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巨大冲力一扑,连乘往前踉跄一下,好险稳住,郁闷回头。


    许鑫抱住他一条腿,嗷的一声哭嚎出来:“我没保住你保护区的荷叶铁线蕨乘哥!还害你要替我在他们面前说好话!我知道,你也是看不惯他们这种行为的,对不起呜——”


    “行了,多大点事……”他干巴又生硬的劝慰。


    兆迏江转头不忍直视,低叹一声。


    更不忍听。


    到底才二十出头,没经过事的年轻人,这一遭就觉得是什么开天辟地的大事。


    冲击最大的还是价值观。


    临洮小地方长大的人,从小规规矩矩,甚至道德观都比旁人强一截。


    陡然被揭开现实遮羞布,被“权势和金钱就是一切”糊一脸。


    得记一辈子的阴影。


    少顷,自述对不起乘哥,对不起国家的人,总算稳定了些情绪。


    “我没跟他们打架,乘哥。”


    “嗯。”


    “我有好好跟他们讲理,一点没凶。”


    连乘声音微哑,“我知道,和你没关系。”


    兆迏江按上他肩膀才发现,他的手一直在抖。


    连乘拔了拔左腿,没拔出来,干脆放弃,“你知道我为什么放着京海的重点大学不读,来这挖土守荒林吗?”


    许鑫泪眼婆娑抬头:“喂甚么?”


    连乘俯下.身,指节微曲,一下弹在他额头,“就是因为我当年跟你一样犟啊。”


    “那你还不是不后悔。”许鑫抽抽搭搭,一边回得毫不犹豫。


    连乘要拍他头的手生生止住。


    “真是,许三金你这家伙!都什么时候了还不长记性!”兆迏江说出他心声。


    “到底草重要还是人重要,啊?你跟他们对上有什么好处!你不是还要成为一个歌手音乐家吗?要是手指断了没了,我看你还凭什么写歌弹吉他!”


    不是责怪许鑫心大,连累他们跟着担惊受怕,问题是这小子能不能有点脾气啊!


    不说愤世嫉俗,他连起码的怨怪都不会,这时候还只想着别人的感受。


    有委屈,但不多。


    都说泥人也有三分性,这家伙怕不是水做的。


    走哪都吃亏!


    兆迏江越说越来气,被连乘摆手示意够了。


    许鑫跟只麻圆一样,在他手里被提溜着翻来覆去。


    一番检查,幸好,没有发现骨头哪里受伤。


    那些人下手最知道轻重。


    专挑人容易疼的地方打,轻易构不成故意伤害罪鉴定标准。


    连乘完好的一只左眼睫毛垂落,许鑫轻嘶一声。


    他的手按疼了他。


    “下次记得,别什么事都直接莽上去,有问题先来找我,不然就给他们套麻袋挖坑——”


    何小雉眼睛一亮:“我们现在就去!”


    连乘瞥他眼,毫无障碍补充:“开个玩笑。”


    何小雉失望溢于言表,被连乘起身推开。


    三分钟勇度的人不配跟他说话。


    何小雉只配捡垃圾。


    兆迏江抽过连乘手里的工具,塞到他手里,“干活。”


    烟头易燃,塑料制品难腐化。


    他们不捡干净那些人留下来的杰作,大概率下次来,现场还是维持原样。


    还有山火风险,隐患极大。


    许鑫蹦哒着瘸腿也来帮忙清理。


    反正乘哥检查过没说有大问题,那他肯定就没事,不妨碍干活。


    连乘在这方面有经验。


    当然,不仅是打架受伤的经验丰富,他爬树也不赖。


    兆迏江只是一个错眼,连乘就出现在了十米多高的细叶榕上。


    眼皮狠狠就是一跳。


    耳边何小雉嘀咕,难道山里待久了真的能进化吗?


    树上这个不说是原始人穿越,也是野兽成精呐。


    这树爬的,多顺溜!


    也就连乘离地面高,又专注极目远眺,听不见他的诋毁。


    从林间被惊起的飞鸟和袅袅尘烟,判断出车队行进方向。


    琥珀色的左眼目光微冷。


    那些人没有采纳他的建议。


    是往淲山北面的那条路去了。


    果然……该说看似玩世不恭好欺骗的一帮人,到底是豪门世家长大的大少爷,该有的警惕性一点不少。


    又或者说,就是压根没把他放在眼里,所以对他的话毫不在意。


    他低头,目光落在被车轮碾坏的植被。


    绕了段路想抵达銅省,最早也得晚上七八点。


    他们返回临洮市区则是在月初东方时刻。


    本来怕许鑫出现内出血等情况,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要去医院检查一遍。


    许鑫为了省钱,硬是拍着胸膛保证自己身体安康,绝无内伤。


    为了他胸口不再添新伤,也是因为许家是开武馆的,许鑫算从小习武,对自个儿身体有自知之明,连乘没压着他去医院。


    交付好标本数据,皮卡由何小雉开去修理厂,到临洮城区已经十点。


    圆月当空,照着急行的车子。


    三人目送何小雉离开,转身踏入身后冷清破落的武馆。


    和许鑫爷爷奶奶解释晚回原因,重新处理许鑫的淤青伤痕,再吃完晚饭已经十一点。


    严重超过连乘的正常入睡时间。


    洗澡都是半梦半醒的状态,直打哈欠。


    阁楼浴室外,兆迏江敲击键盘的手速飞快。


    连乘扫了眼,意识回归皱眉,“别乱来。”


    回头望向他的兆迏江瞳孔微缩,像是不敢置信的复杂眼神,半晌,长吁出一口气。


    “只是一点舆论手段,都是做惯的,放心……”


