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玖：“外神？什么外神？外星人吗？”


    “在哪里……”


    苏念玖看向刘心鉴：“你说什么？你都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森林狼：“我没有说话啊。”


    “那是……”


    一人一狼不约而同地看向漩涡，里头叽里咕噜，一张镰刀般锋利的指甲忽从漩涡中刺了出来。


    “东西……在哪里……”


    声音是从指甲后面发出的。


    苏念玖：“……你知道它在找什么东西吗？”


    森林狼更糊涂了：“什么什么东西？”


    苏念玖：“那根指甲在说话啊。”


    “说话？没有吧，我只听到呼噜噜的吼叫声。”


    “东西……把东西给我……”


    指甲又说话了。


    这一回，它在漩涡中转了个圈，像极了掏耳用的棍子。


    棍子越来越多，一根，两根，三根……当八根镰刀诡异地钉在半空，大手倏地将混沌漩涡撕裂成两半。


    森林狼一声尖叫，躲到苏念玖身后。


    镰刀手的主人睁开了双眼。


    那是一双巨型的椭圆眼眸，足足半人高。菱形的金色瞳孔在当中上下震动。


    震动的频率越来越高，又忽地收缩，定住，随后缓缓转动，下移，一瞬不瞬地盯着窗边的苏念玖和刘心鉴。


    这道眼神带着震撼人心的魔力，使得苏念玖移不开双眼。沉重的四肢如灌铅水，将她钉在原地。


    漩涡正在变大，眼眸的主人从里面缓缓爬出，于猎猎热风中显现真身。


    濡湿的肉鼻，看似微笑着的三瓣唇，长满褐色披毛的山羊头逐渐将空间占领。它手指修长，连接着肥厚的黑色大掌，像极了人的双手，却偏偏长满体毛。


    脚步声由远及近，苏念玖看到了对方结实的肌肉以及……猿猴的下半身。


    ——那是只猿身羊首的异兽。


    高塔的楼层很高，平均维持在八到九米之间。其中以顶楼最高，达十米。饶是如此，当异兽完整地站在面前，苏念玖依旧能感到强烈的压迫感。


    异兽一直紧紧盯着她，不过两步功夫便来到她面前。


    它用指甲末端轻轻挑起苏念玖的下巴，然后是她的书包，裤兜，一边呼噜噜地低吼：“东西在你这吗？”


    苏念玖：“你……你在找什么？”


    “……哼……看来也不在你这……”


    苏念玖虽然不知道它找的是什么，可见它这么说，大概率此事与她无关。


    正当她要松一口气时，一股掌风毫不客气地刮向她。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后背便猛地撞上了巴别塔的内墙。


    一阵巨大的爆破声，红砖碎裂，飞沙走石，苏念玖如同一个突然破了口的气球，不受控制地飞向千米高空。


    目光所及之处，异兽隐没在巴别塔顶层的破洞里，四周瞬间响起警报。


    刘心鉴也被打飞了。


    苏念玖挥挥手，想抓住她，可轻微的角度差异使得小森林狼被抛向了与之截然不同的方向，迅速缩小成黑点。


    稀薄的空气，云淡亦水。


    苏念玖看着离她越来越近的雨林，轻轻闭上双眼……


    雨林本就一片混乱，她的出现更是让底下的动物乱上加乱。


    “呀咿呀咿呀！原子弹来啦！”


    砰！


    砰砰砰砰砰！


    苏念玖砸在了树冠上。


    在砸断了不知道多少根树枝之后，她重重嵌入了布满落叶、树根和低矮植株的泥土上。


    剧痛缠满全身，她动不了，却并没有死。


    她四肢尽断，趴在地上，歪着脑袋，滴溜着大眼，看向尖叫的来源。


    那是一只负鼠，逃亡路上，还不忘抱紧自己的野莓。四目相对的瞬间，负鼠突然浑身僵硬，直直栽向地面，野莓滚落一地。


    负鼠：“……”


    苏念玖：“……”


    “……”


    苏念玖长叹一声：“这都死不了……我该不会是什么吸血鬼后裔吧，还是公主级别的，某天醒来突然能听懂动物讲话的那种。”


