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交涉

作品:《他怎么还活着?

    “……”


    “……”


    “……我没见过,可听过。”见沈絮眸色加深,明月深深吸了一口气,扬首说,“你想知道,可我有条件。”


    沈絮情绪稍降:“姑娘但提无妨。”


    “但提无妨?”明月不免调侃,“如何无妨,你身无金银,若我要钱呢?”


    “姑娘若要,我总有法子弄到。”沈絮笑道,“想好了要钱?”


    “……不。”


    她往前一倾身,双目紧紧盯着沈絮,一字一句地说,“我要跟着你。”


    “跟着我?”


    “对。”明月说,“对外照常,可等你办完你的事,你必须替我报仇。”


    “复国不易,我帮不了你。”


    “复国?我才不稀罕那些。”明月冷笑,“我要你帮我杀个人。”


    “这不难。”沈絮淡淡道,“该你了。”


    女子起身,一步一步迈着莲步停到了沈絮的背后。


    “你可真是会找人。”


    沈絮没动,随着肩膀一沉,扑鼻的女人香撞了满怀,明月从背后揽着他,贴近了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


    “若你提的那人是个学问人,那便巧了,前月我伺候官场的人时听说,前几年有个被贬官的七品官,是个状元。这可不多见,奴家一下子就记住了。他们商量着要怎么处置他,字里行间十分吓人,一会要杀一会要辱的,我听着实在骇人。”


    明月余光一瞥,见沈絮神色淡淡,没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反应,不免就让人有些遗憾。


    她顿了顿,继续说:


    “为首的人大刀阔斧,身高九尺,面如罗刹,气势逼人,我不敢多瞧,只记得这些……听其余人叫他……朱大人。”


    霎时间,空气中的气氛陡然就变了,惊得明月下意识松开了手。


    她怀中的那人明明没说话,眸色却黑沉如墨,似乎有无穷无尽的恨意都随着“朱大人”这个称谓蓬勃而出……


    她懂他。


    恨一个人就是这样的模样,不必见到人,只听到他的名字,就恨到恨不得将其骨头嚼碎,血肉砸烂,恨到魂魄深处疯了般地战栗……


    “我知道了,多谢姑娘。”


    “……嗯?”


    明月瞪圆了眼,眼见着沈絮温润如玉地朝她笑了笑,那样磅礴的情绪居然转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实在是……令人胆寒。


    “那在下就不再打扰了。”


    “……”


    “……”


    “……公子!”


    明月叫住了他,


    “别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


    沈絮脚步停下,朝她微微一笑,算是应下。


    得了承诺的明月才算是松了口气般地,泄力倒回了座椅。


    ……


    ……


    一直躲在门外的月姑听着他们的话题已经结束,心中的惊愕如同波涛骇浪,她手脚忙乱地翻出腰间的玉佩,心中的盘算一节比一节高……


    得利用这个好好赚一笔才行,她这么想着。


    老鸨将玉佩小心翼翼地揣回了腰间,往房间内看了一眼,屏风上还有明月呆坐着的人影……


    她不免有些窃喜。


    傻姑娘。


    官道的人你也敢得罪,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可别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那张管不住的嘴……


    月姑正欲走时,耳边忽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轻缓而温柔,近乎是贴着她的耳边说的:


    “月姑,听了多久了?”


    “……啊!”


    ……


    ……


    骤然的尖叫吓得明月心跳一停,害怕方才的谋算被发现而后落空了,急忙起身,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无事。”


    沈絮高朗的声音从外面响起,让她的心绪稍微安定了些许,


    “回去吧,把门带上。”


    “哦……哦好。”明月匆匆照做,余光往外偷偷一瞥,恰好瞥见了吓得坐在地上盯着她的月姑,顿时牙酸腮涨,太阳穴突突突地跳个不停,


    “她……”


    “回去。”沈絮微笑,“听话。”


    “……”明月迟疑着点首,不敢去看月姑的眼神,缓缓把门拉上了。


    ……


    ……


    “你……想干什么?”回过了神的月姑心绪渐稳,梗直了脖子瞪他,“我可知道你们的谋算了,若我现在再大叫一嗓子,楼下的小厮定会报官,骗了我你还想跑?章台可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妈妈这是哪儿的话,言重了听得大家心惴不安,于你也无好处啊。”沈絮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声调,轻声慢语地说,“你不如问问我为何不关门,让你听见?”


