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美梦
作品:《春葬》 第四章:美梦
夜中的圣浮里亚就像无波无浪的海洋,其中,光明神殿,这个苍老而神圣的庞然大物悄然矗立在月光下,挥散出令人心生敬仰的辉光。
一本古老的典籍被放在教堂回廊的正中,在无数个日月被无数的人们所注视。
其中写道:“在太阳尚未丈量万物的蒙昧之初,世界被深渊的众魔神所掌管着,而深渊本身也并非虚空,而是一种浊化的,饥饿的流质,它自有意志,吞吐混沌,扭曲规则,喂养魔神。此为旧日,大地垂死,星辰哀鸣。”
“然混沌终有定数,长夜亦有尽时。审判日,天火轰鸣,四位神祇在万物哀悼中应运而生,携无边法力和至高法则降临在癫狂的旧日之土。”
“光明女神,身披万丈日轮,以星月编织头冠,持光明神剑劈开深渊,将魔神尽数烧成灰烬。祂与另外三神一同撕开世界帷幕,将深渊意志逐出旧土,推入永恒无序的虚空之中。 此刻,天地方显露初貌,秩序初生,万物待苏。生命之母的树笛借风传递着宣告着旧日已逝,新世长存。”
这段史诗传颂在世界的每个角落,日月轮转,时间奔走,人们越来越敬爱四神,而深渊——早已陨落的旧日之主,在人们的记忆里已然如雪片般消逝而去。
漂在海上的兰斯洛特刚举起手想要向大海的主宰祷告什么。
念头未尽,海的那边隐约有一阵闷雷作响。
兰斯洛特面无表情地撤回手势,重新变回了海洋上一块英俊的木板。
“木板先生会被浪潮推往何方?”
一双无形的手轻抚琴弦,海风便轻柔地拐了弯。
.........
庞大的信息如猛兽般吞没了安德烈的思考能力,痴痴傻傻的模样叫人分不清哪位才是真木桩。
“平滑的大脑会对日常生活产生什么不好的影响吗?”伊利亚不怀好意地问他。
不等安德烈再度暴起,史莱克太太问道:“孩子,你又怎么确信是深渊的力量作祟?”
伊利亚对她近乎知无不言:“您闻不到吗?深渊的腐烂恶臭都把这些珊瑚腌入味儿了。”
安德烈下意识抽了抽鼻子,却只闻到血的腥臭,再一抽,又闻到一丝,沁入肺腑的源于伊利亚颈间的花香。
史莱克太太知道伊利亚没说实话。
“如今我们都拿深渊无能为力,防控工作也完成了,但这对病情的控制微不可察。”史莱克太太慢慢坐在了椅子上,自她从伊芙丽女士那里学到疗愈师的基本法术后,便鲜少有疑难杂症能将她难倒。
伊利亚摇摇头:“并非无能为力。”
短短六个字,却点亮了祖孙二人的眸光。
“旧日,**之触·莎恩·纳格拉被自己最信任的女仆所背叛,奴仆从**之触宫殿的地下室中发现了旧时灾难的真相。深渊并非生于此世,而是来自天幕之外的外来流质,而被掩埋在富丽堂皇宫殿下的正是世界的本源——生命母树的根须。”
“女仆发现这条根须正源源不断地散发微弱的柔光,然而它周边的地面和墙壁却在光下不断瓦解,又如血肉般蠕动着复原。”
“女仆被微光吸引着,向那根须伸出了手。”
“属于生命之母梅里安的故事序章就此拉开帷幕,祂在成神的那一刻便借风将本源之力分给了光明女神、风暴王、黑夜之主。人神反击的号角终于得以呼出第一口气。”
少年讲故事的声音很轻柔,宛如一场绵长的梦。
不过安德鲁简直认为他在胡编乱造,即便神话史也只有个位数但他还是无语道:“你脑袋进水了吧?哪里来的野史?先不说那个本源之力了,你的意思是生命之母是人类变的?蠢货才信!”
伊利亚弯着眼睛道:“历史不会告诉你真相,但我会。光明神教信仰光明女神,他们当然会说女神是诸神之战关键一枪。谎言不仅成了真,久而久之,甚至还成了历史,可不可笑?”
安德烈肉眼可见地慌乱起来,他连忙让伊利亚赶紧闭嘴:“女神在上,你真不怕被降神罚?”
