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年纪已过六旬，鬓角虽染霜华，精神却仍矍铄。


    平日里她惯早起，今日却因多眠了半刻，便免了各宫妃嫔的晨省。


    此刻，她正由苏麻喇姑在一旁伺候着用早膳。银碗中盛着温粥，香气袅袅。


    太皇太后刚用银调羹舀了小半勺粥，忽听殿外传来一阵清脆的笑声。


    那笑声稚嫩又响亮，带着孩童独有的天真劲儿。


    “乌库妈妈，保成来看您啦——！”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太皇太后眼角的细纹也被笑意抹平了几分，她放下调羹，声音里透着几分慈爱：“苏麻喇姑，去看看，是不是咱们太子来了？”


    苏麻喇姑笑着应了声“嗻”，快步迎了出去。


    殿外阳光正好，一个小团子正被陈嬷嬷抱在怀里。


    小家伙穿着件石榴红的撒花软缎袄子，领口袖口都滚着一圈雪白的狐裘。


    因是秋日，衣料稍微厚了些些，将他裹得圆滚滚的。


    小脑袋上戴着一顶缀着红缨的瓜皮帽，衬得那张小脸愈发白嫩圆润，让人忍不住想捏一捏他那粉嘟嘟的脸颊。


    胤礽正挣扎着从陈嬷嬷怀里溜下来，双脚刚一沾地，就规规矩矩地向苏麻喇姑行礼：“苏麻嬷嬷安好。”


    “哎呀，咱们的小太子今儿个可俊俏极了。”


    苏麻喇姑是太皇太后从科尔沁带来的老人，与主子年岁相仿，在宫中也是有几分薄面。


    她见状连忙上前，想将小太子抱起来：“殿下快让奴才抱您进去，外头风大。”


    胤礽却摇着头，一本正经地板着小脸：“不要抱抱，保成自己走。被抱着见乌库妈妈，不像话。”


    苏麻喇姑忍不住笑出声来，忙俯身替他理了理领口，语气温柔：“那奴才牵着您进去，可不能让您摔着。”


    小家伙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将软乎乎的小手塞进苏麻喇姑掌心。


    刚进暖阁，太皇太后早已张开了胳膊，笑吟吟地等着：“哀家的保成来啦，快到乌库妈妈这儿来。”


    胤礽迈着小短腿，摇摇晃晃地走到榻前，


    胤礽眼睛一亮，挣开苏麻喇姑的手就朝软榻跑，小靴子在金砖上磕出 “哒哒” 的响。


    他跑到榻边时还不忘稳住身形，像模像样地打了个千儿：“保成给乌库妈妈请安。”


    只是袄子实在太厚，胤礽弯腰时整个人都晃了晃，像颗要滚倒的小汤圆。


    太皇太后连忙把他抱进怀里，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脸蛋，又掖了掖他敞开的袄领：“外头冷，怎么不多穿件衣裳？”


    苏麻喇姑端着杯温好的蜂蜜水过来，笑着插话：“格格您不知道，方才在廊下，太子爷说什么都不肯让人抱，非要自己走进来给您行礼呢，说要像个太子的样子。”


    “哦？咱们保成这么厉害？” 太皇太后故意瞪大了眼睛，捏了捏他的小鼻子，“果然是大了，越发有太子的模样了。”


    胤礽被她一夸，小脸一下红了，眼珠子转了转，嘴角微微抿着。


    太皇太后看他那小模样，笑着摇头，转头吩咐苏麻喇姑：“去，让人把哀家那串珍珠佛珠拿来，让太子殿下带着玩。孩子手巧，得摸摸这些福气物。”


    苏麻喇姑笑着应下。


    胤礽见状，两只小手攥紧了太皇太后的袖子，眼神里满是期待。他其实不太懂什么“福气物”，只是觉得太皇太后给的，一定是最好的。


    胤礽小手拍了拍自己的袄子，嘿嘿笑道：“那是！保成长大了呀。”


    他声音软乎乎的，带着点困惑，“不过乌库妈妈，保成觉得，阿玛好像变小了呢！”


    这话一出，太皇太后愣了愣，她垂眸看着跟前仰着小脸的重孙，眼角的皱纹里满是诧异。


    皇上都快二十好几的人了，怎么在孩子眼里还能 “变小”？


    刚要退出去的陈嬷嬷和苏麻喇姑都顿住了脚步，疑惑地看向小家伙。


    胤礽却没察觉，小手拉着太皇太后的衣襟，凑到她耳边神秘兮兮地说：“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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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库妈妈你别告诉阿玛呀。昨个儿阿玛尿床了，醒来还非说是保成做的呢！”


    太皇太后闻言，忍着笑，将胤礽往怀里搂了搂，压低声音配合着重孙子：“哦？竟有这等事？快仔细跟乌库妈妈说说。”


    胤礽见乌库妈妈信了自己，还这般重视，立刻来了精神。他跪坐起来，小手比划着，小脸上一副“你可问对人了的”小表情。


    “就是昨儿晚上，阿玛说好来陪保成睡觉的，保成可乖了，自己先睡着了，后来就感觉……感觉床上湿湿的，凉凉的，醒来一看，阿玛的衣服都湿了一大片呢！被子也潮潮的！”


    太皇太后终于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赶紧用帕子掩住嘴。旁边的苏麻喇姑和陈嬷嬷也是肩膀微颤，强忍着不敢笑出声。


    “哎哟，哀家的乖孙哟，你怎么这么可人疼！好好好，乌库妈妈知道了，是你阿玛不对，自己做了坏事，还赖在我们好孩子头上，乌库妈妈回头说说他！”


    胤礽目的达到，心满意足地窝在太皇太后怀里，小脸蹭了蹭，还不忘叮嘱：“乌库妈妈您悄悄说就好啦，别让太多人知道，阿玛……阿玛也是要面子的呀！”


    陈嬷嬷和苏麻喇姑对视一眼，眼中尽是笑意，看来万岁爷这“画龙图”的趣事，是要在慈宁宫内部流传好一阵子了。


    笑了好一会儿，太皇太后拍拍胤礽小手，不由得感慨：“你这一本正经的小模样，倒是跟你阿玛小时候一模一样。”


    胤礽立刻来了精神，缠着太皇太后问道：“乌库妈妈，阿玛小时候也这样吗？您快讲讲！”


    太皇太后见他兴致高，便挑了几件康熙幼时的趣事：“你阿玛小时候淘得很，偷跑去御花园掏鸟蛋，还掉进荷花塘里，浑身都是泥，吓得宫女们哭成一片。”


    小太子咯咯直笑，在太皇太后怀里滚作一团。


    正说得热闹，门外忽然传来小太监尖细的声音：


    “皇上驾到——”


    话音刚落，殿门被掀开，康熙大步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