    “你少来这套,你无非就是想借我之名与明月互相监督,想拉我入伙罢了,老娘少说也在这行干了三十年了,你想拿这事儿糊弄我,没门。”月姑双眼泛着精光,“我知道你怎么想的,可我却绝不会照做。你是刀锋上的蚂蚱,又是三皇子的心上人,一旦翻船,便是无数双眼睛盯着你,我可不做这赔本买卖。若拿你邀功,你这新秀还能稳稳算笔银子出来,我又何必跟着你冒险?”


    “眨眼间功夫,妈妈就能理清楚头绪,实在令人佩服。”沈絮半蹲下身,“爱财之心人皆有之,可有命拿没命花不就可惜了?”


    “你能拿我性命?”月姑冷笑,神情逐渐浮现出一种岁月沉淀的狠辣,带着一丝挑衅于不屑,“我倒想等着瞧,你两手皆空,如何杀我。”


    “有时候杀人是不需要刀的。”沈絮摇首,“妈妈只聊自己,不妨聊聊我,设想一番,若我什么都不做,你能如何治我?”


    “自然是报官,上报锦衣卫。”月姑说。


    “有何凭证?”


    “我亲耳所闻,人证。”


    “一人哪够,三皇子难道不会保我么?”


    “那还有……”月姑本想说明月,可一想到他们俩乃是一丘之貉,必然跟她合不到一块儿去,不由得有些语塞。


    “我年纪尚轻,要得却也不多,只求能让我的兄长入土为安,这就满足了。”沈絮神情落寞,“还是说届时上了公堂,妈妈你要指我怜爱手足之错?”


    “少颠倒是非!”月姑扬声,“你们方才聊着杀人,我可全都听见了!”


    “这世间的人就是如此,为了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动不动就说什么打打杀杀的,也就是听着骇人了些。”沈絮说,“难道月姑没说过?”


    月姑卡了壳……


    “你竟说这是玩笑话?”


    岂料沈絮反问:“难道不是么?”


    “你,你简直……”


    伶牙俐齿?巧言令色?


    月姑看着他那双笑意盈盈的眸子,只觉得不寒而栗……


    “妈妈,别这么瞧我,也别怕我,就如我当时所说一样,你只当做了件好事,权了一番兄弟之情。”


    沈絮温柔地捻起她的一只手,另一只手覆在上面,像是瞧不见月姑脸色惨白似的,笑道,“你手中的玉佩,实不相瞒是块残次品。我家中还留着一块,妈妈若愿意闭嘴,能让我少件烦心事,我必双手奉上。可若不肯……”


    “不肯……又如何?”


    沈絮没说话,就只是短促地笑了一声。


    “你意下如何?”


    月姑咽了咽口水。


    哪怕沈絮没提“能如何”,月姑也莫名不敢问第二遍了,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一个毛头小子吓成这样,却也不想露怯。她像是下了决心进个贼窝似的,满头大汗。


    不知过了多久,月姑心一横眼一闭,哑声说:“我知道了。”


    她应下后,沈絮脸上的笑意都变得真诚了一些。


    “那便这么说好了。”


    月姑愣愣的,直到人都走了许久,她才像是后知后觉般地爬起身,一把推开门:“明月!他跟你说了什……”


    明月不知何时靠在了门旁,这儿隔音不如何,想必听了个全须全尾。


    她抱着腿,双眼里闪着异样的光芒,脸颊红扑扑的,颇有生机。


    谁带给她的?沈絮么?


    “我先睡了。”明月站起身,不欲与她多说。


    月姑神色复杂,直到人已经进去了许久,她也没叫住她。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