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英赛最后一天上午是闭幕式。


    结束后，选手们就可以自主退房返程了。


    温漾拖着行李箱往公交站走，一辆红色跑车缓慢停在了她旁边。


    段伽野鼻梁架着一副墨镜，咧嘴露出白牙，“去哪啊？温漾妹妹，我们送你一程。”


    听见“们”这个字眼，温漾不自觉睇向后座车窗。


    下一秒，车窗降了下来。


    视野里一片的黑色往下，两道目光再无阻隔地接在一起。


    谢仰淮靠在椅背上稍侧着头，上身是简单的浅灰色T恤，手臂青紫色血管明显，略微凸起，隐着力量感。


    眉骨高挺，薄眼皮下漆黑的瞳孔透不进光，就那样不错开地睨着她。


    温漾对她昨天误会谢仰淮的事还抱有愧疚，被他盯着莫名觉得心虚。


    她挪开视线，“我还是坐公交吧，也没多远。”


    段伽野一本正经：“让一个漂亮姑娘拖这么大个行李箱，自己坐公交车，那是真男人该干的事吗？”


    其实行李箱不过十四寸，温漾一个人完全拿得动。但段伽野已经从驾驶座上下来，利落地把她的行李箱塞进了后备箱。


    “来吧，坐后座啊。”段伽野贴心打开车门，“我这车有隔断，你们放心大胆聊。”


    他刻意补充，话语里的含义意有所指。


    车门合上。


    空间瞬间变得私密而逼仄，空调冷气混着熟悉的薄荷冷茶味，丝丝缕缕缠绕上来。


    谢仰淮没看她，眼睑倦懒地低垂着，手心有一下没一下地翻转着手机。


    没有先开口的打算。


    温漾无声地呼吸几次，轻声道歉：“那个……昨天，对不起。”


    话音落下，男人指尖的动作顿住。


    谢仰淮侧眸看她，“道什么歉？”


    温漾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昨天我不该没问清楚就跟你发脾气。”


    “什么事？”


    “我们的事。”


    “我们有什么事？”


    “……”


    谢仰淮的语气从头到尾都很平静，却把温漾问得哑口无言。


    那句“我们谈恋爱的事”在舌尖滚了几遍，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于是，温漾绕了个话音：“谢谢你帮我洗裤子。”


    静谧几息。


    她清楚看见谢仰淮唇线勾起，他手指指骨弯起搭在侧脸，手肘撑在车窗边。


    嗓音慢条斯理：“裤子不是我洗的，酒店有洗衣服务。”


    温漾哽住：“那谢谢你把它送去洗衣房。”


    “是客房服务员送去的。”停顿一秒，谢仰淮继续道，“你谢错了人。”


    “……”原本那点愧疚也因为谢仰淮散漫调侃的态度，烟消云散。


    温漾别过脸看向窗外，“那算了，不谢了。”


    片刻，身边传来衣料摩擦的窸窣声。


    谢仰淮抬手，虎口卡着她的后脖，把她的脸转向自己。


    他的指腹在她皮肤上摩挲两下，声线低哑：“有一点，你没谢我。”


    距离拉近，他咬字的吐息扑在脸上，尾音含着沙哑的颗粒感。


    温漾眼睫颤动，反应迟钝：“什么？”


    谢仰淮轻笑：“我帮你拿了裤子和安睡裤，你不该谢谢我么？”


    温漾耳尖发烫，眼神飘忽地看向别处，“……谢谢。”


    不过也只是一秒。


    谢仰淮斜着身子，稍歪了点头，又和她对视上。


    简直像是手机里“紧盯”的表情包复活了似的。


    温漾鼓了鼓脸，“你想干嘛？”


    谢仰淮：“道谢好歹要有点诚意吧？”


    温漾好脾气地、真诚地再次道了谢：“谢谢，你真是个好心人，大好人。如果没有你，我就要社死当场了。”


    谢仰淮眉头轻扬，“那好心人要点报酬，你应该也没意见了？”


    温漾还没来得及反应，谢仰淮已经低头吻了下来。


    他的手掌依然贴在她的后颈，手指插进她的发梢，几缕纠缠在指头上。


    柔软的嘴唇紧贴，而后张开，滑腻的舌头一点点深入。


    暧昧的水声掺在急促的呼吸中。


    温漾伸手去推他，却被谢仰淮捉住手腕。


    而后他的指尖顺着她的手心往上滑，挤进她的指缝间。


    指节收紧，再无缝隙地十指相扣。


    车厢的隔音的确很好，这么大的动静驾驶座没听到一点声响。


    但温漾依然紧张到脚趾蜷缩。


    不知过了多久，大脑缺氧。


    谢仰淮降低了攻势，换成用舌尖描摹她的嘴唇，吮吸轻咬。


    每一次触碰仿佛都带着细微的电流，连指尖都发麻。


    到后面温漾整个人都晕乎乎的，任由对方索取。


    许久，谢仰淮才松开她，喘息道：“宝宝，喜欢我亲你吗？”


