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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快要死了。


    一柱香前，她的右手掌心突然长出一枚骇人凸起，发着诡异的蓝色幽光。


    世人皆知这是何物，可整个仙界等了多年的最后一枚拼图，如今却成少女的催命符。


    爹娘带她逃亡，穿过热闹的仙门武楼，烟火把下城区的小巷也照亮。


    追兵爬上房瓦，逼近正面，堵死后路。


    “杨浮姬，你身上长有诡物，我们奉宗主之命带你回主城调查。交出诡力，可留你性命，若再潜逃，格杀勿论！”


    娘亲挡在她身前，烟火炸开，映出女人愤怒到扭曲的脸：“你们在诓谁？！这东西只有人死了才能剥离！你们带我女儿走就是要她的命！”


    “夫人，你既什么都明白，何必白费口舌。”


    “我女儿亦是正经仙门弟子！既被「神力」选中，为何不能拥有！”


    “你女儿门第太低。”


    “去他的门第！分明是宗主觊觎这力量，行杀人越货的勾当罢——”


    娘亲的嘶吼未竟，下一刻，新的烟花冲天而起，掩盖长箭贯穿身体的沉重闷响。


    杨浮姬瞬间呆愣，清丽的面容惨白，泪水顺着脸颊兀自流下。


    但比丧母之痛更可怕的是，父亲突然将她猛推向卫兵，焦急与她划清界限。


    “大人！这孽畜出身低贱，和她狂妄的娘一样不知好歹！她不配拥有神力，你们随便将她捉拿便是！小人断不会寻仇，小人还有个儿子聪明伶俐，女儿自是不值钱的东西，小人绝不会因此背叛仙门，还请大人饶我一命！”


    杨浮姬从不知道，她还有个弟弟……


    她死死盯着地上尸骨未寒的娘亲，悲愤中朝天怒泣一声，掌间瞬闪波光震断父亲手臂，荡开围剿兵刃。


    她拼命奔逃，直至绝路。


    悬崖之边，云雾吞噬一切光线，下面是传闻中神鬼莫测有去无回的死地。追兵以父亲为质威逼利诱，再三强调不会要她性命，叫她速速退回。


    可还有什么好活的。宗主也有一枚绝顶神力，她根本就不可能战胜。


    纵身跃下后，身体砸在地上的剧痛让她生不如死。


    可那些痛楚，却不比心中悲愤万一。


    恨，她好恨。


    她不甘心就这样白白死掉。


    残存的意识在黑暗中挣扎，她用尽力气呼叫：“有没有人，救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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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的身体已毁，全凭手中那点力量吊着。死不了，也活不成了。”


    弥留之际，她竟听到有人回了她的话！


    那女声威严空灵，如古钟敲响深窟。


    杨浮姬艰难转动眼珠，透过血污模糊的视线，看到一缕缥缈青烟。


    “你是谁？……怎么在这里？”


    “本座沉睡太久，是你的坠落将我唤醒。我一时间记不清了……”那声音带着疏离与威仪，却又奇异悦耳。


    杨浮姬听闻心脏狂跳，撕裂的胸口涌上惊喜，她强忍剧痛迅速更换称谓：“那……您还记得您的名讳吗？”


    “吾名，「无绝元尊」。”


    无绝！杨浮姬痛得更厉害了，但她顾不得了，她欣喜若狂，古籍中那个上古传说竟是真的！


    她跳下来，就是想赌这万丈深渊下的一线可能！


    “是……那位上古时期，据传引发神界大乱、穷凶极恶、霍乱众生、差点将神界灭亡，最终被诸神诛杀，并埋于此地的无绝魔神吗？”她喘息着，复述那些被列为禁忌的内容。


    “你说什么？？”那声音听闻描述，声线陡然锐利，“本座是魔神？霍乱众生？？荒谬！”


    “……我所阅典籍，皆是如此记载。而关于您的书卷……俱是**，我是幼时于仙界最大书馆偶然窥见，专门找来翻阅过数本，不会有错……”


    杨浮姬此刻没有说谎的必要，那无绝亦沉默了，似在核对这一事实。


    “晚辈还觉得，此事甚有蹊跷，如若您真是十恶不赦，神界干了这么一件好事，居然并未传扬而是封禁……这很不寻常，这中间肯定发生了什么……”杨浮姬继续说出心中疑惑。


    “本座确是被杀了，否则也不会仅剩一缕残魂与你对话。但比起发生了何事，”无绝接受了现状，并涌起深深冷意，“本座更想知道，是谁杀了我。”


    “这，可太多人参与了……但发起屠魔令与亲手手刃您的都是同一人，现今神界至高神明，「青云帝尊」。传说他作为神界之主刚正不阿，还亲自开辟仙人两界，受三界众生景仰爱戴。”


    “青云？……青云？？是青云手刃了我？？……哈……哈哈哈！”那无绝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可知，他是我未婚夫婿？


