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被喧闹声填满，众人都在猜测谢仰淮给谁发了消息。


    只有温漾大脑宕机。


    明明每个字她都认识，合在一起，她怎么就看不懂了。


    余光不确定地瞥了眼谢仰淮，他神色依旧，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在林见鹿写的“追夫火葬场”情节的影响下，温漾更确定了这是谢仰淮消遣的恶作剧，为的就是想看她出丑。


    又或者是谢仰淮不想再喝酒，就随便找了个人发。


    刚好她就是那个不会误会，也不会纠缠的人。


    总之，谢仰淮肯定不是真的在和她表白。


    这么想着，温漾默默将手机反扣在膝盖上，假装什么都没有看到。


    段伽野把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饶有兴趣地问：“对方回了吗？”


    谢仰淮熄灭了屏幕，声线淡漠：“没回。”


    “哇哦——”众人起哄，“居然有人敢不理我们谢少！”


    段伽野毫不留情地嘲笑：“没想到，谢仰淮，你也有今天。”


    “……”


    “是不是平时把人家惹到了，现在人家懒得搭理你了？”


    “……”


    谢仰淮一直没回应，温漾却总感觉有一道目光紧盯着她。


    从侧后方，像是要将她看穿。


    温漾后背出了一层薄汗。


    好在她坐在角落的位置，从头到尾也没人注意她，她就随便找了个借口溜走了。


    谢家老宅是占地五百多平的中式园林建筑，温漾第一次来，对布局不太熟悉。


    好不容易找到卫生间，她洗了把脸，因闷热而发烫的脸颊才降了点温度。


    锁屏上还显示着谢仰淮的消息。


    温漾眯眼，越想越觉得他过分。


    好歹她还帮他补习了那么久，怎么能这么戏弄她。


    但她又不敢和谢仰淮对峙，只敢截图发给林见鹿吐槽。


    “原来有钱人真的无聊成这样。”


    这句话还没打完，那头就回复了：【？】


    这么冷淡，横亘在聊天界面里，莫名有种挑衅的意味。


    完全不像林见鹿平时的风格。


    温漾不由得皱眉，正想问她是不是心情不好，身后忽地传来一道沉冷的话音。


    “我是你的大金主？”


    懒散的声调，冷冽中掺杂着丝丝气音，顺着树梢晃动的簌簌声，一齐清晰地传进温漾的耳朵。


    温漾吓得手一抖，手机差点掉进洗手池里。


    她机械地回过头，果然看见那张熟悉的面孔。


    谢仰淮立在门边，回廊的灯光自他身后铺落，在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薄薄的眼皮下拉，就那么睨着她。


    温漾眼睫颤栗，“什么？”


    谢仰淮眸光不错开地定在她身上，“截图是什意思？”


    截……


    图……


    截图？


    眉心猛地一跳，温漾低头查看手机。


    看清备注栏的三个大字后，她天塌了。


    她居然把截图直接发给了正主！


    心跳不受控地剧烈跳动，温漾眼珠子乱转，整个人都浮着窘迫和心虚。


    总不能说，她是想发给朋友骂他吧？


    大脑飞速运转着，她吞咽了一下，“我是……为了留证据。”


    谢仰淮眉头轻抬，“哦？”


    温漾面皮发紧，“我怕你不认账，所以才截图的。”


    她边说边垂下头，声音没什么底气：“我这个人比较严谨，不是那么随便的人。”


    直到说完，女孩局促地盯着自己的脚尖。


    圆润的脑袋埋着，耳廓薄薄的皮肤透出一层光，溢开淡淡的血色。


    像是犯错的小猫。


    头顶倏地飘下一声很浅的笑，四周很安静，温漾莫名听出了一丝宠溺的意味。


    谢仰淮喉结滚动两下，嗓音哑了些：“意思是，你要和我谈恋爱？”


    温漾继续装傻，答非所问：“……我比较严谨。”


    外面是一整片的镂空雕花木窗，冷色的光透过窗格洒下，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


    镜面映出她和他的模样，一远一近，一高一低。


    将他们框在同一界面。


    谢仰淮说：“我答应你的恋爱请求。”


    这句话像是一道闷雷，炸得温漾晕头转向。她尾音虚浮：“啊？”


    谢仰淮没给她缓冲机会，又问：“刚才的甜点好吃么？”


    温漾大脑又是轰隆一声，喉咙干涩：“你、你看到了？”


    谢仰淮：“吃了一整桌，我再叫人给你做一桌？”


    温漾艰难地维持着表情，好让她看起来没崩溃得太明显，“不麻烦了，我很饱了。”


    “不太好，毕竟你是老爷子请来的贵客。”


    “……”


    “不像我女朋友，想什么时候吃都可以。”


    “……”


    赤裸裸的威逼利诱。


    眼看谢仰淮转身出去就要喊人，温漾慌乱叫住了他：“等下。”


    谢仰淮回身，似笑非笑：“还有事？”


