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 11 章

作品:《一剑飞仙

    “都给我滚开,让我进去!”男人的怒吼声响彻云霄,嗓子几乎要吼烂掉,他一身白衣,脸色憔悴,血丝攀爬在眼底,手中提着菜刀。


    “哎哎哎!文少爷你怕不是疯了吧!”一个老头子哆嗦着手,气得发抖,指着面前的文临,“我给你说,若你是来拜佛祈愿的,我们自然是不会拦你,可是你这番是做甚?提着刀来庙里,别把不吉利的东西带给我们!”


    文临目眦欲裂,双手颤抖,指着面前的镇民,“滚!都给我滚!”说着便挥舞着手上的刀,他发丝散乱,青色的胡茬冒出,和之前谦谦公子哥的模样大相径庭。


    大刀划破空气,发出震鸣叫,镇民如同鸟兽般一飞而散,都怕那磨得反光的刀砍到自己身上。


    文临疯癫而又崩溃,他的目光落在那座面露慈悲的素水娘娘像。


    多么古怪啊,他的妻子消失了,满镇的流言蜚语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名叫素水的神仙,她的佛像被放置在镇子的东头,人人都道此神极其灵。


    他想着来看看吧,万一呢?万一呢?


    要是能靠求神找到他的姝岁,就算让他折多少寿他都愿意,就算是让他死他都乐意。


    可是当他走进那座让镇民们都为之癫狂的神庙,看到那尊高高在上的雕像,文临的心好像一下子碎成了好几瓣,连同他的血肉也在此刻凝固,整个人呆愣在原地。


    神台上是一个肃穆而又面含慈悲的神,本是一张稚嫩的面庞却带上了宛若神仙一般的淡漠神情,她好像闭着眼,又好像睁着眼。可无论她到底是什么的样子,文临都能一眼认出来这熟悉的面庞。


    姝岁,怎么可能会在这呢?


    骗人的吧,为什么台上摆着的是和他妻子一模一样的雕像呢?


    太真了,脸上的纹路,就连指骨的长度都一样。


    文临失神地走到供台前,众人还当他是要放贡品呢,却没想到这人居然直接爬了上去。


    “啊!快下来!”一声尖叫,底下跪拜的人当即叫嚷起来,脸上皆是怒色,几个人着急忙慌地拽着他的衣袖,想要把他从神坛上拖下来。


    文临充耳不闻,仍旧自顾自地向上攀爬,他那在短时间迅速变得枯槁地身躯仿佛又活过来点儿,抖动着身子,甩开一双双阻止他的手。


    马上,马上就能触碰到你了,我的姝岁。


    他的指尖颤颤微微伸向了神像,想要触碰她的面庞,指尖刚一触碰,刺骨的冰凉便让他心惊,“姝...”


    文临被人抱着腰一把拽了下来,他仰着脑袋,无法触碰的双手用尽全力地抬起,看着面前的神离他愈发地远,明明已然人仰马翻却仍旧死死地盯着,他好像确定了,这是姝岁。


    这就是姝岁!


    “放开我!放开我!”甩动起臂膀,枯瘦的身躯中爆发出一阵儿猛力,周围人不堪重负,他们脚步不稳东倒西歪,文临被他们一把摔在地上。


    他趴在地上朝面前的神像爬,未等触及到,便被刚刚赶来的一群人抬走,从神庙中扔出去。


    文临重重地摔在地上,血顺着他的唇角滴落,“你们,疯了,你们难道真的不知道这所谓是神到底是谁吗?”他撕心裂肺地怒号着,眼神中充斥着恨意。


    不自然的神情出现在了原先剑拔弩张,怨气冲天的人们脸上,“我们知道啊,她是神啊,门匾上不是明明白白写着吗?素水娘娘!”


    “素水?不。”文临摇着头,“不!她不是素水,她是姝岁,她叫宁姝岁啊!”


    “你杀了她对不对!你们杀了她了对不...”文临站直身子,没等他说完,就被人捂上了嘴。


    “文公子你别乱说啊!她宁姝岁被人伢子拐跑了,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况且和你又有什么关系,你们成亲了吗?拜过天地了吗?明明屁都不是有必要大动干戈吗?”面前的男人长相憨厚,可是眼神刻薄而又冷漠,他站在庙门前,俯视着歪倒在地上的文临。


    “再说了,你看到我们朝她动手了吗,你就血口喷人,你不愿意信奉就滚,别来我们素水娘娘面前闹事!”唾沫信子随着他的话语喷的到处都是,他捡起掉在地上的贡品,歪倒的玉盘,拿着袖口小心翼翼地擦拭,近乎虔诚地将玉盘放回原位。


