云愣了愣。


    梁濯抬眼,目光凛冽如刀,“唰唰”出鞘:“怎么不反驳?难道看我没死,你很失望?”


    林舒云十分莫名其妙:“我失望什么?大人遇刺又不是我策划的,我有什么好失望的。”


    梁濯唇边冷笑更甚,指着林舒云,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你那个小情人!你那小情人口口声声说,他因为本寺将你抓入牢中审讯,他要为你向本寺报仇!”


    “真看不出来啊林舒云,你这等平平无奇的模样,居然也能有人为你孤身犯险?!说,你到底怎么迷惑他的?你是不是已经......”梁濯指着林舒云的手如风吹落叶般抖动,赤红着双目,恨恨地盯着她,胸腔里的心就像下了煎锅,“噼里啪啦”的前后面煎着。


    听闻“小情人”三个字,林舒云先是心虚了下,待反应过来对面人在说什么“龌龊”话后,她猛然拍案而起:“梁濯!你少污蔑人!我和陆厉之间清清白白!天地可鉴,我从未让他向你报仇。或许是你自己为官不正,断案不公,惹了仇家刺杀你,你就想栽赃到陆厉身上!”


    “本寺栽赃他?!”梁濯眯起春水眼,冷笑连连。


    正当林舒云以为他要大发雷霆,怒不可遏时,奇异般的,他愤恨怨毒的面容居然消失了。


    梁濯再度靠在椅背上,抬眸看向她,修长的食指屈起,重重敲了敲茶桌,入鬓的浓眉挑起:“还愣在那干什么?不是说给我送药吗?”


    林舒云:“……”


    她咬了下唇,忍了火气,翻出药瓶递过去。


    梁濯瞥了一眼,指了指脖颈,讽刺勾唇:“你要本寺自己给自己擦药?”


    林舒云:“……岂敢。”


    她拔掉药塞,拆掉梁濯脖子上的纱布,白瓷般的脖颈慢慢露出鲜红长痕,极薄,亦极深。


    明显是被非常锋利的剑器所划。


    林舒云暗暗心惊,刚想把药粉洒到手帕上,梁濯蹙眉,一脸嫌弃:“这帕子多少年没洗了?都泛黄了,还没你手白,那还不如你直接上手抹药呢。”


    林舒云:“……”这帕子就是浅黄色的好吗?!


    她闭了闭眼,微微喘口气,忍,然后用手沾了药粉,慢慢又轻轻地抹到梁濯脖子上的伤口处。


    梁濯张了张唇,刚想嘲讽“力道这么轻,没吃饭吗?”,一抬眼,正见面前人漆黑浓密,根根上挑的眼睫,细腻的脸颊,红润的唇,神情专注又温柔。


    因为靠得近,他甚至能呼吸到林舒云身上淡淡的体香。


    身体不受控制地热起来,甚至那地方也起了难堪的反应,梁濯急忙不自然地换坐姿。


    “别动。”林舒云按住他,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仅仅那一眼,简直以心脏为核心,引爆了梁濯全身,烈火蔓延。


    偏偏林舒云的手指微凉,药粉也清凉,整个抹药过程就像雪花落在他脖间。


    梁濯的喉结上下滑动,强制将视线从林舒云的脸上移开,紧抿着唇,克制着自己一动不动,但耳畔不断蔓延的红晕暴露了他汹涌的内心。


    对此,林舒云一无所觉。


    她只是有点奇怪,明明她动作已经很轻了,梁濯的喉结还一直动来动去。并且,他喉结上还有一颗小红痣,他喉结越是滚动,那红痣就越显眼,如同白雪落红梅,十分惑人心神。


    半盏茶后,林舒云直起身,莞尔一笑:“好了。”


    梁濯下意识的要摸一摸伤口,手抬在半空中时,一只微凉柔软的手握住了他的手指。


    “说了,别动!”林舒云瞪他。


    梁濯挑了下眉,然后突然笑了起来,多情的春水眼弯起,眉目舒和,是极为真切的笑意。


    饶是林舒云对他无意,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美人含笑晃了晃神。


    梁濯反手握住她的手,带着落下,看她两个手腕都空空荡荡,不禁问道:“我给你的镯子你怎么没戴?”


    林舒云暗讽:“我来梁大人这,还需要带暗器防身?”


    梁濯点头,恋恋不舍地松开手:“也是。”


    林舒云无语地叹了口气,也懒得再争辩,低头收拾药瓶:“一天三次,按时擦药,少食辛辣,伤口很快就会愈合。”而后,她把药瓶递给梁濯。


    梁濯原本正单手托腮,津津有味地看她忙活,听闻此话后,瞥了眼药瓶,不可置信道:“这就完了?”


    “不然呢?”


    “好歹你也给我煎幅药啊!”梁濯边拍桌子,边痛心疾首的控诉,架势仿佛红杏出墙的娘子从此再也不要他了一样,“这可是你小情人划的!我是为你受的伤,林舒云,你不能丢下我不管!”


    林舒云:“……”为何……这话听起来,这么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