    ……本座迟迟未能等来婚礼，原是他谋划了一切，为篡我位，夺我名，要我命……好一个刚正不阿，受众生景仰的青云帝尊！真是个罪该万死的男人！！”


    悲愤的恨意响彻崖底，与此刻的杨浮姬是如此同频。


    她赶紧抓住这共鸣，用尽最后的清醒问着：“您，可想复仇？”


    无绝的残魂凝视少女，感知她的濒死和不甘。紧接着，威严的声线缓和下来，换成命运般的唏嘘：“告诉本座，你有何心愿。”


    少女听闻，潸然泪下。


    她只是一介渺小之辈，无人知道这一刻她为复仇改变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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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辈生于看重门第，等级森严的仙门「合贤门」，今日身上长出全仙界都在觊觎的神力，我为此被仙门宗主追杀。


    我娘为了救我而死，我爹为求活路弃我如敝履，我不甘心就此枉死！求前辈……用我的双眼，我的身体，替我正道，替我报仇雪恨！


    晚辈此生酷爱书籍，想做一名仙界学者，纂辑所见所闻……我叫杨浮姬，今年十八岁。”


    生命的最后，少女毅然对一个不知真假来路的亡魂，选择托志献身。她本不该这样死去，但无绝没有拒绝这借尸还魂的机会。


    “本座，定如你所愿。”


    青涩的少女杨浮姬死了。


    赋予千年不死神魂的「杨浮姬」，站了起来。


    从此以后，她就用这个姓名，来完成她的复仇。


    古神复苏，第一件事便是测试那诡力。她摊开右手，看那幽蓝波光重新闪烁疯狂，接着指尖窜起一簇火焰点亮周遭。


    “啊？”她轻嗤一声，语气嫌弃，“何等破烂力量，也配称神力？？”


    连她登顶时的万分之一都不及。


    接着她摇头，神情暗淡：“罢了，有这个就够了。”想当年被她师尊丢在荒墟之时，连这等微末之力也无，不也踏上了众生之巅？


    没有什么是绝对无能的，也没有什么是绝对可靠的，手里有什么便创造什么。


    随即挥手，将火焰亮起整个崖底。


    有了新的身体，她回忆起了一些前世片段：


    她的原身已毁，之前的力量也不知所踪；


    他们费尽全力，也没有将她的亡魂诛灭；


    青云和她的旧友便把她镇压于此。如今她已成上古传说，那算算，至少过去了上万年。


    她仔细观察，这崖底三步一处「噬魂阵」是生怕她跑掉。


    被砸坏的祭台上还有一大坛麒麟血，她幼年被麒麟伤过最怕这个，加上麒麟本就压秽镇邪自是少不了。


    血水还满着，应是不久前特地来蓄过。


    “原来你们都这样厌我。”


    说这话时她没有任何悲伤，好像前世所有的痛与念想，都随最后的沉睡遗忘了，直到今日复活。


    一起复活的，只有滔天的恨意。


    最后，她对着崖壁上雕刻精致的众神屠魔画像，一字一句发誓。


    “天不亡我，是天不容黑心祸害高坐明堂，安享尊荣。我无绝上一世被歹人辜负，这次，必将连本带利夺回。


    青云，等我来取你首级！”


    她转身离开，崖底瞬间恢复原样，像没有人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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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人！杨浮姬跳下去了！要去找吗？”


    “蠢货，无绝崖宗主都不敢进，去的没活着回来的，你去找吗！”


    “那神力怎么办。她若是死了，神力不就下落不明……”


    领头的追兵紧皱眉头，实在拿不定主意：“只能回去问过宗主了。反正神力新生，今日天一亮全仙界都知道了。她死没死自有「仙灵榜」揭晓，与我们无关。追究起来就拿这厮推脱！”


    那人踢了杨浮姬父亲一脚，带着人马打道回府。可刚进下城区没多久，众人皆感不对，强烈寒气周身四起，全身汗毛都被吹得倒立。


    “去哪啊——”


    几十追兵齐齐回头，见到猎物竟自己回来了！她轻飘于半空中，抱臂背对着武楼灯火看不清面容。


    “没掉下去？竟敢耍我们！！”头领怒了，咬牙切齿，“杨浮姬根本没习过武，拥有神力之前就是个草包，短短一个时辰根本掌握不了什么力量，给我冲过去拿下！”


    “跑了还敢回来送死，自不量力的无知女流！”


    “害得我们差点交不了差，直接弄死算了，省了宗主亲自动手！”


    追兵的大叫声惊得附近住民纷纷逃离。但有一只脑袋，在战场非常近的距离间，好奇探出墙来。


    杨浮姬听闻聒噪甚觉不悦，随即眼帘微垂，右手一翻。


    刹那间，天地色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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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章 「诡力浮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