    “……”


    “喂，小老鼠。”


    “……”


    “我是人，不是原子弹。我不伤害你，你别装死了，快逃吧。”


    “……”


    负鼠睁开其中一只眼，试探性地看着她：“你能听懂我说话？”


    “嗯呐，你快跑吧。”


    “那、那你呢？”


    “我？自然是等死啊。”


    苏念玖七窍流血，内脏尽碎，等说完最后一句话，便气喘得连舌头都抬不起来。全身血液正在燃烧，断裂的神经传来阵阵刺痛。


    负鼠起身拍了拍毛上的尘土，捡起地上的野莓，走到她面前：“唉……受伤了便只能等死，这就是我们的命运……这些野莓我带着也是累赘，送你了，渴了就吃点吧，尽量活久一些。我走了。”


    说完，负鼠转过身，往雨林的边缘逃去。


    野莓小巧可爱，苏念玖忍不住笑了，换来一阵猛咳。


    恍惚间，她望向天空。因为她的坠落，雨林的头顶破了个洞。透过这个洞，苏念玖能看到不远处的巴别塔。


    红色警报响彻天际。方才那头猿身羊首的异兽从顶楼的缺口探出头来，灵活地爬到了外墙上。它绕着塔身，盘旋而下，逐层楼地往塔内看去，引起阵阵尖叫。


    它到底在找什么？


    又是一阵雷鸣，外墙的异兽一声长啸，不一会儿，顶层传来呼应，排山倒海。


    山羊头一个接一个从顶层冒出，沿着塔身，如黑色瀑布，一泻千里，漫向四周。


    雨林在颤抖，脚步声混杂着风声，由远及近，只一个晃神，苏念玖便看到成群异兽在树木上跳跃，飞奔，从她头顶呼啸而过。


    警报声越发绵长，天空有粼粼星光闪过，不多时，星光连成一片，像极了半透明的蜂巢，将整座巴别塔和雨林牢牢罩在苍穹之下。


    那是将巴别塔隔绝世外的天幕。


    几只异兽已经跑到雨林边缘，眼看着就要跃入荒漠，奔向城市，只听闻砰砰数声，它们被结实的天幕弹了回来。


    “各位游客请注意，”广播在空中响起，“巴别塔景区已进入特级戒备状态，出入口已全面封闭。为确保安全系统能正常运作，请各位游客关闭一切电子设备，在原地静心等候，感谢配合。”


    心头一凛，苏念玖突然明白，所有人都可以质疑，嘲笑甚至放弃“末世猜想”，唯独克伦诺普联合军不可以。


    所谓巴别塔热带雨林研学基地不过是个壳，准备早已悄悄埋下。


    苏念玖翻了个身。


    也好，将异兽困在这里，城里的人也就得救了。


    她只需要在这里待着，只要待着，总有机会让异兽再试试送她一程。


    她太清楚了，假如连千米坠落都无法当场了断，她的结局只可能有一个——再生。


    身体已经悄无声息地进入再生流程，只不过，这个过程要比刚才的愈合伤口要更慢，耗费更多的能量。


    体内，沸腾的血液滚烫到极致，像是随时要将她燃烧成火焰。


    断裂的骨头、肌肉和神经在连接，重构，一股阵痛直抵天灵盖。她能够听到，脊柱生长的声音，神经正在缝合，心脏迸发着前所未有的生命力。


    她又活了。


    “姐姐，你怎么又不听话了？”


    那是一道女声，黏腻娇俏，在四下无人的雨林里纠缠着她。


    苏念玖动了动重新接上的手腕，翻了个身：“我是蓄谋已久没错，但这样的契机并非我所愿。再说了，我这不是没死成吗？你该满意才对。”


    “确实没死成，可阿瑶觉得很疼。”


    “你都睡着了，还能觉得疼？”


    “这不疼醒了吗？姐姐，你怎么总这样，完全不顾阿瑶的想法，私自吞下安眠药，把阿瑶死死按入识海里。明明这具身体，阿瑶也有份的啊。”


    “这是我的身体，不是你的。”