    他娘年纪大了,身子不好,前些日受了些风寒,家中贫困,老娘没敢说出来,也不愿意去买些药,想着可能和先前得过的小病无异。


    可一次能躲过,保不准哪次就严重了。果不其然,原先只是咳嗽些,可随着日子过去,竟愈发严重,老娘身上开始发起热来了,连带着咳出的血都带上了血丝,叫来的大夫看了直摇头,让他准备后事。


    赵小是他老娘一手带大的,哪能看得下去自己老娘这么难受呢!跪在地上说什么都要求着大夫给开些药来,那大夫被他整烦了,伸手朝着镇子东头指去,“你去那吧,前些日子镇子刚请过来的神,灵验得很。”


    他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朝着那镇子东头跑去。


    素水娘娘果然灵验得很,他老娘喝着从庙中求来的符水不出三日就好了。


    他带着他老娘一块儿去素水娘娘这儿还了愿,还找了请来素水娘娘的说书人,登门道谢。


    本来这个素水娘娘来历不明,没几个人前来信奉,经过赵小这事情算是在镇子中传开了,素水娘娘的信徒也多了起来。


    文临第一次来拜神就这样在赵小和众多镇民的拦截下告终。


    可是,这次不一样了,文临猩红的眼眶落在自己手中的利刀上,那刀磨得锃亮,泛着光泽,这次就算是在神前见血,他也要看看这神像的真容。


    “滚,都给我让开!”文临疯狂地挥舞着手中的利刃,颇有些人挡杀人,佛挡杀佛之势。


    镇民果断让开,几个人甚至被吓得瑟瑟发抖,赵小沉着脸瞅向文临,拳头紧紧攥起来。


    文临还在向前走,他艰难地爬上供台,看着那熟悉的面庞,他脑中一阵恍惚,沉下一口气,手中的利刃高高举起,夹杂着无措的奋不顾身让他的刀慢了不少。


    “下来!”赵小冲了上前,刀刃堪堪划过雕像的眼眸,刮下些许尘土,可仍旧看不清楚其内里,但朝着那雕像看过去,那眼珠子黑洞洞的,像是比以前有神了。


    “哎!师兄,我们能看到了哎!”少年神色慌张,在燕时珏身边晃了晃去,原来在姝岁死后,走马灯便停了下来,周遭一片黑漆,两人还以为就要就此结束了,但是没想到一直有声音灌入耳中,结合那些话语,不难猜出,姝岁已经成为了素水娘娘被放在了明台之上。


    “啊!”又是一声惊呼,江无涯竟是抓上了燕时珏的胳膊。


    文临被赵小拽下来,身子不稳一下子瘫倒在地上,几个人手慢脚乱,蜂拥而至,将文临团团围住,对着他就是一阵拳打脚踢,为首的赵小更是首当其冲,坐在文临身上挥拳,几拳下去,文临便眼冒金星,身上也见了血。


    文临被打得耳鸣嗡嗡,可是他的脑袋却无比清晰,但是心中的迟疑,让他手中捏着的刀松下又攥紧。


    有眼尖的镇民一脚踩在文临的手上,狠狠碾下去,骨节断裂的声音吱吱响起,“看看!还想着拿刀砍我们呢!”他大吼一声,一时间镇民更加躁动了,手头上的力也收敛不住,不知何时,刀在人们的手中辗转,落在文临的脸上,胸腔,臂膀。


    最后一刀,被赵小砍在了脖颈上,溅起的血高几尺,飞到了素水娘娘的雕塑之上,落于那双明亮的眼眸之上。


    猩红的鲜血顺着素水娘娘的面庞,缓缓滴落,宛如落泪。


    一滴,两滴...


    文临来时身着白衣,现如今,这一身白衣竟被染得通红,在人群中格外扎眼,同样鲜红的还有挂在那素水娘娘神像上的帔帛。


    众人如鸟兽般闯入,又如鸟兽般散去,徒留一地的鲜红,没人会想到,自己居然把文临给杀了,终于几个人受不了,跪在地上,拜起来素水娘娘。


    “娘娘啊,我们不是非要在您面前杀生啊,此人胆敢伤您躯体,我们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呢,若是这样才是真的罪该万死啊!”


    “是啊娘娘,我们是您的信徒,都是为了您着想,切莫要怪罪我们。”那人哭嚎着,糊着血的脸上带着怯怯的神色,好像害怕极了。


    ...


    声音此起彼伏,江无涯眼神呆愣,他不可思议极了,明明是豪爽的少年,气性最旺,不愿在旁人面前轻易流泪,此时却垂下脑袋,潸然泪下,“可耻。”他闷声言述。


    燕时珏抬起手,轻轻抚摸在江无涯的脑袋上。


    手上的温热传递到江无涯身上,他缓缓抬起脑袋,画面如潮水般褪去。


    又是素水庙,血没了,文临也没了,连带着那些虔诚的镇民也消失不见,所有人都像是南柯一梦般。


    可是一抬眼,那副璀璨鎏光的骨架又昭示着一切。


    江无涯神色晦暗,“仙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