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曜没想过这件事有问题。


    给谁也想不到事情居然有这种内情。而且从琴神的角度看，自己确实是被瑾瑜利用了。他多半是把自己当做江月白那伙人了。


    昨晚琴神是真的生气。


    ——生气的原因，究竟是自己顺手杀了他一个粉丝，还是这个微妙的误会呢？陆明曜一时还猜不透。


    但不管怎样，好像都代表着：琴神在乎江湖客的立场。


    一个接单明教的想法，他也往心里去么？倒是跟他的人设莫名相符。


    陆明曜心里想着琴神生气这件事，又觉得耐人寻味。琴神轻易不对别人生气，对队友、对粉丝、对那些舌头上卷着暧昧的身边人，都一副活菩萨面貌，温文尔雅，和蔼亲切，像给人织了一张纤密、温情的网。


    陆明曜大概不在网里。因而他才能敏锐地察觉到，在自己密聊频道中的琴神，是有些不同的。


    具体哪个字不同，也不太好说。只是琴神发来的那些文字——没有骂人，但情绪十分生动，任哪个字，都抠不出他在直播间里的温柔。


    这个人很有趣。


    陆明曜的感觉是这么对自己说的，尤其“听过”瑾瑜与江月白的对话之后，对琴神就更加好奇了。


    好奇声称自己被渣过的妹子，何以用“假清高”这样的词去形容对方。


    第二天晚上，陆明曜按时按点到了琴神的直播间。琴神并没有开播，满屏幕都是焦急等待的粉丝。弹幕里七嘴八舌讨论着的，几乎全是瑾瑜的那个818。


    快九点了，直播间毫无动静，琴神仿佛人间蒸发，游戏不上线，直播不开播，鸽得真实。


    陆明曜百无聊赖，只好翻开专业书，一边看书，一边盯梢。忽地，直播间里飘过一行醒目的绿色文字：


    “杨家门下一枝花，天宝年间第一渣。”


    陆明曜把这条弹幕看了三遍，面无表情，给它点了个赞。


    琴神真该来看看这些话。陆明曜心想。看这些弹幕，他也会生气吗？不过，就算生气也不会在直播里表达吧。只能从细节去体会，比如说话的腔调、措辞，哪怕是笑意，都会跟平时有点不一样吧？


    陆明曜怀着这些心思，等到了十点。又到了十一点。打着哈欠熬到十二点。


    琴神没出现。


    第三天晚上，依然没有等到琴神上线。


    第四天晚上，琴神还是不在。


    陆明曜耐心很足，倒不觉得焦急，可是有个人呆不太住。


    第五天一大早，水老板就在Q上疯狂敲打他了。


    【与三点水的对话】


    三点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


    未命名：


    三点水：


    仇杀单进度怎么样了啊？


    未命名：


    他不上线。


    三点水：


    你都不想他的吗？！


    未命名：


    三点水：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未命名：


    等。


    三点水：


    一千零一次啊！


    你有点觉悟好不好？


    未命名：


    三点水：


    主动出击啊兄弟！他是不是在玩别人的号？是不是还有小号？到底什么情况，你不打探一下嘛？？


    你只蹲直播间怎么能行呢！


    未命名：


    什么要求，直说。


    三点水：


    我知道琴神的粉丝群。


    （可爱猫猫头.jpg）


    陆明曜：……？


    做一个仇杀单真的有必要这样么？


    【与三点水的对话】


    三点水：


    快点快点！加群嗷！琴神动态时刻掌握！


    你怎么回事，申请了吗？


    喂？


    喂喂喂喂！


    未命名：


    老板，我上课。


    三点水：


    哦哟？


    你学生？高中还是大学？


    未命名：


    大学。


    三点水：


    好。真好。


    害怕你是高中生，甚至初中生。


    毕竟违法。


    我说雇佣童工。


    未命名：


    那你是小学生吗？


    三点水：


    你这是跟老板说话的态度？


    职业道德呢？


    未命名：


    哦。


    我以为你习惯了。


    不然哪来这么多废话。


    三点水：


    ……


    啊……………


    嗯………………


    哇哦。


    未命名：


    三点水：


    你居然给我发了三句话。而且全是废话。


    （可爱猫猫头.jpg）


    未命名：


    ……


    关上手机听了会课，又收到提示，一个奇怪的人邀请他加群。陆明曜点开一看，群名称：“抱琴看鹤去，枕石待云归”。


    陆明曜：……


    三点水老板又发来了一串消息：“快加快加！这个可是琴神粉丝群的①群啊，我托好几层关系呢！踢了一个潜水的才给你挖了一坑。琴神经常在这个群出现的，近距离接触，赶紧把我单子做了。”


    陆明曜无奈。


    可是天大地大老板最大，老板明确提出的要求不能不理，头疼地点了通过。大概是许久没有新人来了，他进群以后，更是一波消息轰炸。


    【群聊 抱琴看鹤去，枕石待云归】


    我是快乐的小琴弦：


    哇！新人！一定是漂亮姐姐！贴贴！


    琴心大老婆：


    这个群多少年没有新人了？真是感天动地。新人快爆照。


    琴弦枯白骨：


    欢迎新人，爆照嗷。


    琴弦沐云云：


    新人快快快爆照爆照！


    ……


    陆明曜手机被一顿狂轰滥炸，嗡嗡直响，惹得讲台上的教授都多看了他好几眼。他把手机关了静音，装进口袋，暂时忘却了粉丝群的事儿。


    下课了，陆明曜收拾东西跟着一群人向外走，刚准备掏手机，老王就从背后赶了上来，一把勾住他肩膀，奈何身高差得有点多，搭了几把都没够着另一边，最终只好放弃勾肩搭背。陆明曜抹着后颈，转着脖子，打着哈气，看上去很是疲惫。老王见状，立马道：“爸爸，你这次的单是不是太耗精力了啊？昨儿又熬夜了？”


