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口不择言

作品:《他怎么还活着?

    他心中想的什么倒也能猜个大概,只稍微一试探,就知他有贼心没贼胆,沈絮倒是没往偏了想。


    不过却也让他心中生了疑窦。


    若无变数,能在皇宫之中行此偷梁换柱之事绝无可能,真有这通天本领的话,沈絮倒是想见识见识。


    他抬眼望去。


    谢恒正背对着他,对石阶下的青苔上下其手,嘴里还鼓鼓囊囊地念着什么,思及他方才的行径,此情此景约莫是在回避他。


    “殿下。”


    沈絮叫他,谢恒虽然没回应,可手上的动作极为明显的停了。


    沈絮站在他的身后微微躬身,捏住他的肩膀,故意贴近耳边:“不理我?”


    “……!”谢恒猛地站起身,动作之大,若非沈絮提前退开几步,想必早被撞翻了。


    “你干嘛啊!知不知道很吓人!”


    “开个玩笑,殿下莫恼。”


    “谁恼了!”


    沈絮微微一笑,没急着接话,他缓缓走到谢恒方才放刀的刀架旁,纤细骨节分明的手指并在一起,不轻不重地往银白的刀身上划了一下。


    莫名让谢恒看得老脸一红,遮掩般地扭过了头。


    “你刚才舞的刀法,叫‘千山白雪’,出自前朝一位刀法大师之手,上手虽不难,若要深谙却需费些功夫。”沈絮说,“据我所知,那位老先生已经仙逝了,殿下上哪儿弄到手的?”


    “……”谢恒一愣,不解地摇摇头,“我不知道。”


    “是嘛。”沈絮挑眉,“这世间能弄到这套刀法的没几人。”


    “很珍贵?”


    “倒不是说它多珍贵,只是毕竟是前朝之物,若轻易搬出台面,恐怕是要惹些舌根之祸。”


    “你不也说了认识的人没几个吗?”


    “宫中之人自然知之甚少,可人多眼杂,难免有不轨之人心生歹意。”沈絮走了几步,拉进两人的距离,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清的声音说,


    “殿下,不如你我坦白了说吧,本应在此之人,现在正在何处?”


    谢恒听明白了。


    沈絮倒真没往穿越这一类头上去想,但因那套刀法,把他认成了个前朝余孽……还是正虎视眈眈的准备谋反的前朝余孽。


    他这套说辞倒是滴水不漏,即便握着十成十的把握,仍旧给自己留了点后路,若他真是谢恒无疑,还能以护卫之名脱身。


    谢恒也弯了弯腰,用手指点脸:“怎么,要滴血验亲?还是试试我有没有带人皮面具?”


    那双被逼近的瞳孔里,有眸光如水般的痕迹在波动,然后很快就被长睫给遮住了。


    “不敢。”


    短短一句话,谢恒却莫名从他口中听到了别的意思。


    不像放松,反倒有些失望。


    极快洗清了嫌疑本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儿,这反而让他心中犹如堵了块石子般,又沉又闷地压在心底。


    “我就跟你说过实话。”谢恒说,“这刀法我是凭空悟出来的,什么来处什么大师,我通通不认识。”


    沈絮不说话,谢恒就有些发闷:“事实正是如此,你信也是如此,不信也是如此!撒这谎也不值当,我是免得你之后怪我浑说才道出实情的。”


    “殿下此后请不要再动用此刀法了,虽不出名,有心之人自会借此大做文章。”沈絮语气不变,似乎并未将谢恒的话放在心里,“家兄之前为了收藏留了许多刀法,改日我会如数奉上,聊表谢意。”


    谢恒呆了一两秒,忽然拉住他:“你要走?太医院的人都说了叫你多歇息着,不如再……”


    “不必了。”沈絮摇摇头,“伤不见骨,本就没什么可养的,殿下给我的药我还留着,若今后有缘,再在宫中相见吧。”


    犹如当头一棒,谢恒彻底懵了。


    这话的意思,莫不是要跟他一刀两断?!


    难道他哪句话说错了?


    他将他当成了前朝人才肯搭两句话,一确认了他是本尊无疑就要松手?


    这可不行!


    他有个预感,若在这儿放走了沈絮,该死的死,该黑化的黑化,他做那么多都白做了!


    沈絮转了转手腕,似乎想挣脱他,谢恒急得满头大汗,情急之下大喊一声:“沈絮!”


    “……”


    沈絮偏了偏头,似有些不耐。


    “殿下请说。”


    妈呀这态度!一朝回到解放前!


