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第3天隐情何所在，疏楼主人知


    论剑海开幕后的第三日，文渊书阁二楼的典籍库静得只剩书页翻动的轻响。檀木书架从地面堆至梁上，泛黄的方志挤得满满当当，指尖一碰似能拂下细尘。中央的案几铺着块靛蓝粗布，《北嵎风物志》摊在布上，书页间夹着支金簪，案角斜放着柄紫金箫 —— 疏楼龙宿正立在案前，玄色锦袍上的暗金龙纹在窗下泛着微光，他指尖轻点方志页码，语气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整理开国至本朝的方志，疏楼出纸笔与抄书人，月底前交第一批。”


    管事连忙点头应下，躬身退后时，恰好与门口的灰太狼错身。灰太狼刚过了通报、经层层引导来到这里，见着龙宿这一身墨黑为主的打扮，忍不住挑眉 —— 往日见他多是月白配紫金，这般深沉的样式倒是头一回见。


    “嘿，和之前你那不正经的模样不同，如今你这样倒真是一副珠光宝气、待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灰太狼大咧咧地坐到案旁的木椅上，那双狡黠的小眼从进门起就没停过转悠，手指在书页边缘反复摩挲，不知是单纯闲不住，还是在默默记诵书架排布。他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个缀着齿轮与魔术回路的金属物件，递到龙宿面前：“你灰叔叔估计也是个智商极高的发明家，要不要我来帮个忙？我管这个叫魔脑，用这个，能省不少功夫。”


    “毕竟，几十年前羊村那边的老头就用上电脑了，也不懂你们这边明明力量体系不弱，民生这方面为什么原地踏步的这么厉害……” 他摩挲着魔脑的齿轮，小声嘀咕，“看样子超凡力量太广泛，也不是什么好事啊。”


    话音刚落，一名学徒捧着个黑色封套走进来，封皮上的蝙蝠纹在光下格外显眼。龙宿拆开封套，抽出里面的半本古旧书册与素笺，扫过素笺内容时，眉峰几不可察地向上挑了挑，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讶异，却转瞬即逝。他将书册与素笺收回封套，才慢悠悠抬眼看向灰太狼，又轻挑了下眉：“我记得你与佛剑相识，他何事？”


    灰太狼心里咯噔一下 —— 他和喜羊羊、龙宿、剑子明明是一同来北嵎的，龙宿却刻意说 “与佛剑相识”，再联想到文渊书阁是 “北嵎官方最高教育与人才选拔机构” 的背景，他瞬间明白：龙宿是不想让自己卷入这里的麻烦事。


    他眼睛滴溜溜一转，故意拔高了声音：“罢了罢了，不过也是江湖上萍水相逢，你瞧不上灰叔，灰叔还看不上你呢～” 嘴上说得张扬，手上却悄悄捏了个诀，雅间四周的空气似凝了一瞬，杂音骤然淡去。他用魔脑快速编辑文字，轻声道：“佛寺之事有大进展，疑似与前任佛子相关，请速回，与大师和知情者相互探讨一番。”


    “倒是有趣。” 龙宿眼神微动，扫过魔脑便懂了来意，轻颔首道，“你既知晓，无事便请回吧。”


    灰太狼立刻明白，这是让他在书阁外等候。他故意夸张地叹口气：“唉，既然咱们大少爷不待见咱，那咱也不自讨没趣，去也去也～” 说罢大摇大摆走出典籍库，路过门卫时还顺手摸了点碎银子 —— 正好用来买稍后等候时的酒水点心。


    “这地方有的没的东西可真多，一个不正经的被塑造成这鬼样子，唉，还不如草原上自在嘞。” 灰太狼坐在书阁外的茶摊旁，手指敲着桌面琢磨：“要不要主动参与得更深？喜羊羊肯定会热心掺和，可涉及太多…… 唉，好歹我们可是主角，就不能天降神兵，拿了之后魔挡杀魔？”


    他从上午等到下午，直到傍晚才见龙宿被人恭敬地送出书阁。龙宿显然知道他在哪，径直领他去了附近茶楼的雅间，还主动付了茶钱。刚落座，他便转着紫金箫开门见山：“佛剑那边发生了何事？” 紫金箫转得优雅，雅间的纱帘似被无形气劲拢了拢，隔绝了外界喧闹。


    灰太狼也不绕弯，把所知的佛寺进展、疑似知情者与往日恩怨尽数托出，期间还抓起一块桂花糕塞进嘴里，碎屑沾在嘴角也不在意，茶水咕咚咕咚灌下去，茶碗底很快见了底。“唉，一个两个，都有故事，都有苦心。” 他抹了把嘴，摇头吐槽，“就不能好的就是好的，坏的就是坏的，就像灰白不分明的有你灰叔一个还不够是的？反派角色就应该恶到底，然后直接不装才是，这卡在这里，又算个什么事啊！”


    “呵，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大恶大善，你自己不当最是清楚吗？” 龙宿端着茶盏，姿态优雅，与灰太狼形成鲜明对比。他听完后微微颔首：“我知晓了，可还有事？”


    “唉，都到这地方了，你也没必要端着了。” 灰太狼抓起块油糕递过去，“说吧，怎么个事？一副刚刚看着跟被人用刀架上脖子似的，被盯上了？”


    “偌大一个文渊书阁在我手下，盯着的人从来都多，我可不至于还需域外之人关心。” 龙宿指尖捏着紫金箫横在身前，箫身泛着冷光，分明是拒绝的姿态，语气却依旧平稳。但灰太狼还是敏锐地捕捉到，提到 “被盯上” 时，他眼底闪过一丝异色。