伊利亚抱着手臂翻了个超大的白眼:“除了海上那位,其他神明哪有这种观察人类的恶趣味?我这儿都是货真价实的史料,女神听见真想一剑劈死我,那才叫心虚。听故事听重点宝贝儿,我想说的是‘本源之力能够驱逐甚至杀死深渊’。”
史莱克太太问他:“什么样的人才拥有这样古老的力量?”
“奶奶你真信他啊!他就是个长得好看的骗子!”
不知道伊利亚是受用“信他”还是“长得好看”反正他整个人都雀悦了:“在阿卡尼亚,能拥有本源之力的大概就是圣法师或者圣骑士了,也唯有这两种人,才会被光明女神赐下祝福,也就是所谓‘神选者’”
“你不是‘神选者’啊?”
“我只是一个喜欢讲故事的流浪汉,神明又不是呆子干嘛有事没事给一个废物下祝福?”伊利亚说着话又捂着胸口咳了几声。
这几声咳得安德烈的良心怦怦直跳。
“走吧,我们去找村长,让他去请暴风城的圣骑士。”史莱克太太带着两个少年离开了临时隔离房。
途中,伊利亚的咳嗽越来越严重。
他眼角泛起微红,扶着安德烈的手痛苦地蜷起,苍白的皮肤下连血管都清晰可见。安德烈见他有些不对劲,医生的本能让安德烈下意识地想捧起他的脸观察症状,却被史莱克太太一把脱下身上的衬衫。
“我靠,我的……”
史莱克太太才不管孙子到底穿了几件衣服,她只是示意伊利亚蹲下,然后把衬衫披在了他身上。
在伊利亚茫然无措的目光下,史莱克太太抚摸着他的脸:“还发着烧呢,夏里海边夜凉怎么能穿这么少,去家里休息休息好不好呀?”
伊利亚睁着眼睛点了点头。
“找得到家吗?”
他愣了下,像突然踩到了虚空。
“安德烈,小心照顾伊利亚。村长那边我一个人就够了。”史莱克太太再次揉搓了下伊利亚的脑袋,转身走向了夜色深处。
伊利亚想抬起手抓住什么,却被安德烈一把拉起,伴随着伊利亚猫叫似的惊呼,他又被呼哒一下甩到了安德烈肩上。
“你不吃饭吗?怎么轻得跟没骨头似的?”
“我是精灵,咳……咳,喝露水长大的。”意识有些浑浊,伊利亚连眼前的东西都快看不清了,但这影响不了他的嘴,瞎话依旧开口就来。
“真的?那人类的药品你能用吗?”
“……”
有傻缺真信了。
“我其实是生命之母的人间化身。”伊利亚严肃地说。
“你当我傻缺吗?”似乎有团火从安德烈头顶猛地窜出来,声音大到吓得伊利亚猫躯一震。
安德烈背着伊利亚路过了其他被当作隔离所的木屋。
那些屋子一整夜都燃着油灯,像森林的幽幽鬼火,又像病人喘出的缕缕气息。
倏地,伊利亚发现安德烈正背着他走在一条熟悉的泥泞小道上,这让他恍忽地以为背着他的是前日那个老实本分的青年。
青年的脊骨很□□,伊利亚跟着他回家的途中就知道他一定是一位温和的父亲。事实也的确如他所料,温暖的壁炉火嚼着干柴,细心善良的女人用干燥柔软的手帕拭去他的汗珠,娇滴滴的小婴儿握着他的手一声一声唤他哥哥,也是幼童天真无邪的叫唤才将伊利亚从无尽的梦魇拽入人间。
当他重回人间的那一刻,婴孩羊羔般纯粹的黑色眼睛瞬间绽放出惊喜的光芒,她分明没有看见少年睁眼,却还是龇牙咧嘴地咿咿呀呀着大人听不懂的话。
伊利亚想起那个还不会说话的孩子和珍重地喊他名字的老太太,他再次回到渔村并不是因为感到了痛苦,而是想寻求答案。
史莱克奶奶为什么对我这样友好,她为何知道我的名字?她是不是知道我到底来自哪里?她难道认识我的......我的家人吗?
“她在说什么呢?她比拳头还小的大脑会记得这条被她拯救的生命吗?她那双漆黑的眼睛能看到这场因她而倾倒的奇迹吗?”
