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的是黑西装，别跟我撞衫。”


    姜善音拿走境莹手里的黑衬衫，袖口绣着暗红线鸟儿，展开抖了抖。


    “很普通啊，学妹眼光太差了。”


    “生生，嘴别欠，很好看啊。”姜顷婕回复。


    姜善音挑眉。


    姜顷婕将手中的白色套装塞给境莹，递给她安抚的眼神，“那境莹今天穿白的吧。”


    “下次我们再试试其她颜色。”


    境莹哭笑不得，她对服装没什么要求的。


    对善音学姐说的话也没什么感觉。


    “小婕，给我一套衣服就好，我没有特定喜好的。”


    姜善音捏着衬衫的手微微用力，低头敛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姜顷婕看了眼姜善音，终是如自己姐姐一般，只心中叹气。


    带着境莹前往更衣室的路途中，姜顷婕连忙开口。


    “生生她……”


    境莹摇摇头，制止姜顷婕接下来或抱歉或解释的话。


    “小婕，学姐她对我有误会，你正常对我就好了，相处久了，她就知道我是好人了。”


    境莹弯了弯眉。她玩了一个“好人”梗。


    其实她真正想说的是，生生学姐愿意帮她收拾东西，只是嘴上不饶人，已经是很棒的同学了。


    她真的不在意更多的。


    姜顷婕揉了揉境莹的发丝，“那我是不是最好的好人，我一开始就知道莹莹宝是最最最好的。”


    “小婕，今晚大场面，我的头发油了会很丢脸的——”


    境莹顾左右而言她，直觉让她犹豫直接回复小婕这种话。


    “噢，谁敢！”


    姜顷婕左右环视，还好走廊无人。


    她放心大胆地拔“剑”挥舞向前。


    “我看谁敢不满我们莹莹！骑士在侧，立刻守卫。”


    “噗。”境莹仰着头笑着。


    境莹的眼睛闪闪，在走廊光亮的灯照下毫不逊色，姜顷婕觉得她真的在守护最耀眼的宝藏。


    站在两人身后不远处的阳台，姜嫚捏着打火机，等候着两人离开，才“喀嚓”一声，点亮了火光。


    真好啊，相互奔赴的感情。


    风吹得烟又扑向姜嫚的脸庞，她不由得呛咳几声。


    嘟囔着，“可恶，吃狗粮的代价么。”


    【席燦：到了么？】


    姜嫚慢慢品味着，单手敲着字。


    【姜嫚：没呢，今晚真如你所说，带了新妹妹。】


    【姜嫚：扑朔迷离的感情啊，下午生生说是情侣。】


    【姜嫚：今晚告诉我没在一起。】


    【席燦：你妹妹人有魅力，让人喜欢就追。】


    【姜嫚：太对了。】


    【姜嫚：我看她正在努力中。青春啊，怀念啊。】


    席燦看见这条信息，忍不住笑出了声，引得正在讲话的席父不悦，敲桌示意。


    “今晚，席燦你要注意安保情况啊，来了小一千人，很可能席上有突发情况。”


    “好的。”席燦颔首。


    席父不满她的态度，冷哼一声，继续训诫着更多的话。


    【姜嫚：不回了？你不怀念？】


    【席燦：确实，我又没有初恋。】


    【席燦：训话呢，拜。】


    席燦收起手机，不知为何，眼前好似闪过一张笑脸。


    席燦摇摇头，不作她想。


    ＊


    “我，我去一下厕所。”


    境莹吞完最后一块肉，制止姜顷婕的继续投喂。


    “我陪你去。”


    姜顷婕半站起来，被姜善音立刻拉下。


    境莹已经摆摆手走远，“不用啦。”


    “你也太宝贝她了。”姜善音说着，“你自己吃饱了吗？”


    姜顷婕环顾一圈寥寥无几的菜，“还行吧。”


    早知道不制止几个缺牙老爹子的落座了，抢他们菜她可毫不心虚。


    “婕姐，久违久违。”迟到进场坐境莹旁边的女生终于有机会打招呼。


    “没想到你是这种姐感属性——”


    忽略她人的打趣，姜顷婕瞪大了眼睛，对比着记忆中的面容。


    “回国啦？”


    “问……小诲？”姜顷婕扒拉着记忆中的名字。


    “嗯。”漆问诲满意点头，“婕姐还有印象就好。”


    姜善音听着不停的叙旧，回忆起小学经历，按时间她在漆问诲转学来的时候已经跳了一级。


    嘴里的肉嚼着愈发用力，姜善音能听见牙齿的磕碰声。


    “嗝。”漆问诲趁打嗝的停顿间看了眼表，“你家小女友还没回来？我要尿急了。”