    “嘿，这话说的，你灰叔叔乐于助人，你还不乐意了还。” 灰太狼也不勉强，收回油糕塞进嘴里，“总之有啥事自己扛不住了，记得早点说，大师那边错综复杂，你这边又有小秘密。就好像那个论剑阁的老头子，人看着倒不坏，但小秘密一堆，还记得你之前跟我说的此次大会的背后吗？和他交谈一番，总感觉抓到了点啥，但又好像没有。看你这饱读诗书的样，有啥你现在能说出来的不？以及有关那佛子啊，魔剑之历史，可有啥秘辛？虽然现在最好的是把你直接拉到大师面前，你们互相论述一番…… 但我现在看你这样，似乎也不怎么方便啊。多做个保险也是好事，你灰太狼大王跑路的本事，论第一，可没人敢说第二！”


    龙宿摆了摆手：“不必多想，你和那位喜羊羊且顾着自己别惹麻烦，我自然心里有数。” 他显然不欲多谈自己的事，话锋一转，“此番论剑海声势浩大，虽说着不过按例举行，但连一些大前辈都出了山，能做到这步，怎会没有金子陵的手笔？寻常他可不愿让王朝卷入这些事，这次倒是出乎预料。只是为剑寻一主人？我看未必。” 他将紫金箫放回腿上，又品了口茶，语气里带着点玩味：“…… 或许比起为剑寻人，不如说是为己寻人？不过若当真如此，也不知是何方神圣能让他这般布置。”


    谈及佛门，他却摇了摇头：“至于佛子和魔剑那边…… 哈，这佛门内部事物，我可不欲插手，我难道会像某些人一样成天乐的给自己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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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灰太狼隐隐有了猜测，他口中的“某些人”大概率就是当时同路的剑子冼迹。末了，龙宿又提醒道：“我建议你和那位小朋友也少掺和些，到时候惹得一身事可是自己麻烦。”


    看来龙宿抵达北嵎之后很快对一些事情就有了基本判断。金子陵在论剑海的过多介入预示着他可能是借着剑为由头找人。佛门屠戮案在最开始还可能是魔人侵袭，但在抵达北嵎后的龙宿知晓和所谓佛子魔剑有关之后，便判断这极有可能是圣域佛门内部的事情，他身为儒门龙首管了反而不妥。不过这样的话，另外一个疑问在灰太狼心里冒出来了——疏楼主人龙宿，你来北嵎到底是来干嘛的了？还有到底是什么人盯上了你？


    灰太狼想起来上午在文渊书阁二楼典籍库门口所见，那个能让龙宿挑眉的素色信笺和一本半薄古旧书册又是什么情况？但这些问题自然不能明着问，况且问了对方也不一定会说。


    “嘿，你这话说的，跟你灰太狼大王有的选是的。” 灰太狼放下茶碗，语气沉了些，“有恩就要还，有恶就要讨，不管什么有的没的。我也好，喜羊羊也好，可没资格替那些被夺走生命的人去体谅别人的苦衷。生命可是只有一次的东西，夺走了它的人，是真正意义上的罪无可恕，这点，嘿～在灰叔叔这里可没的商量。不过这个准则又不适用于你，所以我就问两个问题：要不要我和大师他们搭把手？以及，会不会波及无辜之人？”


    龙宿闻言，嘴角竟勾起一丝极淡的笑意 —— 虽不明显，却能让人察觉他态度软了些：“你倒确实不错。不必担忧，我疏楼龙宿可不喜做那不风雅之事。”


    “哟，有你这话我可放心了…” 灰太狼笑着，用沾了油水的手拍了拍龙宿的锦袍。油斑瞬间印在华丽的布料上，却也添了几分烟火气。“事情总是这么巧，你不喜欢做不风雅的事情，唉，但你灰叔叔可是专门干这个的。像什么小偷小摸呀，不听劝告啊什么的，算是我的特长。所以…… 最后一个问题：我们是要直接说，还是说必须要去走个流程？”


    话音未落，灰太狼只感眼前紫影滑过，下一瞬间便被不知何处来的强悍气流震到了雅间的墙上，背后生疼。抬眼看去，紫影显然是龙宿那仍飘着的袖袍，而来不及细想，对面便又是一甩袖，怎么看也不像留了手。幸亏灰太狼也算是经历颇多之辈，相当迅速的闪身躲开了这第二下，只有刚才碰了他的那条胳膊再次被那气流蹭伤，于是又是一阵疼痛。


    “哼，你若只会这般行事，我看以后也难再见你了。” 龙宿语气不善，显然相当介意灰太狼刚才那摸了他衣服的油手。他皱了皱眉，颇为嫌弃地扫了眼那油斑，“佛剑那边，我他日自会过去，至于你 —— 好自为之。” 说罢，立刻推门而出，不欲再与灰太狼多言半分。


    糟糕，糟糕，没想到疏楼主人如此介意，但若剑子看见有人敢这么对龙宿，他都要说此人好大胆居然敢上手，连他都不敢嘞。江湖人皆知疏楼龙宿最喜华丽，最厌其不华丽之事。可惜，补丁帽来苦境时间尚短，又加之有佛剑一说大师的照扶，现在才深刻意识到华丽一词对龙宿是何等关键之事。所谓善恶在他眼中又是如何一副面貌就……恐怕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