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失来片场的时候跟的是剧组大巴，深山老林里也叫不到车，所以尽管她今天的戏份已经拍完，还是只能等下午再跟车回去。


    她坐在折叠躺椅上，把所有值得记录下来的游戏画面都截图保存了下来，甚至和黎明小镇的每个NPC都合了影。


    看了一眼时间，距离关服只剩二十多分钟了。


    她直起身子伸了伸筋，看到下午出工的演员们大部分到了化妆间，徐荏苒却不见人影。


    这次外景片场的厕所是旱厕，小苒有点洁癖，宁愿步行到一公里外加油站的公厕上厕所。


    莫失没多想，微信上给她发了个信息。


    奇怪的是，等了五分钟并没有收到回复，语音通话也没人接。


    莫失有点不放心，这里地处偏僻，距离城区远，有时候还没信号，如果出什么事很难第一时间发现。


    以防万一，她决定还是去到加油站找徐荏苒。


    ……


    十分钟后，莫失来到了加油站。


    这是个国营加油站，外表破旧，顶上的牌子都掉了漆，看起来有些年头。


    这附近比较荒凉，多是剧组来取景，来往的也都是剧组的车辆，外来车不多，此时站内并没有车在加油。


    加油站的公厕在便利店后方，她快步绕过便利店，隔着玻璃看到店内收银台前坐着一个穿着红色制服的员工，戴着耳机在刷手机。


    她没多看，径直走向左边的女厕。


    莫失用纸巾捂着鼻子往里走。一进门就能看到一个简陋的洗手池，靠墙稍低的位置还有一个水龙头，正在滴滴答答地滴着水，下面放着水缸，一个老式红色塑料水瓢在水面上打转。


    这个厕所的水压不太够，有必要的时候就得手动盛水冲厕所。


    厕所面积不大，只有三个隔间，莫失轻推前两个门都是空的，只有最里面的门紧闭。


    莫失轻声唤道：“小苒？”


    门内寂静无声。


    如果不是她练过武，五感超乎常人，还真听不出门内有一道浅浅的呼吸声。


    就在她准备敲门的时候，手机突然亮起。


    【小小苒（专业承接影视妆舞台妆）】：才看到，刚才没信号！


    【小小苒（专业承接影视妆舞台妆）】：我已经回片场了，路上刚好碰到司机顺道载了我一下


    【小小苒（专业承接影视妆舞台妆）】：你回去啦？


    莫失刚才为了节省时间从林子间的小路穿过来的，跟车道不是一条路，可能俩人就这么错过了。


    她松了口气，在手机上打字。


    【有钱能使鬼推莫】：还没


    【有钱能使鬼推莫】：你的饭放桌上了，下午要饿了就垫垫


    【小小苒（专业承接影视妆舞台妆）】：哇谢谢！你最好了！


    回复完消息，她的目光在眼前紧闭的隔间上停留几秒，想着这种地方如果有不认识的人说话，默不做声也很正常。


    于是便没再在意，顺势走向第一个隔间。


    她习惯性点开手机上那个熟悉的图标，左下角的系统黄字仍在倒计时。


    “系统提示：距离服务器关闭还有175秒，请玩家提前做好准备，合理安排游戏时间。”


    “系统提示：距离服务器关闭还有174秒，请玩家提前做好准备，合理安排游戏时间。”


    ……


    浓浓的不舍涌上心头，她打算一边解决个人问题，一边畅享最后的游戏时光。


    游戏画面上的小人跟之前并没有什么区别，完全不知道再过三分钟就要消失在这个数据世界里。


    莫失习惯性地把画面上方出现的一排活动通知红点全部点掉，获得的物品被饱饱自动拾取。


    今天上线比较匆忙，她甚至忘了每日签到。


    最后一天也不能拉下。


    眼下还有一点时间，她点开签到页面的抽签筒上下晃动手机。


    小人随着她的动作双手合十，忽地身上闪过一阵金光特效。


    莫失惊奇地“咦”了一声。


    《终末之路》的物品属性是由灰、绿、蓝、紫、红、橙、金依次从低到高分成七个等级，其中金色史诗级品质的物品最难刷到，就算她肝了十年，仓库里金色品质的物品也只有两位数。


    更别说以往签到获得的buff基本都是以紫色品质以下为主，这么多年第一次看到签到掉落金光特效，竟然是在游戏运营的最后时刻。


    她点开人物头像下方的buff栏。


    【洞悉之眼】


    【剩余时间：23:59:59】


    【效果：俯瞰时间，解构真实。】


    这不明所以的八个字，就连十年老玩家莫失都一头雾水。


    “算了，管它呢。”


    反正游戏也要关服了，这个buff可能是策划留下来的某个彩蛋吧。


    莫失没在意，操作着小人回到屋中床上，就当做游戏里的她永远沉睡下去了吧。


    她目光密切关注着左下角，并未注意隔间外面传来了轻微的动静。


    【系统提示：距离服务器关闭还有3秒，请玩家提前做好准备，合理安排游戏时间。】


    【系统提示：距离服务器关闭还有2秒……】


    ……


    就在倒数归零的时候，屏幕上忽地弹出了一个对话框。


    与此同时，蓝星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星历2090年9月12日，一个平凡夏末的午后，阳光跟以往并无不同。