伊利亚模模糊糊地挥散思维,自己在脑海里肆无忌怛地编撰着《十万个为什么》的草稿,不可避免地他想起来几天前的坠船和那支贯穿他胸口的裹挟着无边伟力的光箭。
十天前,他从“铁蹄”特别情报处得到明确消息:“女神之泪”即将由四皇子带队收回,而他们的必经之地便是暴风城的第四港口。消息来源极其可靠,伊利亚几乎在得到之时便在脑海中规划好了一系列行动。
一趟下来没人发现,他计划着在回程的途中偷梁换柱。
可这四皇子好死不死养了一大群好色的雄鹦鹉,一见着伊利亚斗篷下的脸就开始张牙舞爪地大叫:“有精灵!船上有精灵!”
气得人淡如菊的伊利亚当场画了一道传送阵,把暴风城药品铺奸商家的橘猫传到了千里之外的船上。肥猫一开始还害怕地不行,后来一看见满船鹦鹉就猛地两眼放光,喵呜一声扭着屁股就往前冲去。
他又赶着人群上来的间隙,抓起锅灰就往脸上头发上一通乱抹,直到换了人种他才堪堪停手。然而刚抹完一把,带着寒意的银剑就直直向伊利亚劈来,速度之快,力度之大,几乎劈开了流窜的海风。
伊利亚对危险的感知超乎常人,他轻巧借地一翻,将拿在手中的铁锅向后猛拍,只听 “咣当”一下,谁也不知道锅和面骨哪个更清脆。
但这也容不得伊利亚比较,来势汹汹的剑意再次从四面八方袭来,他只好屏息凝神,将周身力量汇聚指尖。
刀剑即将捅穿伊利亚薄躯之际,金发少年风轻云淡般一挥手,那恶狠狠的剑意便被迫止停,只见空气中骤然有无数条金线凭空冒出,紧紧将执剑的白衣骑士给牢固裹住。
下一刻,伊利亚余光中另起一道肃杀残影,他轻瞟一眼,手指尖再次挥动,像一个海上钢琴家般拨动浮空的金线。
只见那金线如同离弦箭矢般嗖地蹿出。
银剑与金线相撞几乎擦出火花,伊利亚却突然懈力,对持的骑士反应不及险些向前栽去,谁料金线的主人抓住机会,直接命令金线如蟒蛇般捆住骑士的四肢。
“你是什么人?”被第一个捆住的骑士尖声问道。
伊利亚来不及回应,操纵着金线对抗着再而劈风临头的索命剑。
眼见身前又扑来几个杀意凛然的银骑,伊利亚双手交叉立于胸前,猛地将手中的骑士向身前砸去。
只听接二连三的哀嚎,伊利亚又抓了几个沉重的货箱循声砸去,霎时间木屑与血液崩溅而出,他抓住攻击停止的前隙向甲板上逃去。
可他刚到甲板正要施展傀儡术,身体却感到一股恶寒,回头一看,一把气势汹汹,挟着 浑浊剑气的木剑赫然向伊利亚的心脏捅来。
傀儡术的施展会在顷刻间将施咒人的生命力瞬间抽走,伊利亚的生命力正在空中流转却不料被这一剑直接拽回本体,他被剑气震出几米远,连腰都差点直不起。
而出剑人没有停下攻势,他再次俯身向伊利亚冲去。
伊利亚迅速吞下喉咙中泛起的血腥,他目光一凝,低声轻语:“祂将引你入梦。”
话落,伊利亚周身迷散出的紫色雾气,出剑人恍惚一顿,他竟然连人带剑被吞入一片紫色空间。
他仰头一看,一座巨大的陌生神像正睁着空洞般的眼睛死死盯着他。
“这是那个黑人信仰的神?这是请神咒吗?”兰斯洛特难以承受神明投下的注视,他无法控制颤抖的双腿,只好任由地面向他呼啸着冲来。
伊利亚心想:“那小白脸绝对是个高手,但他怎么拿个木剑,是个超级新兵?”
“啪啪啪!”一阵掌声在伊利亚身后响起。
四皇子奥利维奸笑着鼓掌,而他身旁站着数十面无表情却伤痕累累的骑士。
“怎么?一头骨瘦如柴的皇家蠢猪就认为自己拥有打败我的力量?”伊利亚漫不经心地 将奥利维从下到上扫了一眼,彷佛没看见他额角暴起的青筋。
奥利维停下手:“你很强,但我不觉得你是为了绑架我而来。”他将挂在自己脖子上的宝石冲伊利亚晃了晃,“你是为了‘太阳’而来吧?很可惜,我并没有将它放在寝仓的保险柜里。真是对不住呀,‘精灵阁下’?”
