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贰
作品:《寒鸦不渡》 沈知白盯着屏幕上“萧沉舟——安保科,特种车辆驾驶员”那行字,指尖的钢笔转得更快了些。特种车辆?救护车?还是别的什么?一个需要如此精悍冷肃气质司机的“病人”?
她关掉页面,深吸了一口弥漫着消毒水味的空气,试图压下心头那点荒谬的怀疑。也许是夜班太累,出现了幻觉。
下班回家,公寓安静得只剩冰箱的嗡鸣。她给自己倒了杯水,站在窗前,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灯。现代都市的霓虹无法完全驱散她心头那点莫名的寒意,那寒意来自诊室里那双过于沉静的眼睛,和那次冰凉的触碰。
几天后,轮到沈知白上门诊。人潮涌动,她忙得脚不沾地。快到中午时,护士长忽然过来,面色有些奇怪:“沈医生,VIP病房那边点名要你会诊。”
“会诊?哪个科?”沈知白皱眉,她今天只是普通门诊。
“不是院内会诊,”护士长压低声音,“是那位谢先生,他又入院了,这次情况好像更严重些,但他坚持要你过去一趟。”
沈知白的心猛地一跳。
她交代好手上的病人,快步走向住院部顶层的VIP区。走廊铺着厚厚的地毯,吸走了所有脚步声,安静得令人窒息。萧沉舟像一尊门神,守在一间病房外,看见她,只是微微点头,推开了门。
病房里充斥着各种精密监控仪器低沉的运行声。谢临渊半躺在病床上,脸色比上次更加苍白,几乎与身后的枕头融为一体。手背上打着点滴,透明液体一滴滴流入他青色的血管。他闭着眼,眉心微蹙,呼吸轻浅得几乎看不见胸膛起伏。
但沈知白一进来,他就睁开了眼。
目光依旧深黯,却似乎比在诊室时少了几分伪装,多了些真实的疲惫,甚至…一丝难以察觉的脆弱?
“沈医生。”他开口,声音嘶哑得厉害。
“谢先生,”沈知白走到床边,查看床头的监护数据,心率偏快,血氧饱和度略低,“哪里不舒服?”
“没什么,”他微微偏过头,避开她的直视,语气平淡,“只是有些累,想听听医生的建议。”
这话说得毫无道理。他的主治医生是科室主任,经验比她丰富得多。
沈知白拿起挂在床尾的病历板,翻看着最新的记录和用药。依旧是那些针对心衰和抗感染的强效药,剂量甚至加大了。一切看起来合情合理,无可指摘。
她的目光扫过输液袋上的标签,忽然定住。
一种极其细微的不协调感掠过心头。这种进口抗生素的半衰期和代谢途径,与他病历中记录的某项肝肾功能指标,存在一种非常隐蔽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冲突。除非……除非那份指标是刻意调整过的,或者,他体内还有别的什么东西在影响代谢。
这个念头让她后背窜起一股凉意。
她放下病历板,状似无意地伸手,想去调整一下他点滴的速度。指尖即将触碰到调节器时,谢临渊却突然动了一下,手臂微微一抬,看似无力,却恰好避开了她的手指。
动作快得几乎像是本能。
两人俱是一顿。
空气瞬间凝固。
沈知白的手僵在半空。谢临渊抬眼看着她,黑色的瞳孔里有什么情绪急剧收缩,像是被惊扰的深渊,但那波动只持续了一瞬,便迅速被更深的疲惫和淡漠覆盖。
“抱歉,”他哑声道,重新闭上眼,“有点冷。”
沈知白缓缓收回手,指尖冰凉。
她站在那里,看着床上这个仿佛脆弱得一碰即碎的男人,看着那些精密仪器上跳动的数字,看着这间充斥着现代医学科技却处处透着诡异的病房。
心底那个荒谬的猜测再次疯狂滋生。
她什么也没再说,只是默默地、更加仔细地再次检查了所有数据,记录在案。
“谢先生好好休息,有任何不适随时按铃。”她公事公办地说完,转身离开。
走出病房,萧沉舟依旧像铁塔一样守在外面。沈知白与他擦肩而过时,脚步未停,却清晰地感觉到那道审视的目光落在自己背上。
回到门诊,接下来的半天,沈知白都有些心神不宁。下班后,她没有立刻回家,而是绕道去了医院的图书馆。
她需要查阅一些东西。
关于那种抗生素。关于心脉受损的罕见临床表现。关于……如何伪造一份天衣无缝的、现代医学背景下的病历。
图书馆灯火通明,只有零星几个学生在看书。沈知白坐在电脑前,敲击键盘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明明灭灭。
窗外的城市华灯初上,霓虹闪烁,勾勒出现代文明冰冷而繁华的轮廓。
而在这片璀璨的灯光之下,某个VIP病房里,或许正进行着一场无人知晓的、用生命和谎言编织的古老棋局。
沈知白深吸一口气,点开了第一篇晦涩的医学论文。
这一次,她不想再只是那个被蒙在鼓里、按部就班开药的沈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