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地牢之人

作品:《他怎么还活着?

    那个欺辱过沈絮的嬷嬷。


    当此人的身份水落石出,本怀疑的嫌疑人逐渐被敲定成了凶手,算上沈絮先前说的“无人能欺辱我”,不论怎么看,这人都是沈絮杀的。


    沈絮并非纯善之人,他从未变过本性,睚眦必报才是他的真正面目,这他早就知道了。


    谢恒那日还打听过这人,她本是宫中妃子的侍女,是犯了事儿才打发到外廷干粗活的,因着资历老,年纪大,总是动不动就对下边的人动辄打骂,这种人死了倒是没什么可怜惜的。


    ……但杀了人就算了,投他井里算几个意思?


    若不是这口井不常用,他谢恒说不准稀里糊涂地被喂了几口尸水也未尝可知……


    谢恒捏着衣袖里的那几根线,有些咬牙切齿。


    干了糟事还叫他擦屁股,有尸体只顾着往他殿里运,肚子里有点阴招全使他头上了!


    他真想把罪证甩他眼前,看看他什么反应。如若沈絮是故意而为之,那也跟谋杀没两样了!


    “高德顺!我要吃饭!”


    高德顺震惊到失语……


    他望着谢恒孤傲的背影,不禁心生敬佩。


    见了那种场景,殿下您……您居然还吃得下饭吗!果然不愧是殿下!


    “是,奴才立刻去准备!”


    *


    地牢的光景暗无天日,镶嵌的石板将四面八方围得密不透风,地下湿凉,苔藓疯长,潮霉跟血腥争先恐后地往鼻子里灌,空气中的哀嚎声一阵接着一阵,死气弥漫,只剩墙上高涨的烛影,张牙舞爪地侵蚀了石砖。


    披头散发的男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微微一动,铁链跟着发出窸窣的声响,浑浊的双眼抬起,不知何时,烛火处多了一个高耸的人影。


    “你来了。”


    男人声音嘶哑,布满血丝的双眼却死死睁着,像是生怕将他放跑了似的,视线牢牢咬住了对方的身影。


    “北镇抚司的刑罚惨无人性,亏你能忍住。”


    “嘎达”一声,沉甸甸的铁锁被撬开,漆黑的人影缓缓蹲在了他的面前。


    “挛鞮氏在哪里?”


    “……你不也是,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能行走自如。若是三皇子发现了你的真面目,还会如此信任你么?沈絮?”


    烛火惶惶,阴冷的地牢在眨眼间被晃清,勾勒出了那张摄人心魄的清冷面庞。


    ——正是本应回外廷的沈絮。


    他提着油灯,似乎并不想多加解释,波澜不惊地重复:“挛鞮氏在哪里。”


    那形如恶鬼的牢狱之人盯着他,靠在墙壁阴恻恻地笑了:


    “呵呵呵……瞧瞧这张脸,简直跟沈砚长得一模一样,真不愧是一个娘胎里生的,你们中原人真有意思,居然能为了一个死人,叫人往自己胸脯上扎一刀。”


    沈絮微微一笑,逼近他的双眼,琉璃般清透的眸子犹如染了鬼火,森然而轻柔。


    “狐顿,这是最后一遍,挛鞮氏在哪里。”


    铁链拖拽,“哗啦啦”的声响在寂静的空间里格外清晰,狐顿毫不掩饰恶意,呲牙一笑,近乎是一字一句地说:“——挛鞮氏死了。”


    “不对。”沈絮柔声说,“两国不斩来使,这是千百年定的规矩,你敢骗我。”


    “两国是两国,若是别人杀的不就好了。”狐顿说,“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你兄弟慌不择路跑进了匈奴人的地盘,可惜永宁城里只有奴隶,他们什么也不知道。你以为挛鞮氏是来干什么的?你们中原的皇帝果真仁慈么?遗憾了,不救我出去,你也别想跑。我转眼,就能将你的消息传出去,这样假通敌也成了真通敌。”


    沈絮收了油灯,淡淡地瞧着他。


    “我当你帮我是为了什么,原来是主子死了。”沈絮收起衣袖,指腹摩挲着那段被拽坏的衣角,道,“你的新主子怎么没见给你留些新盘算,反倒打起我这个丧家之犬的主意了?”


    狐顿的脸色顿时阴沉,偏头啐了一口:“中原人不讲信义,否则我何至于沦落到这个地步!”


    “你其余的兄弟呢?”


    “全死了。”


    “真是可惜。”沈絮说,“我可以帮你,作为交换,你得告诉我一件事。”


    狐顿早有预料,道:“关于你家兄弟的?”


    “正是。”


    “你就不怕他死了?”


    “死便死了,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沈絮语气很平静,“这就是我的规矩。”


    “可以。”狐顿已经无路可走,除了同意这交易,别无选择。


    “你出宫,往章台走,花街里有个女人,是挛鞮拓拔的亲妹妹,她或许知道些什么。”


    沈絮站起身,正欲走时,被狐顿叫住了:“等等!”


    见他停住脚步,他喉结一滚,说:“你什么时候救我出去?”


    “过几日。”沈絮偏头,“届时宫中会大乱,你可趁机趁乱逃出。”


    说着,一环钥匙扔到了狐顿的手里。


    “这……你是怎么拿到的?”


    “自然是偷的牌子。”沈絮说,“拿了锦衣卫的腰牌,虽唬不到司狱,狱卒总归还算好办。”


    “你将人给杀了?”


    “……”沈絮转过身,微笑道,“你猜。”


    “……”


    “……”


    出了牢狱之后,却有一阵脚步逐渐清晰,沈絮借着墙角遮住了身形,为首的那个人白衣束袖,银盔甲胄,一张熟悉的脸侧身露了出来。


    ——是风玄逸。


    沈絮眉头微蹙。


    他来这种地方做什么。


    “牢狱重地,你胆敢在此酣睡!”


    一声拔尖的斥骂响彻云霄,作陪的司狱重重往桌面拍了一掌,将把手的两个狱卒给惊醒,“钥匙竟然就这么甩在桌面上,若叫人窃取了你二人皆是杀头之罪!来人,撤了他们的腰牌,撵回去,明日起不必来了!”


    一时间惊醒的两人忙不迭地磕头谢罪,痛哭流涕,全然不知为何会昏睡过去,场面混乱不已。


    司狱搓着手陪笑:“真是让小将军看了笑话,都是下官管教不严。”


    “无妨。”


    风玄逸说后,像是察觉了什么,视线忽然往后瞥去,可墙角处早已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