伊利亚听得真是想吐,他私心把四皇子奥利维列入他个人最恶心生物排行榜,让奥利维有幸排在蟑螂之上。
“除了黑以外,你身材不错,要不然留下来当军妓?这样我就不赐死你了。”奥利维伸出粘腻的舌头在嘴唇上舔了一圈。
伊利亚深呼一口气,所有骑士都迅速摆出迎敌姿势。然而他们严阵以待的敌人却突然凭空消失了。
“人呢!”奥利维怒吼道。
下一秒!
他身边的空间突然被烈火烧出一个大洞,一双惊悚的翡翠色眼睛从中冒出。
“谢谢,‘太阳’和您恶心的脑袋我都要了!”说完,一根金线即将割开四皇子的咽喉。
可就在血液滴出的刹那,一道金光从中倾泻而出,烫得伊利亚狼狈收手。
所有人惊魂未定之际,这道金光悠悠升空,逐渐浮现出一道模糊却令人生畏的影子。
凡信徒,皆不可视。
除了伊利亚,所有盯着金色幻影的人皆因眼珠迸裂而俯地哀喊。
巨影在眨眼睛幻化出一把精雕细琢的金弓,将船上众人之魔力汇聚弦上,凝注成一根几乎可以毁天灭地的箭矢,朝伊利亚嗖地射出!
金发少年连忙念咒护身,却还是被凌空之箭捅了个对穿。
灼烧的箭矢以不容抵挡的力量贯穿伊利亚整个胸膛,随着尾羽高频的震颤将剧痛波纹般传递到他全身上下每一块骨骼。
伊利亚在那一瞬间除了撕心裂肺的剧痛以外什么都感受不到了,他听着海浪间白鸟轻盈的叫声和细碎模糊的海风如落石般坠入深海。
神箭的威力并非简单的力量压制,那更多的是高维对低维所创设的规则。
“不可抵抗”
“不可修复”
“不可逆转”
在神的世界中,没有时间。
“索拉瑞娅!”
海天相接之地传来一阵浑厚庄严的怒吼,无数白鸟振翅尖叫着横冲直撞,晴朗的白日被无尽的闪电生生撕成碎片,大海间瞬间化为沸腾的油锅,狂风骤起,惊雷不断。
那是震颤灵魂的声音,带着绝不容忽视的神力。
所有人都控制不住颤抖的身体,歪歪扭扭地跪在甲板上,宛若被上万吨白铁压在头顶。
“埃欧罗斯,吾无意破坏誓言,还是说汝妄图在深渊重临之际再引一场神战?”幻影的声音弥散在空气中,显得缥缈又空灵。说罢,祂又扑落成一道轻飘的金光,不见踪影。
紫色空间内,兰斯洛特正紧捏着手中的木剑,他低着头,一点也无法承受住陌生神像沉重如山的目光。
然却在下一刻,他的肩膀突然不再沉重,兰斯洛特下意识抬头一看。
陌生神像竟眸中闪泪,眉目低垂地哀伤着。
兰斯洛特还未领其意,下一秒就被空间吐瓜子皮般吐出,啪哒一下砸到甲板,他正呲牙咧嘴地想要站起,却见甲板上的众人都浑身发抖地向着海边落日的方向跪拜,包括不可一世的四皇子。
“什么情况?”他深知合群的重要性,见众人都在跪,他便不再深究理由也跟着跪下。
周边的海水被不断流出的鲜血染得绯红,而伊利亚只觉得冰冷,如同再次跌入那片不可视物的黑暗中。
“我还能回去吗?”伊利亚吐出最后一缕游丝般的气息,他模模糊糊地想着,试图在虚空中抓住一抹透亮的微光,可那微光如同易逝的烟火般匆匆路过人间,又向星海飘去。
“别走,别走,我的,我的……”
少年的耳旁恍惚响起一段清亮的琴声,思绪扭曲的大脑突然浮现出一幅图画。
巍峨高耸的山峰之上,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如巨龙盘踞般耸立着。无数圣洁的白鸽鼓动轻盈的翅膀围绕宫殿之上尽情翱翔,广场中央衣着富贵的人们举杯盛赞着他们自由的国度和行至今日无尚的荣光:“敬反抗的高歌!敬无尽的安宁!敬我们所向披靡的王!”
众人仰望之巅,王袍轻缓地垂落在鸽血红毯上。
金发国王举杯道:“敬我英勇的子民,和永不屈服的暮光前线!”
“与诸君共饮,才是朕的无尚荣光!”
