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悄悄的深夜里，莉莉丝和巴菲罗斯互相搀扶，沿着墙根下微弱的亮光，向寂静的、独自伫立的教堂蹑手蹑脚地走去。


    前半夜的梦幻三人组只剩女巫和恶魔两人，偷偷摸摸地朝凯尔王城的神圣之地进发，他们要去搞事情啦！


    兴奋激动和微弱的害怕在莉莉丝的心脏里上下跳动着，她的情绪轻飘飘的，悬在半空中，将落未落。


    仿佛一阵风吹过，这些不牢靠的情绪就会立刻消失，或是以千百倍放大在莉莉丝白皙而微微泛红的脸上。


    相比之下，巴菲罗斯则镇定很多，和习惯用光球照亮黑暗的女巫不同，阴影处的黑暗是他的眼睛，银色的月光似乎溶解了他的不安。


    恶魔以一番雄心之辞安慰着在夜晚视力不佳的莉莉丝：“本王可是黑暗之主！没什么好害怕的！”


    可惜，这番颇为霸气和暖心的言辞并没有使莉莉丝安心，反而招致来反驳：“是吗？那你刚刚怎么没有发现瑟希呢？”


    恶魔的双手纠缠着，黑夜里女巫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通过他的语气来判断，但恶魔“哎呀”半天后的沉默已经给出了回答。


    莉莉丝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恶魔大人，深渊君主大人，算我求你，你就不能靠谱点吗？相比之下，瑟希都算得上更好的伙伴！”


    巴菲罗斯纠缠的双手静止一下，像是恶魔的心跳顿了一拍，她怎么能把自己和那头低微的龙比呢？


    一股陌生的酸涩之意涌上心头，前所未有的情绪充斥了恶魔鼓噪的心脏，猛烈地震颤着他的头脑，那是愤怒吗？


    巴菲罗斯有些迷茫，但无论如何，在她心里，自己怎么能比不上一条龙呢？


    那只龙叫什么来着，他都不记得。她们甚至只见过一面，相识不过几小时，他可是等了几百年，这太不公平！她有我了解莉莉丝吗？她们有灵魂契约吗？


    还有莱欧，那条金发走狗总是奇奇怪怪，恶魔总是下意识提防着他。


    为什么莉莉丝这么依靠他呢？甚至把昏迷的恶魔带进骑士的房间，听听，女巫和骑士合起伙来欺负一个恶魔，这对吗？


    恶魔内心挣扎动摇，面上却板着脸，与中二少年的外表很不相符。


    他边走边深呼吸，像是废了很大力气地郑重承诺：“我不比他们差，我有魔焰，有分身，我们的契约可以共享魔力。我保证，我永远是你最好的伙伴。”


    听见巴菲罗斯这罕见的承诺，莉莉丝面上微不可察地划过一丝微笑。


    恶魔的世界是力量至上，从不在意别人的评价，不爽对方，打一架分出个高下是更常见的方法。


    巴菲罗斯竟然这么郑重地许诺，说他要比过瑟希，不，也许还有莱欧，这么一份有排他性的感情在潜滋暗长，这个中二病恐怕还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


    在乎别人的评价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这意味着恶魔递给她伤害他的权力，也主动献上她操纵他情感的途径。


    但是莉莉丝也明白，相应地，当她拥有影响别人情绪或情感的能力时，她必须小心慎重，认真对待别人献上的真心，过犹不及。


    莉莉丝轻盈地迈着步子，巴菲罗斯微微落后半个身位，精神高度集中地感受着黑暗的眼睛，好像被驯服的兽人无时无刻不紧跟着主人。


    令人惊奇的是，教堂后面仅供神职人员使用的小门虚掩着，莉莉丝和巴菲罗斯点点头，朝门内走去。


    黑暗中的教堂像一个耐心的猎手，猪笼草一般吞吃着被诱惑的小虫。


    小门通向教堂的侧方，直直对着宽敞的教台。浓重的月光穿过玻璃洒向教台中央，上方空空荡荡，没有半点光亮。


    莉莉丝发出一个疑惑的气音，拽住了巴菲罗斯。


    “蜡烛是灭的。”


    巴菲罗斯点点头：“的确，这没有一点光。”


    莉莉丝正打算大步迈向告解室时，恶魔拉住今晚显得格外激动冒进的女巫，低声提醒道：“小心，恶魔的气息变浓郁了。”


    女巫闻不到什么恶魔的气息，但是她也知道这时候的教堂不该有人在才对，如果有人在，他们连同莱欧、瑟希都是吃不了兜着走！


    更别提，莉莉丝从进来就感觉怪怪的，后背发凉，仿佛有什么在黑暗中窥伺着她。但既然巴菲罗斯没感觉到什么，可能纯粹就是自己怕黑吧。


    手握上告解室的门把手，莉莉丝心中一惊。那没有生命的一条把手并不是同她预想的一样，它不是冰凉的，而是温热的，仿佛是个活物，见有人拜访，高兴又亲热地同来人握手。


    她听到很沉重的呼吸声，触摸到喷出的温热的气流，抖了半天才发现是巴菲罗斯。


    恶魔难耐地红了眼，仿佛拼尽全力才能遏下自己吞噬的**，对力量的渴求卷土重来，牢牢地扼住了他的心脏。


    莉莉丝稍稍松口气，安慰自己原来这热量是从恶魔的呼吸传来，把手怎么可能是热的呢？又不是有什么东西在门后加热，谁会这么无聊呢？


    稍稍稳下心绪，莉莉丝还是提高几分警惕，她打算一鼓作气推开门，屏住呼吸，手上开始用力——


    “等等。”巴菲罗斯的声音响起，再一次阻止了她。


    莉莉丝没好气地拍了恶魔一巴掌，语气不善：“又怎么了？”