    昏昏欲睡的课堂、人声鼎沸的闹市、宽敞明亮的写字楼、阴暗破旧的出租屋、垂死挣扎的抢救室……


    所有的喧嚣被一个简洁的对话框所覆盖。


    人们视线范围内能见到的所有电子设备、家用电器、镜面钟表……甚至是一无所有的空气中，都弹出了同样的对话框。


    【尊敬的玩家，本次《终末之路》内测已结束。为给玩家带来新鲜有趣的游戏体验，我们将在服务器关闭后进行版本升级。本次升级将对服务器硬件进行全面优化，并提供更加丰富的游戏内容。


    预安装包已下载完毕，是否需要更新游戏至最新版本？点击即代表同意用户协议。】


    【确定】【取消】


    被遮挡了团战视野的少年对着毫无反应的键盘愤怒拍打，鼠标在两个选项上随手一点。


    弥留之际的病患半闭着眼睛，最后的目光聚焦在空气中骤然出现的两个字上。


    疾驰的新干线上，焦头烂额的上班族们惊觉网络连接中断，错愕地盯着手中的屏幕。


    没有关闭按钮，没有强制退出的选项，只在选择键的旁边有一行腥红的备注，让人没来由地心慌。


    （注意：一旦选择，无法更改。）


    然而留给人们思考的时间并不多，灰色的对话框下面的数字在进行无声倒数。


    【选择时限：10秒……9秒……】


    ……


    莫失以为是服务器关闭提示，几乎不假思索地就点击了确定。然后才后知后觉地回想刚才一扫而过的对话框，发觉有些不对。


    游戏不是停服了吗，怎么还有版本更新？


    她急得直挠头，刚才点得太快，没看清啊！


    怪她平时刷材料养成的毛病，每次有什么掉落提示，手都会比脑子快一步点开。


    点掉那个对话框后，游戏便自动退出，图标呈灰色，再也无法打开了。


    正事办完，莫失按下冲水键，刚想从包里拿出一片卫生巾，不经意地抬眼却发现自己头顶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发光。


    一金一红两个奇怪的小方块诡异地出现在她的头顶上方十公分处，并且随着她头部晃动的幅度移动。明明看上去像是扁平的图案，却从各个角度看都是一模一样的方块。


    她有些疑惑地想用手去触碰那两个方块，以为是哪里折射过来的投影。


    结果手指碰到其中那个金色的小方块时，一行文字突兀地出现在她眼前。


    【洞悉之眼：俯瞰时间，解构真实。】


    “这是……”


    文字的内容透着一股熟悉，她三分钟前才刚刚看过！细看之后更是辨认出，那金色方块的上还有一只半闭着眼睛的图案，和她刚才游戏里看到的那个BUFF完全一致。


    莫失瞳孔微微放大，以为自己坐久了出现了幻觉，用手肘位置使劲揉了揉眼睛。


    那两个小方块仍旧静静地漂浮在她的头顶上，没有丝毫消失的意思。


    “难道中午的蘑菇炒肉没熟？”


    她试探性地又戳了戳另一个红色方块。


    【造物主的礼物：一月一经，免疫毒性伤害】


    方块上面的图案像一支镂空的红色玫瑰，跟金色方块有所不同的是，上面出现了一个类似三点整的扇形时钟图案，其中那个直角的扇形颜色相比钝角图案有些发灰，且扇形边缘在以肉眼无法察觉的速度慢慢旋转。


    看上去像是一个在走CD的BUFF。


    莫失左眼猛地一跳，这个突然出现在脑海中的想法虽然荒谬，但却让她有了几分亲切感。


    这不就是在《终末之路》里每天都会出现在她人物头像下面的BUFF嘛！


    莫失正觉得离谱的时候，隔间门突然传来的动静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砰、砰、砰——”


    一阵大力而又笨拙的敲门声响起，像是外面有人在用蛮力撞门。


    莫失有些恼。就算再急也不至于这样吧，隔壁又不是没空位！


    她有些不悦地开口：“有人！”


    然而在她说话之后，敲门的人并没有停下动作，反而变本加厉地撞门，大有一副要破门而入的架势。


    复合板材质的隔间随着那人的撞击而微微颤抖。


    任谁在方便的时候遭遇这种事情都会怒火冲天。


    莫失深吸一口气，动作极快地将卫生巾更换完毕。


    她用力抿唇，在愈来愈大的撞门声中猛地将门打开，准备好好看看到底是谁这么没素质！


    “都说了有人，你怎么……”


    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一张青灰色的脸几乎要贴在她的脸上，那人的眼球如同褪色的玻璃珠，毫无生机。腮边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暗红色的血肉就这么晃悠悠地挂在脸上。


    那人张着嘴，距离太近，莫失甚至能够闻到从她干裂的口中传来的腐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