    “你先去呗。确实，按理该回了。”姜顷婕皱着眉数了下时间。


    “天呐我的朋友，你还这么算时间啊。”漆问诲这么叫嚷着，但是莫名感到亲切。


    “姐告诉你，八分钟了。”


    漆问诲比了个手势。


    姜顷婕关上手机时钟，“好了，诲姐，不说话你也不是哑巴。”


    接着，姜顷婕用微笑表情传达一个消息给漆问诲：回来不许在境莹面前提黑历史！！！


    漆问诲比了个“明白”手势，立刻离开椅子。


    举手投足间只有尿急的匆忙，毫无漆问诲狂妄幼年期向往的皇室“沉淀”气质。


    姜顷婕两相对比间，兀自乐了一会儿。


    问小诲现在居然是另一种度的有意思。


    把饭一扫而空，境莹居然还没回来。


    姜顷婕隐隐担忧，起身去寻还未回的境莹。


    身边人接连离席，姜善音落在手机的目光转移向门口。


    来来往往恭贺推杯换盏的人，她不熟的，她见过的，都是无聊的人。


    年老的，体虚的，都是半入土的人。


    姜顷婕怎么对那么多人有兴趣呢？


    如果她认可聊天的人做她朋友，整个学校甚至外校生都可以成为她朋友。


    姜善音捻了捻外套下的衬衫绣花。


    正是境莹挑中的那件尖嘴鸟绣花。


    那姜顷婕对游境莹的兴趣真是不一样的吗？


    不。游境莹没什么特殊的，最后一定也会如出国同学一样，离开即被姜顷婕遗忘。


    姜善音重新滑动手机页面。


    *


    “小月？”


    游境莹站在窗口，专心地注视着月亮。


    “游小月！”


    耳熟的名字……境莹僵硬地转头，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女生。


    她穿的是酒店的服务服装，棕色上衣下裤，戴着白色手套捏着一瓶酒。


    嗯？


    是……？


    游境莹的陌生眼神刺痛了代千鑫。


    她大跨步从境莹身后的过道走过，仿佛她认错了人。


    擦肩而过后，境莹转身望了一眼代千鑫的背影，又最后看一眼建筑边缘仰头即可见的圆润月亮，抬脚离开。


    代千鑫回望时只能见到境莹毫不犹豫离开的脚步。


    她在曾约好玩耍的地点一直等待，但再也没等到她的出现。


    没关系，或许是小月突然找到了家人，太高兴了不想出门。


    没关系，或许是小月突然认识了几个家门口的好朋友，等下个假期就能想起自己。


    没关系，或许是小月参加了课后补习，等考试完会带着满分试卷找她玩。


    没关系，没关系，小月已经不是她的小月，她成了上层人，她忘记了自己，她的新生活里中不会给她留位置。


    不可以！


    代千鑫将酒搁置在置物桌上，大跨步抓住了游境莹的手腕。


    “游境莹你好狠的心！”


    即使她们不再一同长大，她们的身高也不约而同停滞在相似的高度，代千鑫埋首在境莹的颈窝，发出呜咽呜咽的哀鸣。


    被人字面意思地缠上，境莹双唇微张，惊愕充斥身心。


    右手被用力摁住，整个右臂都被身躯贴拢，利落的毛刺头随主人动作忽扎忽柔。


    游境莹完全石化在原地。


    她真的不记得这个女孩子是谁。


    但她的身体不排斥如此陌生的人的贴近，是……很小很小时候的同学吗？


    她真的不记得。


    她只能举起另一只手轻拍着代千鑫的后背。


    代千鑫终于落下了泪。


    几滴泪融入了境莹的白色外套，代千鑫抬头，不再蹭着可能无比昂贵的西服。


    “小月，给我个联系方式吧，我马上也要发达了，到时候我联系你你不要拒绝哦。”


    不等境莹同意，她的手已抽出了境莹口袋里的手机。


    不停歇地输入了自己号码进行拨打。


    “好了。”


    境莹的手机又被放回了口袋，整个过程不超过十秒。


    “回去吧。谢谢你。”


    女孩话语中是强撑的兴奋，境莹最后感受到抓住她手腕的手摩挲了一下自己鼓动的脉搏。


    代千鑫拿起酒匆匆离开，站在原地的境莹还楞楞地举着手。


    她想回声“拜拜”的礼貌结束语，唇和空气却像隔着一层贴纸。


    游境莹又踱步回看得见月亮的窗口，周身缄默。


    甫一出门抬头撞见明月的欣喜感完全被低落覆盖。


    见识到此地遍地金贵气的微妙自卑亦席卷而来。


    境莹不知从何梳理纷杂的消沉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