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与人之间的相处，真的很奇妙。


    明明才刚认识，凌图却觉得自己和卡威迪仿佛认识了很久。


    卡威迪带她来的这个地方，就很像是大学校园里育德楼后面的秋风亭，每当路过秋风亭，凌图总是能看到三两情侣或是紧挨着看景逗鱼，或是什么话都不说就只静静坐着，再或是在亭下的湖边打闹拍照，阳光洒在他们的脸上，是校园爱情最美好的样子。


    凌图的求学之路，并没有这样的和风旖旎花好月圆，她和大多形单影只的单身狗一样，每次路过秋风亭都是脚步匆匆。


    但这里和凌图记忆中的秋风亭相比，又少了些绿草茸茸鸟啼虫鸣。


    自从植物变异，指挥颁布了法令禁止在生活区域内种植绿植，不止是这里，整个南枝星的绝大部分地方都少了绿植的装点，只有硬冷的超现代建筑孤单屹立。只是凌图并不知晓。


    卡威迪带凌图来的这个地方，是交通部附近的一个静谧之处，也是卡威迪的秘密基地，他一个人看书看乏了就会来这里休息片刻，鲜少会有人寻到这处打搅他。这里虽然没有绿植，却被卡威迪装点的不失温馨。


    两人脚下的石板路上还遗留着卡威迪随手涂画的痕迹。


    凌图注意到脚下的简笔画，指着一处问道：“这是什么？”


    “第一架初代超速飞行艇。”


    “那这个呢？”


    “银翼中队在役第七军舰。”


    简笔画看似大同小异，卡威迪却对此如数家珍，每答上一处，卡威迪的那双眼就会亮上一些，凌图便发现在提起银翼中队时，卡威迪的双眼尤其的亮。


    “这还不是我最拿手的！我最拿手的是造模型，绝对还原，等下次有机会了我拿给你看！”


    说起各种品类的飞行艇，卡威迪就仿佛话痨附身一般说个不停，等凌图将自己的问题都问完，已经过了三四个小时。


    “我要回家了！”凌图说。


    “我送你！”


    两人刚离去，一直保持隐身状态的巴那斯就在凌图方才坐着的空地旁脱下了他的隐身斗篷，他将拍下的画面全都打包，发给了通讯名单里一个备注为S的联系人。


    做完这一切，巴那斯的血轮眼里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异样光芒。


    他只是顺路过来“送送”达尼尔没想到竟然还有意外之喜，看样子又有好戏看了，巴那斯想。


    交通部距离凌图住的地方一共会经过三个管辖点，凌图驾驶着飞行艇飞出去不过一站地，耳旁就响起空中管制的鸣笛声。


    什么情况？


    她身上安全带好端端地系着，该让的紧急通道她也都按照规则并未踏足，她也并没有任何超速和不遵守飞行规则的行为。


    凌图自查一遍，明明都符合规程，但来自新手的觉悟还是令凌图有些慌张。


    凌图将飞行艇靠边悬停，穿着一身空中管制员制服的交通管制员达尼尔摆着一张严肃的脸，隔着全透窗望向飞行艇里的凌图，说：“请出来一下。”


    达尼尔没想到居然又见到了凌图，而且她竟然还开着飞行艇！


    这凭什么！


    她就应该躺在冷冻舱里，要不是因为她，他何至于被指挥降级并贬到这个破地方，整天和一堆低级星民还有路面垃圾打交道！


    他达尼尔明明该是B级！


    降级之仇不共戴天，还有那个蓝星，一笔一笔达尼尔全记着呢！


    在凌图被卡威迪送上飞行艇时，达尼尔就看到了凌图，最初他以为是他眼花了，但他绝不会一路眼花，当全透玻璃下那张与冷冻舱里的凌图完全重合的脸再次出现在达尼尔面前时，达尼尔已经万分肯定自己绝没有看错！


    达尼尔深吸一口气，清了清嗓，对满脸疑惑却依旧规矩的从飞行艇里出来的凌图说道：“临行检查，姓名。”


    “凌图。”


    下一瞬，凌图就软软地倒在达尼尔的怀中，失去了所有直觉。


    达尼尔有上百种报复凌图的办法，他曾经可是改造中心的监事，什么折磨人的法子想不出来？可当达尼尔将凌图塞进巡航车里，透过后视镜望向凌图那张白净又鲜活的脸庞时，达尼尔想到了个好主意。


    巡航车停在了中心区最高执法部。


    中心区，就不是一般等级的星民能随意踏足的地方，若不是达尼尔开着巡航车，以他现在的等级走常规路线也不可能进得来中心区。


    马上就是交班点，留给达尼尔的时间并不充裕。


    不过将凌图送进执法部，也并不是一件多复杂的事情。


    谁让凌图长了一张如此特殊的脸呢？执法部除了处理各区域移交来的极恶劣事件外，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身份，便是移交处理像凌图这样的幸存者。若不是达尼尔之前一直作为指挥的耳目帮指挥办事，他也不能了解到这些。