画面如泡沫般破碎,伊利亚再也抑不住泪。
“咳咳咳,别走,别走!”
念头一出,数之不尽的淡紫色微光从少年的身体中钻出,又将他轻柔裹住,如捧起一只初生的雏鸟般将伤痕累累的少年送抵沙地。
再次尝到温暖,剧痛又从停滞的神经末梢撕扯着伊利亚的每一寸皮肉,他好像被旭日死死烧灼,被烈火漫长焚烧。
无尽的折磨中,伊利亚突然听到了什么。
是谁在哭?
伊利亚听见有人在哭泣,他在说什么呢?
“求求您,不要将我的尸体吹到岸边……”
为了缓解痛疼,他将意识如气息般分散到海面上空,白鸽血色的瞳孔成了他的眼睛,而他看到了遮天蔽日的浪涛下,人们瞪到突出的眼球和缠绕其上的丝丝缕缕的血丝,还有眉毛,嘴唇呈现出惊恐的幅度。
有人在祈祷,有人在哭泣,有人在哀嚎。
空中的白鸽轻轻垂下眼睫,他似乎见过这样的场景,在哪里?当时的他在做什么?
伊利亚抚摸着裹挟自己的紫光,向那似乎可以摧毁一切的巨浪伸出了手。
“时间将会给予你注视,你将回归安宁。”
霎时间,海浪在风暴中逐渐扭曲,紫色的雾气自海天相接的一线中接连不断地渗出。
与此同时,风暴之主于黄昏中睁开眼。祂将权杖一挥拦住了“神降”而起的巨浪,而恰好金丝汇成的巨剑也在此刻斩破浪涛,余波荡出了寥寥星夜月。
风暴之主眯起眼,哀叹道:“命定之人,死亡会笼罩他的一生。”
祂再次挥手,凡是见过海浪的人都遗忘了那段绝望的记忆。
“喂喂伊利亚,你还好吗?”安德烈焦急的声音将他从回忆中拉回。
伊利亚再次挺起一口气,幽幽回道:“还没死。”
安德烈一脸黑线地不再管他,但还是默默加快了步伐。
“你不是感冒吧?”安德烈将气若游丝的伊利亚轻轻放在木床上。
少年轻得就像一团棉花,安德烈背了一路连一滴汗都没出。而安德烈好歹在史莱克太太的手下呆了几年,对症状的判断已然轻车熟路,他擦拭着伊利亚额上的冷汗,又将他冰冷的手塞入温暖的绵被。
“你去陪你奶奶,我睡会儿就好,不必担心。”伊利亚有些嫌弃地推开安德烈想解开他衣襟的手。
“奶奶是神医,在村子里的话语权很大,用不着我们操心,你还是多考虑一下你自己吧。看你要死不活的样子大概是伤口感染,先前的伤没好吗?你他爹的到底是怎么活到现在的?”安德烈说着说着像唱音阶般火气越来越大,语气越来越暴躁。他见多了不配合的病人,还是执着地想看看伊利亚的伤口。
伊利亚刚想回答,话头却被一声剧烈的爆炸声给截住。
“什么情况?”安德烈面色一冷才忽然意识到什么,“那个方向是……奶奶!”
安德烈的心脏好像被人捏了一把,浑身上下的血液猛地倒流,他踉跄一步,朝着爆炸声一股脑地冲去。
“安德烈!”
伊利亚立刻翻身下床,然而一阵突如其来的咳嗽在瞬间掠夺了他体内所有的空气,他只能倚在床边咳嗽,整个人都软成了一滩无力的烂泥。
“该死!”
伊利亚怒骂一声,只想扶着床站起,但胸口无时不刻的烧灼感却好巧不巧地更加严重了。
这时,木门突然发出嘎吱一声。
“无意打扰,我想问问……”一位身着骑士轻甲,有着干练黑色短发的少年推开了半开半掩的木门。
皎洁银月下,迷离的晚风中,光明神殿地底巨大的银色齿轮终于从年久失修的状态中徐徐恢复,它嘎吱转起,牵引着不可言说的命运,编织着始料未及的美梦。
教堂内部,迂回的旋转阶梯的正中央,一只巨大的血色眼睛悄无声息地睁开。
身着圣袍的百岁老人站在顶层向下俯视,穿过三千阶梯,她苍老疲倦的目光与地板上的眼睛相对,久久不移。
带着几分哀伤,她长叹一口气。
“如果可以,我的朋友,请你千万不要从这场梦中醒来。”
[星星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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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 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