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花烛血映山河红,粤韵长存慰英魂
作品:《鬼影道途》 随着大屏幕上的画面流转,两鬼的表情渐渐由原来的警惕,慢慢变为五味杂陈——先是死死盯着画面里军民抗敌的场景,眼神里翻涌着悲愤与共鸣,接着眼眶便渐渐泛红,原本紧绷的身形也软了下来。
大厅里阴冷的氛围像是被暖流驱散,一点点消融在空气里。当话剧最后一幕里,鲜艳的红旗缓缓升起,屏幕上跳出几行字幕:“抗日战争持续了14年,从1931年9月18日九一八事变开始,到1945年9月2日日本正式签署投降书结束。?这是中国人民艰苦卓绝斗争的胜利,标志着近代以来中国反抗外敌入侵的第一次完全胜利。”
女鬼再也忍不住,泣不成声地捂住脸,肩膀微微颤抖;男鬼握着大刀的手缓缓松开,刀刃化作黑气消散,他泪流满面,声音带着浓重的哽咽,一遍遍重复:“我哋终于胜利喇…终于胜利喇…”
女鬼望着男鬼,四目相对间,满是跨越生死的执念与释然。
片刻沉默后,她缓缓开口,凄婉的粤剧唱腔在空旷的大厅里响起,婉转缠绵,带着尘埃落定的温柔:“落花满天蔽月光,借一杯附荐凤台上。帝女花带泪上香,愿丧身回谢爹娘。我偷偷看 偷偷望,佢带泪带泪暗悲伤。我半带惊惶,怕驸马惜鸾凤配,不甘殉爱伴我临泉壤。”
男鬼应声接唱,声音低沉却饱含深情,与女鬼的唱腔丝丝相扣:“寸心盼望能同合葬,鸳鸯侣相偎傍。泉台上再设新房,地府阴司里再觅那平阳门巷。”
“唉,惜花者甘殉葬,花烛夜难为驸马饮砒霜。”女鬼的声音带着泣音,字字泣血。
“江山悲灾劫,感先帝恩千丈,与妻双双叩问帝安。”男鬼附和着,眼底的泪光愈发清晰。
“唉盼得花烛共偕白发,谁个愿看花烛翻血浪。我误君累你同埋孽网,好应尽礼揖花烛深深拜。再合卺交杯墓穴作新房,待千秋歌赞注驸马在灵牌上。”
“将柳荫当做芙蓉帐,明朝驸马看新娘,夜半挑灯有心作窥妆。”
“地老天荒情凤永配痴凰,愿与夫婿共拜相交杯举案。”
“递过金杯慢咽轻尝,将砒霜带泪放落葡萄上。”
“合欢与君醉梦乡。”
“碰杯共到夜台上。”
“百花冠替代殓装。”
“驸马伽坟墓收藏。”
“相拥抱。”
“相偎傍。”
两人同声合唱,声线交织成最动人的绝响:“双枝有树透露帝女香。”
男鬼轻唤:“帝女花。”
女鬼应答:“长伴有心郎。”
合声久久回荡:“夫妻死去与树也同模样。”
在这穿越时空的唱腔里,我仿佛亲眼看见当年那对青年男女饮下砒霜、殉国殉情的悲壮情景,泪水不自觉滑落脸颊。
樊爷爷站在一旁,双眼早已被泪水填满,浑浊的眼眸里翻涌着动容与惋惜——对于他这般浸淫粤剧半生的老票友,更能读懂唱词里藏着的家国之痛、夫妻之爱,那份沉甸甸的情感,早已超越了阴阳界限。
唱罢,余音在大厅里久久萦绕,带着无尽的怅然与释然。女鬼眸光流转,轻声念道:“戏女亦知国危难,战火疮痍墙垣残。”
男鬼应声接诵,声音铿锵有力,带着终得所愿的坦荡:“红旗高举就义去,捷报飞来革命续。”
念罢,两鬼缓缓转过身,对着我们深深望了一眼,嘴角勾起一抹释然的浅笑——那笑容里,没有了往日的怨毒与戾气,只剩尘埃落定的平和。紧接着,他们的身形渐渐变得透明,化作点点微光,在空旷的大厅里轻轻飘散,最终彻底消失不见。
随着两鬼离去,大厅里最后一丝阴冷也烟消云散,晚风从窗外吹来,带着草木的清新,竟让人觉得格外舒心。
两鬼彻底消失后,大厅里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每个人都沉浸在方才的动容里,久久没能回神。悲伤与释然交织的情绪还萦绕在心头,连曹主任都红着眼圈,悄悄抹了把脸。
突然,宋道长一拍大腿,咋咋呼呼地打破了这份宁静:“哎呀,遭了!光顾着超度了,忘记让那男鬼赔我手机钱了!这70多块钱白花了,亏大了啊!”
