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生间传来有规律的滴水声，沈青哲记得距离晚上洗澡已经过了一段时间，浴室的水汽应该完全蒸发掉了。


    但他此刻仍感觉一股潮热烘着屋子，且屋里的湿度越来越高。


    蓝谙将人第二次摔在地上，盘腿坐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沈青哲。


    这是她给的第二次机会，如果沈青哲还没醒……


    白色的墙壁一点一点爬上阴影，像水一样浸润，留下痕迹，最终在天花板上交汇。


    湿影将屋子完全围起来。


    蓝谙用拳头支着半边脸，一侧面无表情，另一侧嘴角噙着笑，眼睛却没有多少弧度，昭示着恶劣的心思。


    地面的颜色被阴影浸湿全部加深了一层颜色，一部分浮在表面荡向沈青哲，在地面造成水波的假象。


    脱离实物看清它的样子，仿佛软质有流动性的触手，出现在地面时是黑色，一点一点试探着攀上脚踝后，流下水痕能看到大概的轮廓。


    蓝谙身上阴冷潮湿的气息越来越重，五官鲜明瑰丽，头发若有似无地滴着水。


    触手冰凉，但有力，划过沈青哲的脚腕小腿，所过之处先是留下水痕，接着皮肤下陷勒出明显的轮廓，卷过去会浮现一点红痕。


    沈青哲不爱社交，皮肤因为宅也有一种近似病态的白。蓝谙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触手如有实质划过膝盖，卷上大腿轻易隐没在宽松的裤腿里。


    刚开始有点痒，沈青哲忍不住合上腿。


    被触手缠绕固定，一圈一圈卷上绷紧。


    梦里的沈青哲还什么都不知道，半睁开眼，连是哪一层梦境都分不清楚。


    只觉得蓝谙的样子越来越清晰，那一幅油画上打下的每一处“阴影”，都锐化拉满，给人艳丽的滋味，水汽环绕堆积着潮湿，整个一副河边艳鬼的模样。


    艳鬼？


    沈青哲打了个激灵，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该清醒了。


    他有关鬼怪的雷达又响了，身体警告他要赶快回神，但是脑子里的念头拉扯着，他很想看看她的手臂上有没有那根红线。


    沈青哲眼神涣散地对着蓝谙。


    触手继续向上攀附，蓝谙看到沈青哲清晰的反应，没搭理，触手消失在更隐秘的角落里。


    这地方沈青哲自己都极其陌生，起初没在意，一点点微弱的探索，直至存在感越来越强烈。


    曲起腿难耐地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可是异物滋生的快｜感堆积，脚踩在哪里都不是滋味。


    胸口有了大幅度的起伏，脖子不自觉抻直。忽然整个后腰曲起，让他忍不住侧躺蜷缩起来。


    微小的变化密密麻麻刺激着沈青哲的神经，连接成不规则的形状，浪潮一般有规则的变幻。


    沈青哲忍不住夹紧腿，可后面的刺激让他不知从何消解，扯紧脖子贴着一侧的被子，眼中也被热潮席卷，蒙上一层水雾。


    余光能看到蓝谙模糊的影子，指尖轻颤，颤抖着拽住裙角，主动凑上去隔着雾看向她。


    先动的是指尖。


    那泛白的指尖点上沈青哲的手背，花一样翻转，灵活地勾住下巴。抬得不能再高了，这才罢手，自然地丢开，转移到身后固定上沈青哲的后颈。


    整个人快速靠近。


    诡谲艳丽，摄人心魄。


    沈青哲惊觉艳鬼靠近也有某种奇异的香气。


    蓝谙本就是个“睚眦必报”、吃不了一点亏的性子，恶劣十足地近距离观察沈青哲的表情。


    在她的视线里，沈青哲从忍耐到反应强烈，再到忍不住剧烈抖动，腰背弓紧。


    胳膊将被子一角死死压住，脸上的表情作不了假。


    沈青哲被蓝谙卡着后颈动不了，连被刺激得眼发昏，也要给人直勾勾地盯着，小幅度汲着气。


    然而每一分细微的变化都逃不过蓝谙的眼睛。


    若隐若现的舌尖，眼睛里浮起的水雾……一切和白天那个讨人厌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沈青哲逐渐意识混沌，长时间兴奋让他来不及再胡思乱想，所有的梦境也随着他昏睡逐渐消散。


