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心事(二)

作品:《忘记两个前任后

    只是犹豫了一下,便不见时渊踪迹。


    思来想去,季寻月还是先回了仙界。


    回了落星台,她装模作样摆出修炼的坐姿,又控制好修为,保证自己看上去是刚到二重境的水平。


    这进展不论谁看了都很难相信,她也不抱希望能把玄淮糊弄过去。


    正胡思乱想着,察觉身后灵力靠近。


    她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装作专心修炼的样子。


    待玄淮走近,她才像听到脚步声一样,收招回头,故作惊讶道:“师父?你出关了?”


    玄淮点了点头,察觉她体内灵力流转:“你的修为……”


    季寻月扯起谎来面不改色:“这几日弟子潜心修炼,竟意外突破桎梏,还好没让师父失望。”


    玄淮垂眸,若有所思,看得她心头一紧。


    又听见玄淮淡淡道:“你资质上佳,醒悟是早晚的事,不过你竟能在几天之内突破二重境,的确出乎我的意料。”


    季寻月一脸难以置信:“我居然二重境了?怎么会这么快……难道我是传说中的修仙奇才?”


    好假,她要装不下去了。


    玄淮听到最后四个字,一怔,眼里浮现笑意:“恐怕是这样。”


    他居然信了?


    不过季寻月并不在意,假惺惺道:“都是师父教导的好,我还想再练会,请师父指导。”


    玄淮却道:“天色晚了,修炼不能急于一时,早点回去休息吧。”


    季寻月短短应了声,该跟他交代比试的事了。


    “师父方才说我已到二重境?我听说过几天上一批修仙者会举办一场比试,想参加看看,还请师父应允。”


    “这么做恐怕会大出风头。”


    “可这事早晚瞒不住,我想自己把握。”


    “好,我陪你去。”


    季寻月看着玄淮,他温和的态度反倒让她心生惆怅。


    他对徒弟那么好,为何对魔界敌意那么深?


    蜃渊花将于明日天亮时盛开,他提前出关,是否就是为了去破坏她赏花的事?


    返回宗门的路上,季寻月怀揣心事,一言不发。


    明知期间玄淮多次向她投去视线,但她都没有做出反应。


    直到站在主殿前,两人即将分开,她停住脚步,神色凝重:“师父……”


    “怎么了?”


    她却欲言又止,心里想的事当然不能说出来。


    如果真是玄淮做的,她就算不追究,也总是有芥蒂,还能如往常那般待他吗?


    她想问玄淮他为什么非要针对她,但她更想问清内心,究竟怎样的答案才能让她满意?


    即使扶霜林的证据在前,她为何仍抱着一份无根无据的期盼,为什么看到他却生不了一丝一毫的怨恨,反而不由自主地想相信他?


    “想喝酒。”季寻月自顾自道,打算晚上去玉千婵那顺坛酒回来。


    想得太多反而睡不着,干脆喝醉了明天起来等结果吧。


    反应过来说了什么,她愣了愣,忙摆手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有心事?”玄淮缓缓道,心中却苦涩。


    她这般怅然若失,难道追上时渊后已问清缘由?


    当他还在为她的维护而欢喜,却没想到见证了她和时渊的重逢。


    季寻月糊弄道:“是有点心烦……也许是担心比试的事吧。”


    玄淮沉默许久,才淡淡应了声:“清风醉如何?若有心事,可以跟我说。”


    不对,她没想向他讨酒喝啊……而且她想喝闷酒。


    但如果能让他陪她喝一夜的酒,是不是就能看住他,不让他离开?


    可是她要是盯着,还怎么找到证据,她不就是为了这个才来仙界的吗?


    还没喝酒,季寻月就觉得已经醉了,不然怎么想法颠三倒四,连她都摸不清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可她……仍想试一试。


    她道:“好啊,可是清风醉太贵重了,师父随便拿点酒就行。”


    玄淮却道:“只有这个。”


    “……”时渊都没这待遇。


    “不喜欢?”


    季寻月摇摇头:“那就多谢师父了。”


    玄淮又是一阵沉默,气氛陷入僵持。


    季寻月恍然发觉,他看起来也闷闷不乐的,是在想毁花的事?


    心底有个声音在说——别让他去。


    那就再拖一拖吧,拖到她想清楚为止。


    ——————————


    天色已暗,玄淮手一挥,沿途便亮起点点星火,照出前行的路。


    再次站在玄淮的小院里,季寻月有种奇异的感觉。


    晚风轻拂,唤醒从前的记忆。


    说起来,这才是她第二次来。


    第一次时,他们师门和时渊在这里,虽不相熟,却也没什么隔阂,高高兴兴聚在一起吃了顿饭,也是她许久都没感受到的一种名为陪伴的温暖。


    又因为师妹的一碗醒酒茶,她无意中撞破玄淮真身,竟是一只狐妖。


    问清他的从前,才知他身世悲惨,与她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一时让她不知如何是好。


    再后来,其实两个人也没多少接触。


    不过是她闯了几次祸,他都未生气,反而站在她这边。


    不过是她修炼偷懒耍滑,他看在眼里,却不管不问。


    不过是她瞒着师妹的事却弄巧成拙,他及时出现,解她燃眉之急。


    不过是她头疼发作,他拼力相护,关怀备至。


    扪心自问,与他相识不足一个月,为何偏偏信他?