原本沉甸甸的悲伤氛围,瞬间被他这一句话驱散得无影无踪。樊爷爷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忍不住笑出声:“未必然你还能追去阴曹地府,找两个已放下执念的鬼魂赔钱?”
宋道长捧着怀里碎成两段的老年机,一脸心疼地叹了口气:“唉,这事搞的!好心帮他们了却心愿,还把自己的宝贝手机搭进去,真是赔本买卖。”说着还不忘掂了掂手机残骸,那模样看得我们又想笑又觉得可爱。
曹主任连忙上前一步,拍着胸脯说道:“道长,您这手机可是帮学校处理鬼魂的事才弄坏的,照理说校方该全权赔偿!您等着,明天我就去给您挑个新的,保证比您这旧手机好用!”
宋道长一听这话,原本耷拉着的脸瞬间亮了起来,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刚才的心疼劲儿一扫而空:“好!这可是你说的啊,曹主任,可不能反悔!”说着还特意伸手拍了拍曹主任的胳膊,生怕他变卦。
这时,樊乐忽然开口,眼神里带着几分思索:“刚才他们最后念的那两句诗,会不会就是爷爷之前提到过的,当年那对戏班情侣留下的绝笔诗?”
我顺着他的话回想了片刻,重重点头:“没准还真是!意境和樊爷爷说的鱼死网破、以身殉国的情节刚好对上,应该就是那首绝笔诗了。”
宋道长笑着点点头,冲樊乐竖起大拇指:“小樊你还怪聪明的嘛,脑子转得挺快!” 说着转头看向樊爷爷,语气里满是赞许,“樊大哥,你这孙子可真不赖啊!之前我这徒儿遇上危险,他二话没说就割破手掌,用自己的纯阳血把畅儿救下来了,真是有担当的大丈夫、男子汉!”
樊爷爷一听这话,脸色瞬间变了,转头盯着樊乐,语气带着点质问:“臭小子!你这手上的伤口,不是跟我说搬书不小心划的吗?!竟敢跟我撒谎!”
樊乐吓得一哆嗦,眼神慌乱地躲闪着,支支吾吾说不出话:“啊?我…我那个…就是…”
樊爷爷一脸严肃地迈步走过去,将手轻轻放在樊乐的肩膀上,语气沉了沉:“说谎可不是好孩子,有啥不能跟爷爷说实话的?”
我见状赶紧上前打圆场:“樊爷爷,其实不怪樊乐!都是我…”
没等我说完,樊爷爷突然笑了起来,拍了拍樊乐的胳膊,语气里满是欣慰:“你做得好,乐乐!男子汉就该这样,遇事敢担当,还能护着身边人,爷爷为你骄傲!”
樊乐被樊爷爷这突如其来的夸奖弄得脸颊瞬间发烫,原本还支支吾吾的模样瞬间消失,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抬手抓了抓后脑勺,嘴角咧开一抹腼腆的笑,耳根子都透着淡淡的红:“爷爷,我就是…就是刚好能帮上忙嘛。” 那副窘迫又欢喜的样子,看得我们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几天后,曹主任果然拎着个崭新的手机包装盒,兴冲冲地跑到道观找宋道长。打开盒子一看,里面居然是部崭新的智能机,屏幕亮闪闪的,比宋道长之前那部老年机洋气多了。
宋道长伸手接过手机,指尖在光滑的机身上摸来摸去,笑得嘴都合不拢,眼角的皱纹都挤成了褶:“哎哟,曹主任办事就是靠谱!这智能机可比我那旧手机强多了!”
曹主任笑着摆手:“道长您客气了,这都是校方该做的。”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学校领导听完这对鬼魂的故事后,都特别受触动,决定在原来会议大厅的后面,立一座一男一女唱戏的雕像,就照着他俩当年穿戏服的模样雕。雕像的石座上,还会把那首‘戏女亦知国危难,战火疮痍墙垣残。红旗高举就义去,捷报飞来革命续’的绝笔诗刻上去,也算是纪念这两位抗日英雄了。”
宋道长闻言,脸上的笑容更盛,连连点头:“好!这样才好!让后人都记得他俩的壮举,也不辜负咱们这番折腾。”说着,他又低头摆弄起新手机,那宝贝劲儿,活像个得了新玩具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