    达尼尔都无需做什么，他刚把凌图从巡航车里搬出来，法警邱成就透过监视器注意到了大门外的异常，从监察室里瞬移到了达尼尔眼前。


    达尼尔好似被突然出现的邱成吓到了似的，扶着胸口垂着头，却把凌图那张过于特殊的脸庞对准面前这个法警的方法。


    “你怀中是什么！”邱成左手握着闪电棍，冷声询问。


    达尼尔：“回长官！她是偷盗飞行艇的罪犯。”达尼尔伸出通讯手环亮出伪造的工作证明证明自己的身份。


    邱成上个月刚调到中心区办公，一腔热血却对业务还不是很熟练，他以为达尼尔是中心区的管制员，便说：“那把她交给我吧！”


    邱成将一副银亮的手铐拷住昏迷不醒的凌图。


    执法部自有一套监管、审讯、处置的流程在，保证一定会让凌图好好“享受享受”，达尼尔一想到凌图接下来的遭遇，回程的路上都觉得神清气爽。


    邱成带着凌图瞬移进了执法部的普通囚房，闪电棍还没挥出去，凌图就睁开了眼。


    “你是谁？这是哪？”


    对上一双黑润的圆眼，邱成愣住了。


    凌图昏迷时邱成只觉得她轻飘飘的，可凌图一睁眼，邱成便意识到了这个偷飞行艇的贼或许并不像那个管制员说的那么简单！


    她和他无意撞见的被关押在特殊监管室里的犯人实在是像，不是单纯的长得像，而是身体特征都很像！


    邱成立刻将这边的特殊情况禀报给了上级辛普森。


    凌图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盘腿坐着，环视一圈没等到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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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辛普森就已经从楼上急匆匆赶来，咆哮道：“邱成，你知不知道我很忙！别什么事都拿来烦我，你要学着自己成长！”


    作为特级法警，辛普森手头的工作多且繁重。


    “可是长官……你看。”邱成指向囚房里的凌图。


    “看什么……”话没说完，辛普森就双手撑着囚房外墙，说：“你出去，这事不用你管了！还有，这人你就当没见过，今天的事一个人都不许往外说！”


    凌图：怎么这人一身爹味？


    凌图歪着头朝辛普森看去，辛普森见过无数抵抗不休的异族，对上凌图探究却清澈的眼睛，也难免有些恍惚，但职业习惯令辛普森很快就调整好状态，对付这些擅长伪装又固执无比的异族，根本无需废话。


    先关到特殊监管室再说！


    从一个小黑屋扭送到另一个小黑屋后，那个一身爹味的人就离开了。


    “喂……你别走，为什么把我关在这里！”凌图冲着背影喊道。


    没有人回应她。


    凌图动了动手腕，通讯手环和磁力靴都被粗暴地夺走，只剩下腕上的手铐发出清脆的声响。


    监管室角落里，奄奄一息的费德纳多缓缓撑开眼皮，露出一双碧蓝色的眼睛，他曾经引以为傲的金黄头发早已失去了光泽像枯草一般垂下。


    怎么又醒过来了？是又要被抓去做实验了吗？


    费德纳多都不记得自己在这间囚房里呆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这一次究竟昏迷了多久，下一次又能昏迷多久。


    自从被那些外星人禁锢，他的身体、他的灵魂、他的一切的一切都仿佛不再属于自己。


    他甚至都快忘了自己的名字，那些外星人叫他11，他便是11吧。


    “诶？你听到我说话吗？”凌图朝着费德纳多挥了挥手腕。


    费德纳多听不懂那些外星人说的话，也听不懂凌图说的话，凡是一点动静，都足以叫费德纳多惊恐不已。


    费德纳多哆嗦着向后靠去，这完全是本能的反应，他靠着墙根本不敢抬头张望，仿佛复读机一般用母语一遍遍低声重复道：“又来了、又来了，不要相信，千万不要相信！”


    费德纳多过激的反应叫凌图根本摸不清头脑，凌图也听不懂费德纳叽里呱啦说的是什么。


    自从被安装了脑基芯片，凌图和各种族都能无障碍沟通，如今这种无法沟通的情况，还是这么长时间来的第一次。


    难道是芯片失灵了？


    没有通讯手环、磁力靴、脑基芯片还失了灵，这怎能不叫凌图抓狂？但片刻之后，凌图就冷静了并将角落里那人一直重复的话默默记在了心中。


    监管室的高处只有一盏昏暗的灯光，能依稀看到费德纳多的轮廓。


    高挺的鼻子，消瘦的侧脸。


    凌图不敢贸然靠近，分辨多时终于得出结论——是很欧洲的长相。


    难道是地球人？


    这个念头冒出来，凌图自己都吃了一惊。


    她眨了眨黑润润的眼，虽然很难相信，但在确定对方胳膊腿都不似这边的外星人那样而是更像是地球人后，凌图试着朝角落里缩成一团的人说道：“AreyoufromEart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