    “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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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够了，闭嘴吧你，我可不想被当成神经病。”


    “哼，反正这里又没人……你就这么狠心丢下院长和孩子们吗？明明大家都那么喜欢你。”


    说话之人，有名有姓，唤作苏念瑶。


    十七年前，院长在福利院门口捡到她们母亲的时候，母亲已经死去。她的大部分身体机能都已停止运作，唯独苏念玖的心脏还在她的腹腔内清晰地跳动。


    院长来不及把她送去医院，从厨房拿来一把菜刀，就把母亲的肚子剖了，救下了苏念玖。


    和苏念玖一起掉下来的，还有一具已经钙化了的死胎。


    听院长说，那胚胎大概在三个月左右就已经停止发育，可惜了已经成型的大脑和心脏。


    在母亲手心里，院长发现了两道平安符，里面分别写着姐妹俩的名字。


    姐姐：苏念玖。


    妹妹：苏念瑶。


    苏念玖从来没有见过苏念瑶，可苏念瑶是只孤魂，躲在她身体里，没日没夜地缠着她，和她一起长大，一声声地唤她“姐姐”，腻腻歪歪。


    □□的恢复并不需要太长的时间，苏念玖很快就能活动手脚，只是心脏附近还缺了个洞，可以看到搏动的心房和动脉。


    头顶的广播还在重复。


    苏念玖原地坐起，看向巴别塔：“来打赌吧，为了全人类，我们迟早会被这群异兽杀掉。”


    “哼，我赌不会！”苏念瑶的声音还带着气。


    苏念玖盘起双腿，将负鼠给她的野莓拢入掌心。她捡起其中一颗，往脏兮兮的校服裤上一擦，丢进嘴里。


    嗯，很甜，可惜有籽。


    她用手掌接住，按入地里，说：“信不信由你。我就乖乖在这里坐着好了，等它们来杀。”


    狂风刮过，遮天蔽日。


    再抬头时，苏念玖看到了满树的异兽，将她重重包围。这不来了。


    它们歪着脑袋，正注视着她，发出阵阵嘶吼。


    “那是什么？”


    “不知道……”


    “会不会是老大在找的东西？”


    苏念玖呸呸数声，将嘴巴里的籽吐到地上：“怎么了？野莓籽，没见过？大惊小怪。”


    “诶，她能听懂我们讲话。”


    “这真的是人类吗？”


    苏念玖翻了个白眼：“没见过世面的家伙。”


    说话间，一道黑影从她余光处闪过，划破天际。


    苏念玖站起身，抬头看去，只看到最初的那只异兽已经从巴别塔上消失不见，犹如离弦之箭，直直射向穹顶处的天幕。


    爆炸声骤然响起，那异兽消失了，只在防护罩上留下了一道裂缝。


    裂缝附近的异兽像是得到了巨大的鼓舞，迅速叠起了罗汉，一个接一个地拿自己的角朝那裂缝撞去，然后落下，不断重复。


    整个过程不过数分钟，裂缝越来越大，最后被凿开，看似无坚不摧的天幕破了个大洞，成群的异兽就这般越过了雨林边缘的防线，涌向荒漠和城市。


    “……这……合理吗？是不是太魔幻了……”苏念玖目瞪口呆。


    “姐姐，院长！”


    苏念瑶的声音提醒了她，院长还在城里。


    她可以死，但院长必须得活下来。


    来不及多想，也顾不上胸口的大洞，苏念玖改变了“等死”的初衷，从地上站起，往城市的方向跑去。


    可她根本移不开脚步，树上的异兽一跃而下，拦住了她的去路。


    “人类，你有我们想要的东西吗？”


    苏念玖：“你们老大已经检查过了，没有。让开！”


    “那你埋入地下的是什么？”


    “都说了是野莓籽，没听懂吗？”


    “你……你撒谎，我隐约感受到了……能量。”异兽说着，张开血盘大口，唾液横流，“不如这样，等我把你吃掉，就知道真假……”


    “……跟你们真是讲不通。”


    苏念玖倏地掏出藏在外套内衬的弹簧小刀，有些嫌弃地皱起双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