    身体脱力靠过来，头歪在蓝谙手上，黑暗里能看到眼下残留着晶莹的水珠。


    蓝谙神色自若，指尖淡定地捻过眼泪，一抿消失在空气里。她站起来将铺在地上的被子拽出来一半，横搭在他身上。


    *


    沈青哲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睁眼的一瞬间只觉得浑身酸痛，好像和人打了一架。


    意识逐渐回笼，沈青哲觉察到身上很难受，慢慢想起了些混乱的片段，猛然掀开被子看向自己。


    简直不堪入目。


    沈青哲对自己色迷心窍一时不知作何评价，从地上爬起来眼前发黑，扶了下墙壁才站稳。


    他昨晚到底梦到了什么？


    沈青哲冲到浴室清洗身体，一些梦的光影又从脑海里闪过。刚才腿上太黏了没想太多，热水冲下来身体各处的感官回笼，同时也感觉到一丝丝异样。


    很微妙。


    那感觉非常奇怪，连带着走路也会有一些别扭。


    他低头检查大腿，上面什么都没有。至于别的猜测，那感觉像……


    像……


    沈青哲直接扼住思维发散的苗头。


    想都别想，他接受不了。


    而且只是感觉有点怪，别的也没什么，沈青哲停了一瞬又忍不住开始别扭地回忆。


    有些内容还是挺让人脸红心跳的。


    但是后面到底干了什么，身体的反应这么奇怪。


    无意间瞟到自己的手垂在腿侧，怪异感升起，吓得他立刻从大腿上拿开。


    他踉跄着冲到镜子前观察自己脖子后面，第一眼好像看到残留着一点红痕，一晃眼又不见了。


    沈青哲用力眨了眨眼，是看错了吗？


    可是梦里最后那张脸太过清晰，以及自己臆想出的香味仿佛现在还能闻到。


    他试探着背身扭头看向镜子，和做贼一样。


    反应过来，气恼地捋了下头发，拿上浴袍出去。


    不能想，不能想那些“触感”……


    心思百转千肠，沈青哲最后得出一个结论，一定要烂在肚子里，本来做个春梦梦成那样就够羞耻了，更不能让别人知道这件事。


    邪门。


    沈青哲一脸严肃地坐在书桌前，边等外卖，一边思考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窗外刚下过雨，潮湿气息扑进屋子，将沈青哲拉回昨晚的相似状况里。那个女人就是自己半个月前看到的那位，其他事情太混乱，但那张脸自己一直记得清清楚楚，所以才会在昨天将那个学姐错认成女鬼。


    学姐？


    或许沈青哲确实有一点妄想症，思维发散，有一点苗头便容易钻牛角尖。


    这次她并没有像上次一样在自己身上留下红痕。后颈上也许有掐痕，但刚才看消失不见了；也许根本没有，这次她没有来，一切都是他的幻想。


    因此很难说清楚是鬼魂靠近，所以梦里才出现了她；还是他只是做了与她相关的梦。


    沈青哲吃完饭收拾东西去学校。这两天新生报到，等到周一学校才会有下一步安排。


    他需要找一下附近有没有做兼职的地方，或许也可以去学校转一转，加一些做兼职的群。


    路上遇到一家小型花店，沈青哲想起近期怪事的开端，看着手机里的余额叹了口气。


    在花店挑来挑去，最后选了一束蓝玫瑰，付钱的时候感觉心在滴血。


    “等人吗？”


    沈青哲拿着一束玫瑰进门，极为惹眼，在屋里看了一圈没找到人，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芝芝按例上前询问。


    “哦，”视线带过吧台里，沈青哲强忍下直接离开的念头，回复芝芝：“我等人。”


    沈青哲把花往旁边移了移，让它不那么占据聊天的中心位置。


    芝芝看到桌上的花了然，“是店长吗？上午下雨，蓝谙姐不会来的。至于下午会不会来，”芝芝看向外面的天气，“难说哦。”


    沈青哲不习惯有人围在一旁，“没关系的，我等一会儿。”


    芝芝撇着嘴摇了摇头，“你是新生吧，蓝谙姐不会收学生的花的。”


    而且会用最温柔的语气说些净让人“想死”的话，勾起小年轻对人生大事的迷惘，进而把人撵走。


    沈青哲坐在椅子上忽然反应过来，向芝芝点了一杯咖啡。


    扫码时表面不显，扭过头表情又衰了几分。


    赚钱迫在眉睫。


    沈青哲不习惯喝咖啡，本着不能浪费的原则喝了大半杯，眼皮越来越重，加上昨晚没休息好，没等到人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蓝谙没进门就透过窗户看到昨天晚上的人，被玫瑰花挡住下半张脸，安静地睡着。


    芝芝一看到她指着沈青哲示意，蓝谙点头，直奔蓝玫瑰。


    “喂，沈青哲？”留意到一旁剩下小半杯没喝完的椰青美式，加大了摇晃的力度。“喂，”


    沈青哲睁眼看到蓝谙有一瞬间恍惚，脑子发懵，思考了两秒分辨清楚，拿上花从座位站起来。


    “你还真的又买了一束。


    “这花本来就是消耗品，我每天都会买来装饰屋子。”


    见他举着没有动作，蓝谙改了话口顺势接过来，话语温柔坚定，“谢谢你的花。”


    沈青哲克制住自己思维发散，让眼神不会太冒犯，“抱歉，昨天，”


    “弄坏了你的花。”


    “没关系，不是什么大事。”两人面对面站着，一如初次见面的陌生人，分别藏起心里的小九九，体面地寒暄。


    蓝谙和女鬼仿佛两个极端，沈青哲想，就算再相似也绝对不可能是同一个人。


    “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好。”


    不熟，待下去也寒暄不出什么话。沈青哲告别，注意到桌上没喝完的咖啡，再次端起来，被蓝谙拉住胳膊。


    “你是第一次喝咖啡？可能，咖啡过敏。”


    “啊？”


    见沈青哲懵懵的状态，蓝谙松开手，从吧台拿了一个纸杯让他带走，


    “不过看你的状态应该没什么事，”


    蓝谙露出标准的笑，衬托着五官柔和起来，不会让人感到冒犯和攻击性。


    “应该也可以带回去作助眠用，一次别喝太多就行。”


    “好。”


    其实蓝谙的一切都非常正常，然而这个小插曲还是有一点窥破穷鬼的窘迫。


    但她真的很温柔周到，沈青哲拿上书包从咖啡店出来。


    没有任何不合理的地方。


    大约不正常、有妄想症的，是他。


    沈青哲关门，低头下台阶，走了两步突然灵光闪过，反应过来一个问题，


    “蓝谙是怎么知道他的名字的？”


    回头看向屋内，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