    “有光。”恶魔的声音罕见地流露出紧张和不安。


    莉莉丝扭头望去，一束光从窗外划过，光的尾巴落在一尊纯白雕像上，如影随形的视线紧紧地追随着夜半三更不干好事的女巫和恶魔。


    女巫打个寒战，小声抱怨：“什么嘛，是外面的光，你这感官也太不灵敏了吧，别老是一惊一乍的。”


    恶魔没有回应，莉莉丝的心绪焦灼起来。这里也太邪门了点吧，还是速战速决好一点。


    莉莉丝手脚冰凉，门把手也被莉莉丝的体温带得温度下降，她一把推开——


    “咦，怎么推不开？”莉莉丝叽叽咕咕地左右摆动着头，“不是说告解室没有门锁吗？”


    巴菲罗斯抬手按住女巫的发顶，灼热的手掌覆上莉莉丝冰块般的手，他轻巧一拉，门开了。


    莉莉丝瞬间死鱼眼，推拉门也太逊了啊！


    不大的告解室分成了两个空间，中间隔着一个小窗，栅栏整整齐齐地拦在窗子里。


    “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啊。”莉莉丝观察着这个小房间的内部，挠挠头。


    出于礼貌，她并没有直接一把拉开窗子旁的帘子，而是先四处打量。她记得拉诺瓦好像说过这里是有单独的光源的，大概是为了营造一种令人潜心悔过的氛围，光并不很亮。


    借着月光，莉莉丝的视线逡巡在光滑的墙壁和低矮的天花板上，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光源或放置光源的地方。


    女巫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恶魔：“有什么发现吗？”


    巴菲罗斯做出一个嗅闻的动作，指指帘后。


    莉莉丝心下一沉，果然，是在神父的范围里啊。她一把拉开帘子，气流拂过她的面颊，身后“砰”的一声，门关上了。


    一丝月光都没有了，室内陷入了彻底的黑暗。


    莉莉丝吓了一跳：“我、我有用这么大劲吗？”


    女巫和恶魔面面相觑，一丝不安从脚底爬上他们的肩膀，钻进他们的脑袋里。


    明明是光明圣地，恶魔却被密不见风的黑暗气息包裹了，狭小的空间里空气凝滞，细细密密地浮上一股诡异的香气。


    好饿……吃掉他……力量……


    同类间的呼唤无意识地撩拨着巴菲罗斯本就薄弱的意志力，房间深处是更深的黑暗，通向不知名的诱惑。


    恶魔被吸引着，向恶魔走去。


    莉莉丝转身推了推门，嗯，还是可以打开的，随后放心地追上巴菲罗斯。


    教堂又归为平静，仿佛今夜这里不曾到访过任何人，但也许从女巫和恶魔出门那一刻开始，也许从骑士绞尽脑汁假装梦游路过拉着守门人唠家常开始，也许从瑟希吹着口哨、身后跟了一堆面容死寂的长袍人开始，这个夜晚就注定不平凡。


    教堂迎来了它最熟悉的身影，那身影闲适地踱着步子，声音清晰可闻，但隔着一面墙是绝对传递不过去的。


    瞬息之间，那身影移步到教台上，伴随着“呲啦”一声，一簇火苗跃动着，飞扑到烛盏上，映照着来人的眉眼。


    摇曳的烛光明明灭灭，神父的慈悲面庞时隐时现，像一尊雕像安详地矗立着。


    低沉的声音响起，激起一阵浮尘。


    “看来我不在的时候，有人来过了。”


    他的话语太过轻柔，像一阵吐息，火苗挣扎着消逝了。


    他走向了他最大的秘密。


    神父站定在告解室门口，内心忽然颤抖起来。


    告解室，是教徒祈盼宽恕罪孽的地方。他日常会待在那个小隔间里，听他们或哭诉或平静地叙述，大多数时候他只需要念两句话，宽恕别人就够了。


    但神父的罪孽，谁来宽恕呢？


    他自嘲地笑了一下，抬手推了一下门。


    荒原狼听完了，这本书从我平滑的大脑流了出去，只剩下一些市民精神、死亡、战争之类的字眼，我都怀疑我是不是睡过去一大半，有些情节像是我在梦中才能遇到的，醒了就记不得了。


    我逐渐觉得假如莉莉丝要和巴菲罗斯在一起，那必然是他们达到了精神上的共鸣后的决定，女巫会在好奇地探索过一切后仍旧选择恶魔，肯定是他的某些特质是莉莉丝相处过的其他人所不具备或没那么明显的，这才是真正的灵魂契约的隐含内容。灵魂契约不是对彼此的束缚，是心与心的共鸣，过程必然不是一帆风顺的，但具体怎么发展容我细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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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章 幽微烛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