    话音戛止在那只澄澈的琥珀瞳里。


    和那只无神没有光彩的右眼不同,连乘正常的左眼清透明亮。


    里面清晰倒映出他的身影。


    连乘不再开口,阁楼便一阵寂静,楼下两个老人的长吁短叹隐约传到他们耳边。


    他们至今不敢说实话。


    许鑫也不想让老人家担心,只说是野外探测时摔了一跤。


    两个老人又哪里会信,都以为他们在外面惹了事,心疼又担忧孙子。


    方才他们拉着连乘的手,话里话外都是拜托他照拂许鑫。


    孙子的性格他们清楚。


    可人穷志短,他们都不会责备许鑫。


    也正是因为祖孙都如此一般的为人,才会无偿收留连乘这么久。


    兆迏江来了半年,他们待他也跟对连乘没区别。


    而他所谓的曝光……


    回来路上,胆怂下透着谨慎的何小雉,一句话说得叫所有人心里一凉,齐齐沉默。


    他们会不会再找我们麻烦?


    临走他们扔下的纸条留着手写的一串数字,打电话过去问他们要皮卡修理费是不可能的。


    连乘一眼没瞟过,几人捡垃圾时也不约而同忽略过去。


    这个时候按兵不动,或者说老实忍耐,貌似正是最优解。兆迏江想到。


    连乘确实是变了很多。


    不然,下午那会跟人起冲突干架的就是他了。


    以前的连乘哪里是会说这种“不要乱来”话的人。


    他更不是,会朝那种人低头的人。


    正因为如此了解。


    白日看着他为了保住许鑫,在那帮骄横的公子哥面前低眉顺眼当孙子,兆迏江比谁都要心痛,气愤。


    连乘尚且还算能游刃有余周旋,他和何小雉只能旁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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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那些人哄笑一团,他们狼狈不堪,受尽奚落嘲讽,有点心气的人都受不了。


    “我……”在他承受不住内心拷问前,连乘先移开目光,到了窗边。


    掀开百叶窗,一点细碎灯光照亮屋外黑洞洞的深夜,夜空上银灰的圆月与死寂的右眼瞳色相撞。


    光线透过高而薄的卷云,折射出一层银白色光圈。


    月晕而风,临洮的风雨还未止。


    “……再等等。”


    到底听进去了,不一会儿,浴室传来水流哗哗声。


    百叶窗落回原位后,阁楼只剩下电脑屏幕散发的幽幽蓝光。


    兆迏江刚坐过的电竞椅,他径直落座,文件图片一份份看过去。


    兆迏江做这些事从来没想避着他,里面的东西对他也没什么好遮掩。


    就那么点时间,通过下午记住的那些车牌号和面孔,等等能暴露身份信息的东西,兆迏江就搜集到了这么多资料。


    有些连乘还挺熟悉。


    明明两年前,他还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不在乎的。


    待了两年,他还挺融入这个鬼地方?


    这鬼地方跟他老家的地球什么都一样,又好像什么都不一样。


    经济、文化、制度,相似之中又处处带着诡异的不同。


    心累不能的他,只能把这个世界归为平行时空。


    两个世界都有长着一样脸的人,只是身份经历不同。


    和他长一样脸的“连乘”已死去,他在地震的废墟中被捞出来,被当成了父母离异,独身一人生活的孤僻“连乘”。


    座椅慢悠悠旋转一周。


    回归原位后,他抬起双腿,整个人窝进椅背。


    曲起的小腿肚贴着大腿,右臂环抱一圈双腿,下巴搭在膝盖,斜斜看向屏幕上的一张面孔。


    一张冷戾英俊,属于社会成功男人的脸庞。


    “你居然能忍住不睡?”


    兆迏江套着上衣出来,就见他两只手用力往脸颊一拍,挤压。


    真震惊了。


    翌日,所有人喜迎他的决定暨通知。


    他要回京海。


    —


    两天后,暴晒了一整个月的临洮终于被太阳放过。


    天空阴阴的,就要下雨。


    便利店,收银台后的女孩仰头欣赏了会难得的阴天,没等到雨落,失望地坐下去继续刷手机。


    门檐下的风铃响动,沉浸视频中的人慢了拍起身喊:“欢迎光临,天天便利店。”


    入目是墨色提花真丝缎衬衣,盘扣复古设计,丝线绣制的繁复花纹典雅精致。


    隔着衣料也能感受到的胸膛肌肉紧绷,手臂劲实。


    瞿玲玲愣了下,抬头才看到正脸,一张有十足矜贵禁欲感的男人面孔。


    眼尾翘,眼睑薄,眼睫自带眼线。


    内勾外挑,眉骨微压,古典冷肃而不怒自威,典型的皇室丹凤眼。


    墨缎扎紧的长发束在身后,浓黑光泽。


    是、是……


    掀眸睨来的一眼,令她噤若寒蝉,将出口的称呼吞咽回肚。


    怔眼望去窗外,没有她想象中的森严隆重场面,只有一台黑车停泊在加油站前的洗车点。


    与前天的超跑不一样的质感,带天窗的黑色越野车更显威武沉稳,让人眼前一亮。


    窗外天边的层状云飘向山顶,卷云紧随其后。


    高层云一过,忽然落下又急又密的雨,啪啪砸在地上。


    几乎是雨珠刚连成线,形成渐大的雨势之时,便利店的自动响应器再度作响。


    门上的风铃在风雨中晃得厉害,黑色身影佝偻着背,一手扶着店门。


    用力喘口气,平缓了呼吸才走向收银台。


    连乘:“有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