    温漾眼眸微潮，湿润的唇瓣不住喘气。


    一枚啄吻落在她唇角，谢仰淮低哄：“说喜欢，宝宝。”


    温漾大脑一片空白，在他的引导下，嘤咛般应了一声：“喜欢……”


    “乖。”谢仰淮胸腔震动，喉间溢出闷笑声。


    难得温漾这么听话，两颊晕着腮红一样的浅粉，圆润的眼皮下折着浓密的睫毛。


    尾端并不上翘，而是像婴儿那样直直往下，沾了点湿润。


    谢仰淮喉结滚动，俯首又想吻她。


    温漾只觉得鼻腔发痒，冷不丁对着谢仰淮的脸打了个喷嚏。


    旖旎的气氛瞬间搅乱。


    “……”谢仰淮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眸底的情欲散了几分。


    理智慢慢回笼，温漾眨了眨眼，彻底回过神来。她局促地从口袋掏出一小包纸，抽出一张给他：“对不起。”


    谢仰淮没立即接过来，定定看着她。


    光线昏昧，他眼底的情绪很难辨别。


    谢仰淮问：“觉得冷吗？”


    “不冷。”温漾觉得不好意思，“你要不先擦擦脸？”


    谢仰淮笑了笑，“你的口水我能吃进嘴里，洗脸也不是不行。”


    “……”


    温漾被他这句话一噎，直接把纸塞进他手里，咕哝，“随便你擦不擦。”


    窗外的景色渐渐添多了翠绿，一抹鲜亮的红色格外显眼。


    超跑在高铁站前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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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伽野促狭地盯着温漾红肿的嘴唇，不用看谢仰淮的情况，他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不敢调侃谢仰淮，还不敢调侃温漾吗？


    趁谢仰淮去拿行李的间隙，段伽野慢悠悠地说：“看来刚才你们谈得很不错呀，连嘴都谈肿了。”


    温漾不自然地抿唇。


    段伽野眼神揶揄，“知道昨晚上有两个男人为你买醉吗？”


    温漾拧眉，“什么？”


    段伽野笑：“肖栩言知道了你和谢仰淮谈恋爱的事，单相思破灭了，灌了好几瓶酒，把自己喝得不省人事的。”


    “至于谢仰淮——”


    后备箱“砰”地一声关上，截停了段伽野的话音。


    谢仰淮面无表情，“你话挺多。”


    段伽野意味深长地说：“温漾，你可得好好对谢仰淮，他可是没名没分地跟着你呢。”


    “……”怎么说得好像她是个始乱终弃的负心女一样。


    一时间，温漾不知道说什么好，索性保持沉默。


    谢仰淮把行李箱推到安检口，“我要开学才会回星罗，你有什么事就给我发消息。”


    温漾：“知道了。”


    “记得回我消息。”


    “知道了。”


    旅客不是特别多，很快过了安检口。


    温漾拉直行李箱拉杆，上楼前回头看了眼。


    谢仰淮还站在原地。


    身影颀长，肩脊平坦，清瘦骨骼撑起干净分明的五官线条。阳光从玻璃穹顶倾泻，在他的发梢和鼻尖落下光斑。


    周围是嘈杂的人声，可他站在那里，好似将所有喧嚣都隔绝在外。


    一种与生俱来的孤冷清寂包裹着他，即使身处人群中心，也显得格格不入。


    温漾有刹那的失神。


    随后她很浅地牵动嘴角，朝他挥了挥手。


    —


    高铁上的信号不太好，上了地铁后，温漾坐在角落里才拿出手机。


    微信图标旁多了红点，宿舍群里有人@她。


    唐柠：【我靠，嗡嗡这是真的假的？】


    温漾正觉得诧异，戴上蓝牙耳机后，点开唐柠来的视频。


    应该是在营地酒吧拍摄的，环境灯光璀璨迷离。镜头有些摇晃，角度像是偷拍，但依旧能看清主人公的脸。


    谢仰淮和肖栩言坐在一起。


    嘈杂的背景音外，两人的对话十分清晰——


    “她和别人说你们是亲戚，说明她其实不喜欢你。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干脆放手？”


    “那温漾，也是我女朋友。”


    视频到这里戛然而止。


    连同温漾的呼吸猛地停滞，心脏悸动像是要炸裂开来。


    陈舒：【这什么情况？！/震惊】


    林见鹿：【Wait， Wait，谢仰淮为什么说你是他女朋友？】


    大脑被慌乱攫住间，另一条视频也加载了出来。


    接着刚才的场景。


    段伽野说：“你说你图什么？谈恋爱和偷情似的。”


    谢仰淮嗓音自嘲，在酒精的浸润下沾染沙哑：“我就是喜欢她。”


    “不给我名分，我也认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