    明明那一千年恨他恨得牙痒痒,为何仅仅用了一个月,就不恨他了?


    她不是最爱记仇的吗?她不是发过无数次狠话,一定要让玄淮自食恶果,为神魔不齿吗?


    为何自点仙台上那一眼起,她就彻底心软,恨不起来了?


    好像有什么答案要冲破阻碍,可却被拦了回去。


    她有些恍惚,看着玄淮取酒而回的身影,他被点点灯火点缀,是那般高洁不染。


    每次看着他,就不想移开眼了。


    玄淮见她神色不宁,柔声问:“怎么了?”


    季寻月收拾起心中波澜心绪,摇了摇头:“没什么。”


    玄淮把酒放在石桌上:“就在这里喝吗?”


    “好啊。”季寻月笑笑,走过去坐下,接过他递来的酒杯。


    神魔之中有饮酒习惯的不在少数,也许是以前从凡人那里学来借酒浇愁的方法,仿照着做,发现挺有效果。


    她并不嗜酒,只是每每想起过往,想起已故的亲朋好友,郁结难解时,便猛灌酒,想一醉解千愁。


    不需要解酒丹,喝酒不就图喝醉后忘却所有烦心事吗?


    她对酒不太挑剔,毕竟一旦有了心事,就连果酒也醉人。


    不过玄淮酿的清风醉实在口感上佳,清冽醇和,冰冷的酒入口却温热。


    就好像……玄淮给她的感觉一般。


    初见时的淡漠疏离,冷若冰山,到见过他眉目柔和,温柔含笑的模样。


    他从不遥远,却触不可及。


    看着杯中清酒晃荡,季寻月一饮而尽。


    她的动作被玄淮尽收眼底,他垂下眸,反复思索那些无法问出口的疑问。


    难道她当真是为时渊的事烦闷?


    他还记得,三千七百多年前,他闭关修炼结束后,听闻魔界少主追求一位修仙者的消息。


    她追求得十分热烈,为那位修仙者送上许多灵草仙丹,教他修炼,为他惩处心怀不轨之人。


    玄淮默默想着,不知不觉中,一杯很快就见了底。


    清酒碰杯的声音令他回神,原来是她在为他添酒。


    他又想起今日,她竟问他们是否见过。她明明曾与他在妖界、在凡界相遇过,可她却完全不记得。


    原来一旦错过,就不会有以后了。


    两人无声又默契地喝光再添酒,也不知循环了多久,只是夜已近半。


    季寻月带着几分醉意,试探问:“师父也有心烦的事?”


    玄淮握着酒杯,不置可否。


    “那我们就什么都不说,光喝酒?”她嘟囔道。


    “你想聊什么?”他问,声音低哑,透着没由来的失落。


    季寻月摇摇头:“什么都不想聊。”


    她抬眼看他,认真而专注:“我只想看着……你。”


    朦胧月色下,她的脸皎洁如雪,却如隔了层雾。


    她轻蹙着眉,虽不是她原本的容貌,可习惯性的小动作如往常一样,让他总是轻而易举就回忆起和她在一起的时光。


    可她为什么说想看着他?


    她喝醉了,也许她想看的是时渊,可他愿意骗自己。


    玄淮轻轻笑了笑:“我亦如此。”


    “真的吗?”


    季寻月听了并不欢喜,反而神色多了些哀戚。


    她道:“那你别走好不好?”


    玄淮怔住,静静看着她。


    她既然如此希望时渊别离开,那当初为何要解除婚约?


    见他沉默,她却急忙抓住他的衣袖,口齿不清:“你不准去。”


    玄淮看着被她抓着的衣袖,许久才回应了一声:“好。”


    她像是得到了什么天大的好消息,笑得眼上眉梢皆是喜悦,笑得他心里怎么也对她怨不起来。


    他不怪她,也无法拒绝她的接近。


    可他算漏一点,她带着仇怨前来,他就是她此行的目标。发现是他这般无趣的人招惹她一千年,她应该很失望吧。


    如今误会就要解开了。


    虽不知她为何要封印和时渊的记忆,但只要她想,随时可以恢复,然后……和时渊重修旧好。


    她记不得他,喜欢上别人又有何错?


    只要她能快乐,他愿意送上祝福,可他偏偏不能接受他是他们和好的垫脚石,从此只能保持距离不让她起疑,隐瞒旧事不让她为难。


    月色溶溶,照着各怀心事的两人。


    季寻月枕着胳膊伏在桌上,困倦得想闭眼,视线依旧落在他身上。


    她忽然想喊喊他。


    “玄……”


    可第一个字才含糊发了一半音,她就扛不住醉意合眼睡去,抓着他衣袖的手也在无意识下松开。


    玄淮神情落寞。


    她在喊时,她果然把他当成了时渊。


    ——————————


    天亮了?


    季寻月茫然睁眼,神智尚不清明。


    看着床顶才陡然惊醒,她什么时候回的房间?


    她掀开盖在身上的被子起身下床,却见茶桌上放了张纸条。


    拿起一看,是玄淮留的消息。


    “神界有召,或晚归。”


    她盯着清隽的字迹愣愣出神,心中一阵懊悔,怎么真把自己灌醉了没盯好玄淮?


    他又去了神界,是玉千婵那边有事找他?


    正好,她也要出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