    “没。”陆明曜言简意赅，“不急。”


    老王道：“水老板最近也没找我，这人不会跑单吧？”


    “不会。”陆明曜心道是没找你，但经常烦我。


    两人没说几句话，陆明曜手机又在口袋里拼命震了起来，老王便道：“你有事就接嘛。”


    “不是。”陆明曜头疼地掏出手机，解锁一看，满屏幕是艾特自己的消息，群消息提示99 ，就没有哪怕一秒钟的消停。


    老王也伸头看了一眼，惊奇道：“嗯？？？你这不是琴神的粉丝群吗？？？？”


    陆明曜无奈：“……说来话长。”


    老王叹为观止：“太敬业了，兄弟。”


    陆明曜不想说话。


    老王忽然又道：“内什么，要给琴神打榜之类的吗？咱们这单价值十万块呢，就真的追着他杀，感觉也不厚道啊。要不然你也去直播间给琴神刷点礼物打赏，就当他入股分红？”


    陆明曜：“……”宁考虑过琴神的心情吗？


    老王话很多，很快又拐到最近的技改内容上了，陆明曜一边听他说话，一边在强迫症驱使下点开群聊，刷群里的消息。


    艾特他的消息太多了，往上翻两页全都是，有的是欢迎，有的骂他，言辞中一股羡慕嫉妒恨的语气。陆明曜莫名其妙，好不容易刷到了最顶，这才发现，导致这么多人艾特自己的罪魁祸首，居然就是琴神本人。


    【群聊 抱琴看鹤去，枕石待云归】


    剑胆琴心-长歌：


    新的小宝贝。@未命名欢迎，么么。


    快乐的小琴弦：


    琴弦枯白骨：


    琴弦落叶听无声：


    琴心大老婆：


    琴神我来这个群的时候怎么没有亲自欢迎我啊？？？？


    剑胆琴心-长歌：


    我恰好在。


    琴弦相依依：


    我进群的时候你也恰好在啊？？？


    我也没有欢迎。


    剑胆琴心-长歌：


    ……


    好嘛，给你们补个欢迎，乖。


    琴心大老婆：


    #害羞那个，除了欢迎还应该有别的吧？你看看。


    （截图：么么）


    剑胆琴心-长歌：


    #微笑


    琴心大老婆：


    ……


    一石激起千层浪，一个“么么”引起无数妹子内心的忧伤。无数人开始艾特他，导致他的Q群消息爆炸了。


    陆明曜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这么“幸运”，即使他并不知道这算哪门子的幸运，也压根不想要这个幸运。


    了解完前情，他立即屏蔽了群，手机再次揣进口袋，专心同老王唠技改。


    下午没课，陆明曜悠闲地睡了个午觉，一直睡到日薄西山。起床后又感到罪恶，换了身运动衣去操场活动筋骨。夜黑透了，才带着一身汗走上回寝室的路。期间掏出手机来，点开琴神的直播。很可惜，第五天了，琴神依然没有开播。


    他还在生气吗？陆明曜很奇怪。


    这时候，他便又想到了粉丝群。点开Q，刷出琴神的那个粉丝群，果不其然，消息又是99 。陆明曜翻了几下，看不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便干脆在群里问了一句。


    【群聊 抱琴看鹤去，枕石待云归】


    未命名：


    请问琴神，最近不开播？


    琴心大老婆：


    啊……新人！你终于粗线了！么么哒！


    诶嘿嘿，琴神亲过新人，我也亲过新人，四舍五入就是我亲过琴神。


    琴弦枯白骨：


    节操呢？！


    琴弦相依依：


    新人你好。琴神最近有事哒，所以都直播不开了。不用着急，开播之前这个群会发全体消息预告的。


    琴弦枯白骨：


    下次一定。


    未命名：


    谢谢。


    未命名：


    能不能问一下，琴神有什么事？


    琴弦相依依：


    这个琴神也没对我们说呀。


    噗，你好关心他哦。


    琴心大老婆：


    我听说是他最近有个论文要写吧……大概。


    未命名：


    琴神是学生？


    琴弦相依依：


    是的吧？


    能理解你关心琴神，但不可以过度深8三次元哦~


    所以我们其实也不知道啦！QAQ


    琴神枯白骨：


    [图片消息]


    新人快看！琴神本人！


    群里突然出现了一张闪照，陆明曜一愣，条件反射点开。是一张高糊照片，很快就自动销毁了，一眼望去白花花的一团，基本什么也看不清。


    【群聊 抱琴看鹤去，枕石待云归】


    琴心大老婆：


    呜呜呜呜呜呜老公太好看惹。哭出声音。


    琴心二老婆：


    呜呜呜呜真巧我老公也好帅啊，感动。


    琴心小老婆：


    唉，你们老公跟我老公怎么这么像。我老公也帅得不行。


    琴弦枯白骨：


    老婆党的胜利？


    琴弦相依依：


    又发琴神私照，你们早晚要被踢出①群。


    ……


    陆明曜：……真是琴神？


    回忆了一下方才匆匆一瞥的印象，照片里的似乎是个穿白衬衫、戴眼镜的年轻人，肩背笔挺，瘦得形销骨立。


    可琴神究竟什么时候上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