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风雨欲来

作品:《他怎么还活着?

    狐顿是聪明人,登时反应了过来。


    “是你……”他自顾自摇头,“不可能……”


    “我无意与你为敌,也不打算与你清算,只是大家各取所需,各有难处,既已互相欺骗,就别谈什么信任了。”沈絮手腕一转,像是变戏法似的,手里多出了一枚通行令。


    狐顿的眼神顿时热了起来。


    “替我杀个人,我就替你开路。”


    狐顿稍微冷静,迟疑道:“你还肯信我?”


    “我们也不是朋友,谈什么信与不信呢?”沈絮眯了眼,“匈奴人即便是要闹事,算算时间也早了些,你若不将水先一步搅浑,该怎么才能从这里脱身呢?”


    “你敢算计我!”


    “做,还是不做。”


    狐顿游牧惯了,五感本就异于常人,他能听到由远及近层层叠叠的脚步声,即便他现在能杀了沈絮,也没这通天的本事在皇宫里脱身……


    他时间不多了。


    大不了逃了眼下之祸,再将这账好好与他沈清之算算。


    狐顿一转刀,冷冷道:“杀谁?”


    京城的风声不太好闻,因着朱珂的所作所为,当时所见之人不少,没来得及遏制,便传开了数余里,一时间关于朱珂的弹劾奏文犹如纸张般一叠一叠地飞进了养心殿。


    “十封,有九封是叫朕扯了朱珂的职,流放或处死的。”皇帝身披龙纹金袍,端坐御台座,搁置了笔墨,抬眼看向一旁的飞鱼服之人,“你怎么看,楚翊?”


    楚翊垂目:“天下事在陛下,臣不敢做主。”


    “天下事在民心,爱卿亦是民,何来‘不敢’一说?”皇帝缓缓说,“爱卿但讲无妨。”


    楚翊抿紧了唇。


    这话接好了是闲聊,接坏了可就不好说了。


    “……臣便大胆进言。”楚翊说,“朱珂虽私事荒唐,却在公务之事上素有缜密公正之称。陛下以贤明为治国之根本,若不加以管制恐令天下与群臣不满。臣认为,可先以流放,摧其锐气,待事态缓转,再让朱珂戴罪立功,为国尽忠。”


    “可你看看,这谏言之中,诸如都是‘杀人偿命,天经地义’的呼声,单单只流放,岂不是让朕陷入不义之地?”


    楚翊连忙行礼:“陛下之贤德天下闻名,众人思及陛下之深意,必能理解。”


    “爱卿是及。”皇帝转而又说,“听说地牢里跑了个匈奴人?”


    “名为‘狐顿’,牢中看守看管不严,被人翘了锁迷晕了杀出来的。”楚翊说,“恰逢当时都指挥使犯了荒唐事,因而让人有了可乘之机,臣已派人全京城搜捕,必让他出不了京城。”


    “可是此事疑点重重,不得不让朕心生怀疑。”皇帝用手指点了点奏折,“前些时日,匈奴使者也忽然暴毙,朕的弟弟还亲自写信慰问……是否有是人里应外合呢?”


    楚翊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了一个人。


    他眉头一抽,意识到大事不妙。


    “许是……有内鬼。”


    “此事朕亦是不知。”皇帝说,“只是恐生变故,锦衣卫无人可用。你可有合适人选?”


    楚翊说:“锦衣卫旗下亦有校尉卫恭、百户陈部等人可代领。”


    “是吗?可这却有封奏折是向朕举荐你的。”


    楚翊一顿,抬眼:“什么?”


    “夸你文武兼资、智勇双全。”皇帝说,“你瞧,高保全递的。”


    ……


    ……


    这一连好几日过后,楚翊就连上职也思虑重重,不知在想什么。


    他脑中的思绪仿佛被一柄刀狠狠豁开成了两半,一半是沈絮不知明意的笑,一半是雷鸣雨打之中的朱珂,中间还夹个不明来意的高保全。


    他们想做什么?


    想造反不成?


    一想到这一出,便是连冷汗都下来了。


    “大人。”门外的卫恭敲响,惊动了他的深思。


    “怎么?”楚翊问。


    “宫里的传旨太监到了。”卫恭说。


    传旨太监。


    传旨太监……


    楚翊不知自己是以什么心思出的门,又不知是以什么模样去见的太监,行的礼。


    直到那封陛下亲封的调令落在了他的手中,他才恍然在梦中惊醒。


    “……谢陛下隆恩。”


    “恭喜指挥使了。”太监接了赏银,随手掂了掂分量后,揣进了袖口里。


    “望指挥使能铭记皇恩浩荡,为江山效力,不负陛下一番惜才之心。”


    “自然。”


    ……


    一路上,楚翊都在思索这番话究竟是何用意,直到翌日傍晚,一封急召快马加鞭地传到了楚翊的手里。


    烛火葳蕤,寂静的夜晚只留残存的烛心,在长空夜色下噼啪作响。


    谢逊拿着那张方正的纸,半张脸的轮廓陷在阴影里,被拉得很长,神色亦不明。


    “你说。”他轻声漫语,“清之这个时候,会给孤寄什么呢?”


    太监跪倒在地,俯身说:“奴才不知。”


    “采翠。”


    被唤到名字的宫女身躯一震,跪倒说:“太子殿下。”


    谢逊支着脑袋,垂眸道:“你跟沈絮的关系不错吧,你来说说看?”


    “奴婢……”


    “你说他是不是怪孤了?”谢逊俊美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疑惑的神情,“觉得孤不应该蒙骗他,谎称沈砚还活着……不对。”


    他说着说着自己将自己的话给推翻了。


    “他怎么会怪罪到孤的头上呢?没人通风报信的话,怎么会怪罪到孤的头上呢?”


    冷汗噌一下窜了满背,采翠眼底写满了恐惧。


    死寂一般的沉默过后,稍微一丝一毫的动静都能挑动脆弱的神经。


    是谢逊打开了那封信。


    “……”


    “……”


    “徐州县。”谢逊喃喃道,“我得去一趟徐州县才行。”


    宫墙蜿蜒,天沉如铅。


    阴云叆叇,压着玉瓦朱甍,郁色下的宫人低着头,小步小步地快速在宫墙外通过,漆黑轻盈的鹰隼划破寂静,随着一声裁空的鹰唳,犹如利剑般从朱瓦围墙中穿插而过,一展大翅,稳稳地落在了谢恒的手臂上。


    “这物件儿好啊。”谢恒利索地将手里的刀一扔,喜不自胜地摸着那顺滑的羽毛。


    这鹰生得那样威风,翅影庞大,肌肉紧实,盘旋之势极为压迫,一猜想便知是下了功夫饲养的。


    谢恒一扬手,隼影展张,一个振翅便冲入云霄,等痛快飞了一圈后,转了个弯,重新在房檐上盘旋去了。


    “三殿下喜欢就好。”兰心微微垂眼,“我家哥儿有劳了殿下照拂,这是我家娘娘物色的小玩意儿,虽不值什么,但愿能聊表心意。”


    “这还不值什么,值大了。”谢恒招呼她坐,她不坐,谢恒就自己坐了。


    “你家娘娘是谁?”


    “回殿下,我家娘娘正是兰芷轩的纳兰昭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