    “……我要争权。”盯着他逐渐睁大的双眼,他明白已经没有回头箭了,不免手上更加用力,牢牢攥住他的手腕,“我从前混账事真做了不少,朝中树敌颇多,太子哥虽与我关系不错,却也只是表面关系罢了,他若上位,定饶不了我!不如一博,杀出一条路来。你若肯留在我身边,替我出谋划策,我保证,这比交易会比你跟太子的交易划算许多。怎么样?”


    他在赌。


    赌太子跟他从一开始就是两条路的人。


    从这些时日来看,沈絮绝不是个轻易就会被打动之人,他行事自有自己的一套风格,且容不得别人干预。


    沈絮为什么会突然对他改变看法,甚至提醒他别将这套刀法轻易视人?


    他一步一步试探着谢恒,如果只是想在宫中低调行事,何必试探他的真实身份?


    因为原身的谢恒是个不学无术的废物,这种废物莫说争权,恐怕连四书五经都只读了一半,说难听点就是“烂泥扶不上墙”。


    沈絮之所以要走,正是因为他认为这样“烂泥扶不上墙”的谢恒毫无斗志,更无价值。


    他亲手将沈絮想要接助他的手复仇的机会给葬送了,所以一定得想尽办法让他重新相信自己,这条船他若不上,就活不下去。


    不过不论怎么说,他也不能为了博取沈絮的信任,而承认自己是前朝之人吧……


    这样做的风险实在是太大。


    眼下宫中只有三位皇子,除了他跟太子,最小的谢良更是不符皇储要求,除了谢恒就是太子。


    他在未来杀了太子,想必是积怨已久,那么若是除开这个必选项,沈絮会选他。


    不,只能选他。


    “……唉。”沈絮环顾一周,不知在看什么,最后什么都没找到,扶着额头疼不已的模样,莫名让谢恒觉得他眼下的心情比方才更差了,


    “殿下,你这口不择言的毛病真得改改了。”


    “什么意……”


    话音未落,他忽而心中凉的心惊,数次濒临死亡而训练出的警戒顿时像疯了一般在他的大脑之中炸响,不知从哪儿来的直觉,手腕一用力,将沈絮整个人往后扯,而自己牢牢挡在他的身前。


    旋即而传来的,是胸口的刺痛,一柄绣春刀从前至后,从胸口贯穿至身后。


    他猛地喷出一大口血。


    “……殿下!”


    沈絮回过头就目睹了这一幕,明明就在转瞬之间发生的事,此时此刻却能清晰缓慢地看清谢恒的每一个动作。


    为什么?


    他惊骇不已,一抬头,见到了同样震惊的锦衣卫。


    已经杀错了人,他神情一变,陡然阴狠,抽出刀后,再次抬手,眼看着就要置沈絮于死地——


    千钧一发之际,谢恒不知哪儿来的力气,挟住沈絮的双肩,一同滚到了一旁,躲开了那致命的一刀。


    “……”


    谢恒痛苦不已,真想骂一句脏话,但没来得及开口,鲜血随着喷涌而出,最后一丝力气也被榨干,倒在了沈絮的身上。


    意识消弭之际,瞳孔里倒映出的是沈絮击碎了的冷静早已不复存在,沈絮张嘴喊着什么,但传到谢恒的耳朵里就像隔着一层水雾一般,依稀只能听得出那是他的名字。


    他叫他“谢明驹”。


    谢恒:“……”


    谢谢,他还是更喜欢自己原来的名字。


    不过……一个大活人死在他的面前,虽然谈不上什么生死之交,但好歹也聊过几句话,锄过几块地的交情,他,他不会哭吧!


    别哭啊真的,很丢脸的……


    谢恒猝不及防地呛了一口血,差点没提早把自己送走。


    恍惚间,沈絮也不知有没有哭,那张脸逐渐在他的视线里变得模糊……沈絮不停地在拍他的脸,喊什么就不清楚了。


    别拍我的脸啊好哥哥,破相了咋办。


    ……


    ……


    是啊,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虞朝也是有锦衣卫的。


    锦衣卫这个杀人组织,说穿了就是为了监视皇族而存在的,他在光天化日之下跟沈絮聊这些,往轻了说是口不择言,往重了说,那可是密谋造反。


    更何况沈絮还背着“谋反家臣”的罪名,即便其中另有渊源,却也肯定在皇权的监控之下。


    ……他可真是把人害惨了。


    最后一刻,沈絮看到谢恒的手抬起来,似乎想要触碰他的脸来确认什么,但他的力气不足以支撑他这么做,最后在一指之隔的距离,摔落了。


    攻想摸他的脸,看看有没有流眼泪,也是很好奇了。[狗头叼玫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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