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宫宴杀局

作品:《寒鸦不渡

    冬至,云京皇宫。


    朱红的宫灯在寒风中摇曳,殿内丝竹声声,觥筹交错。谢临渊一袭玄色蟒袍,斜倚在席间,指尖把玩着一只白玉酒杯。


    他面色苍白如纸,唇上却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仿佛这场盛宴与他无关。


    “六弟怎么不饮酒?”三皇子谢明瑾举杯走近,笑意不达眼底,“可是身子不适?”


    谢临渊轻咳两声,眼尾泛起病态的红:“三哥说笑了,太医嘱咐我忌酒。”


    “哦?”谢明瑾挑眉,忽从袖中取出一只青瓷小瓶,“正巧,赵首辅新得了西域奇药,专治咳疾。”


    瓶塞拔开的瞬间,谢临渊嗅到了一丝腥甜——腐心草的味道。


    他眸色微暗,却含笑接过:“多谢三哥。”


    酒液入喉,灼如刀割。谢临渊指节微蜷,面上却不动声色。


    三皇子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转身离去。


    谢临渊垂眸,将酒杯放回案上,指腹在杯沿轻轻一抹——


    一滴未饮尽的酒液沾在指尖,顷刻间将皮肤灼出青黑色。


    毒酒。


    他唇角笑意更深,缓缓靠回椅背,等待药效发作。


    沈知白正在寒鸦阁密室煎药。


    瓷瓶中的血已与六月雪融合,在药炉中翻滚成暗金色的粘稠液体。密码本摊在一旁,最后一页被她破译——


    【谢氏血为引,佐以腐心草灰,可解百毒,亦成剧毒。】


    她盯着这行字,心头突跳。


    若谢临渊的血能解毒,那服下此药后,他的血岂不是……


    “砰!”


    密室石门突然被撞开,萧沉舟满身是血冲进来:“沈姑娘!主子宫宴中毒,陛下急召您入宫!”


    药勺“当啷”坠地。


    “不可能!”沈知白猛地起身,“他明明——”


    话音戛然而止。


    她突然明白了。


    他是故意的。


    皇宫,紫宸殿。


    沈知白跪在龙榻前,指尖搭上谢临渊的脉搏。触手冰凉,脉象紊乱如沸水,唇色已呈乌青——确实是腐心草毒。


    但不对劲。


    这毒性比寻常腐心草猛烈十倍,除非……


    她余光瞥见榻边小几上的酒杯,趁众人不备,指尖蘸了滴残酒,在袖中轻捻。


    灼痛感瞬间蔓延。


    ——酒里不止腐心草,还有断肠散!


    “如何?”皇帝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六皇子可还有救?”


    沈知白垂首:“毒性已入心脉,需立即施针。”


    “准。”


    银针出匣的刹那,她察觉到谢临渊的手指极轻地动了一下,在她掌心划了个字——


    “酒”。


    沈知白眸光微闪,佯装取针,迅速将一枚解毒丹塞入他舌下。


    “请陛下暂避。”她镇定道,“施针需袒露胸腹。”


    待殿内只剩他们二人,谢临渊忽然睁开眼,眸中一片清明。


    “东南角那壶玫瑰露,”他嗓音低哑,“别碰。”


    沈知白银针一顿:“那也是毒?”


    “是解药。”谢临渊冷笑,“赵崇明准备的‘解药’里,掺了傀儡散。”


    沈知白瞬间了然——若她碰了那壶酒,便会成为赵家操控的傀儡,届时谢临渊是死是活,全凭他们一句话。


    “你早知道酒有问题。”她压低声音,“为何还要喝?”


    谢临渊唇角微勾:“不这样,怎么让赵崇明露出马脚?”


    话音未落,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口黑血喷在锦被上!


    “六殿下!”沈知白惊呼,同时感觉他塞来一物——


    半块染血的玉佩。


    殿外传来急促脚步声。


    沈知白迅速将玉佩藏入袖中,继续施针。赵崇明带着太医匆匆而入,见状厉喝:“你这妖女,对六殿下做了什么?!”


    沈知白头也不抬:“逼毒。”


    “胡说!”赵崇明夺过她手中的银针,“这针法分明是催命——”


    “赵卿。”皇帝突然开口,“让她治。”


    赵崇明脸色一僵:“陛下!此女来历不明……”


    “朕说,”皇帝眯起眼,“让她治。”


    沈知白趁机取回银针,刺入谢临渊心口大穴。黑血顺着针槽涌出,谢临渊闷哼一声,面上死气更浓。


    赵崇明眼底闪过一丝得色。


    就在此时,殿外突然传来骚动。萧沉舟浑身是血闯进来,跪地高呼:“陛下!臣有要事禀报!”


    “讲。”


    “臣奉命搜查赵大人别院,”萧沉舟抬头,眼中迸出恨意,“发现了这个!”


    他抖开一幅血书,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数十年来赵家毒杀皇族的罪证,末尾还附着一份名单——


    服用过“神药”的北疆百姓,无一活过十年。


    赵崇明面色陡变:“陛下明鉴!这是栽赃!”


    皇帝缓缓起身,龙袍无风自动:“赵卿,朕记得你上月刚献过‘长生丹’?”


    沈知白趁机掀开谢临渊的衣袖——


    他腕内侧一道旧伤赫然在目,正是取血留下的疤痕。


    “陛下!”她高声道,“六殿下所中之毒,需以皇族血脉为引才能解!”


    满殿哗然。


    子时的更鼓响彻皇宫时,谢临渊“醒”了。


    赵崇明已被押入天牢,皇帝特许沈知白留宿偏殿照看。


    “戏演完了?”沈知白冷声问,将药碗重重搁在床头。


    谢临渊倚着软枕,面色仍苍白,眼神却清明如常:“多亏沈姑娘妙手回春。”


    “你根本没中毒。”她咬牙,“那口黑血是事先含在口中的药汁!”


    谢临渊轻笑:“但赵崇明确实在酒中下毒了,不是吗?”


    沈知白攥紧袖中的半块玉佩:“为什么给我这个?”


    “怕你忘了。”他漫不经心道,“十年前你救我一命,今夜我还你一命。”


    “什么意思?”


    谢临渊突然倾身,冰凉的手指抚上她颈侧——那里有一道细微的划痕,是她在密室配药时被暗器所伤。


    “玫瑰露里的毒,”他轻声道,“见血封喉。”


    沈知白瞳孔骤缩。


    “你……换了我的酒?”


    谢临渊不答,只是将一枚银针放在她掌心——针尖泛着诡异的蓝光,正是淬过毒的痕迹。


    “沈知白,”他低笑,“现在你知道,跟我沾上关系会有什么下场了?”


    窗外,雪落无声。


    偏殿的烛火映着两人身影,在墙上交织成一片模糊的暗影。


    沈知白忽然发现,他递来的银针上刻着极小的一行字——


    “今夜子时,寒鸦阁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