    温漾心一横，破罐子破摔地说：“我们先试一个月，不合适就分开。”


    谢仰淮答应得很爽快，后续也很沉浸地扮演男朋友的角色。


    但温漾始终觉得很离奇，所以在一个月后提了分手。


    结果发生了生日宴上的那件事，他们的关系就这样延续了下来。


    —


    隐去细枝末节，温漾只花了五分钟就讲完了和谢仰淮的两年。


    即便到现在，她都没想清楚谢仰淮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


    林见鹿闻着味就脑补了很多：“哇塞，蓄谋已久，先婚后爱，太好磕了吧。”


    温漾噎住：“什么先婚后爱，我们又没结婚。”


    顿了顿，她笃定地补充：“也没爱过。”


    林见鹿：“你这种角色我写得多了，后知后觉，打脸最响的就是你。”


    温漾不服气地嘟囔：“我才不会。”


    林见鹿语调耐人寻味：“没什么事是睡一次不能解决的，不能的话就睡两次。”


    “但我感觉谢仰淮看起来还挺性冷淡的，不知道能力怎么样。”


    “……”温漾实在不想和一个破写文的聊十八禁的内容。恰在此时，手机响起了铃声，温漾如蒙大赦，结果看清来电人是谢仰淮，她更局促了。


    林见鹿打趣：“男朋友电话，干嘛不接？”


    温漾不自然地站起身出了宿舍，“我去外面接。”


    每一层寝室楼都个很大的平台，平时学生们可以在这里晾晒衣物。


    温漾停在铁门边，接起电话贴在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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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仰淮的第一句话就是：“到宿舍了怎么不给我发消息？”


    温漾撇嘴，“你怎么知道我在不在宿舍。”


    谢仰淮低笑了声：“那宝宝在哪？”


    温漾局促：“……你别这么叫我。”


    谢仰淮从善如流地换了个称呼：“漾宝。”


    “……”


    静了一会儿，谢仰淮又说：“今天身体还有不舒服吗？”


    “没有。”温漾顿了几秒，问道，“你昨晚和肖栩言在酒吧聊天了？”


    谢仰淮很淡地“嗯”了声：“关心追求者之前，是不是先该关心关心我？”


    温漾温吞道：“你不是好好的嘛。”


    “我没休息好。”


    “为什么没休息好？”


    谢仰淮不咸不淡地说：“因为你的追求者一直挑衅我，说你看清我的真面目之后，一定会和我分手。”


    温漾没忍住笑：“那你怎么说的呀？”


    电话那头默了两秒，谢仰淮语气不满：“漾宝，我不想和你聊他。”


    温漾努了努嘴，“那你想聊什么？”


    谢仰淮问：“你怎么知道我昨天在酒吧的事？”


    温漾：“是我舍友昨天发了个视频，就是你和肖栩言在酒吧说话的时候拍的。”


    谢仰淮：“哪个舍友？”


    “唐柠，说是她堂哥拍的。”温漾想了想，“就是任席。”


    谢仰淮口吻清淡：“知道了，我联系他删掉。”


    温漾怔住：“为什么要删？”


    谢仰淮：“我说你是我女朋友了。”


    温漾还是没明白：“怎么了嘛？”


    几息后，谢仰淮很贴心地解释：“真传出去被人知道了，你又要躲起来不见我，和别人说我们是远房亲戚。挺麻烦的。”


    话题陷入了僵持的沉默中。


    晚风裹挟夏末的潮热扑面，额前的碎发被轻轻扬起。


    夜色下的校园几处聚拢起光亮，并肩的年轻男女有说有笑。


    温漾弯了弯唇，“不会，我不会这么说的。”


    谢仰淮：“那你要怎么说？”


    温漾呼了口气，说：“就说，我们确实是在谈恋爱。”


    电话另一端，谢仰淮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直接，停顿的时间更长了些。


    风声透过听筒，带来他那边隐约的车流声，还有他再开口时，语气里那点压不住的愉悦。


    “真想现在就回星罗，好想亲你。”


    温漾耳根泛红，强装镇定地找补：“我舍友她们都看到了，而且分析得头头是道的，再否认就矫情了。”


    谢仰淮嗓音慢条斯理：“只是因为别人觉得是？”


    温漾抿了抿唇，知道他在套她话。她偏不顺着他说，转而问道：“我和肖栩言的帖子，是谁删的？”


    谢仰淮啧了声：“怎么，你很在意那个帖子？”


    “我就是单纯好奇，”温漾立即反驳，“之前我叫肖栩言删，他都不删。”


    谢仰淮语气平淡：“我昨天送他回酒店，顺便和他聊了聊，他就自觉地找人删了。”


    温漾狐疑：“你确定不是顺便威胁他？”


    鼓噪的蝉鸣无处不在，谢仰淮低闷的嗓音徐徐穿透遥远的距离。


    浸着温和的笑意，落在耳边。


    他说：“漾宝，你真了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