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作品:《限制文里的恶毒女配(快穿)》 第二十六章
永和十年,初夏。
清河郡最大的文昌阁内,高朋满座,气氛热烈。
一场关于“王霸之辩”的大型辩法大会正在此举行。此议题乃当时士林热议的焦点——治国当以仁义王道为本,还是以强力霸道为用?
郡守、学官及郡中有名的学者几乎尽数到场,大厅内座无虚席,各方引经据典,争论不休,声浪几乎要掀翻阁顶。
婉清依旧一身青衫,帷帽遮面,坐于中后排不起眼的位置,她静听良久,秋水般的明眸透过轻纱,冷静地观察着场中情形,主辩几位虽口若悬河,气势十足,却多流于空泛的道德说教或偏激的力量崇拜,执着于字句诠释和派别之争,未能切入天下大势与生民实际的实质。
终于,在一番关于孟子“仁者无敌”与韩非子“争于气力”的激烈争论后,双方面红耳赤,僵持不下时,她缓缓起身。
婉清一站起来,原本喧闹的大厅竟奇异地安静了几分,许多目光瞬间汇聚到这袭神秘的青衫之上。
近日小有名气的“公子清”终于要在此等重要场合发声了?
“诸位先生之高论,纵横捭阖,令人受益匪浅。”她声音透过帷纱,平静响起,如清泉滴落玉盘,自带一股镇定人心的力量,“然,学生以为,今日所辩之王道霸道,非为择一弃一,乃审时度势,相辅相成之道。”
此言一出,满场皆静。主位上一位须发皆白、德高望重的老儒,清河书院现山长微微蹙眉,率先发难:“哦?这位...公子,此言何解?王道尚仁,霸道尚力,如水火之不相容,冰炭之不同器,岂能混为一谈?莫非是要行那乡愿之道,混淆是非?”语气中已带上一丝训诫意味。
面对质疑,帷帽下的婉清丝毫不慌,从容不迫,声音依旧清朗平稳:“山长教诲的是,然学生以为,圣人之言,需结合时势方能领悟其深意,《尚书》有云:‘德惟善政,政在养民。’此乃王道之本,亘古不变,《司马法》亦言:‘天下虽安,忘战必危。’无霸道之威,何以慑内奸,御外侮?无王道之仁,何以聚民心,固国本?”
她微微一顿,给予众人思考的时间,继续道:
“昔者齐桓公‘尊王攘夷’,九合诸侯,非仗兵戈之利,岂能成就?然其存邢救卫,匡扶周室,又非仁德之举?晋文公‘退避三舍’,看似示弱,实则立信,一战而霸,其行岂非假霸道而行王道之实?故学生以为,非王非霸,亦王亦霸。居安时当思危,修德政,明教化,此王道之基;遇乱时则需厉兵秣马,明法令,严赏罚,此霸道之用。二者犹如车之双轮,鸟之两翼,缺一不可,偏废则国危矣。岂是混淆是非?实乃相机抉择,持经达变之道。”
婉清语速平稳,逻辑清晰至极,不仅引据经典,更以鲜活史实佐证,将原本看似绝对对立的观点融会贯通,提升到了一个更为辩证、也更切合实际的高度。不仅回答了山长的质疑,更构建了一套完整而富有说服力的理论。
场内一时寂静无声,许多人陷入沉思,眼中露出豁然开朗之色,连那提问的山长也抚须沉吟,暂时未有反驳。
然而,立刻又有其他持不同见解者加入论战,问题愈发刁钻尖锐,涉及具体施政、用兵、乃至人性善恶的深层哲学思辨,在场皆是饱学之士,岂会轻易被一个“年轻人”说服?
面对四面八方涌来的质疑与诘难,婉清始终从容立于场中,帷纱轻拂,无论对方引据哪家经典,提出何种刁钻问题,她总能迅速回应,言辞精辟,切中肯綮。时而解析经典真意,指出对方断章取义;时而剖析逻辑漏洞,让对方陷入自相矛盾;时而举出相反史实例证,令其观点不攻自破。
她的思维敏捷得惊人,学识渊博得令人咋舌,仿佛胸中自有万千书卷,古今兴衰尽在掌握。更令人惊叹的是她那冷静到近乎冷酷的理性与超强的逻辑,总能于纷繁复杂的争论中,一击命中最核心的关键。
辩论至最激烈处,一位持极端霸道论、性情火爆的学者被驳得理屈词穷,情绪激动之下,挥舞手臂力争,宽大的袖袍带起一阵疾风,竟猛地将婉清帷帽前的轻纱完全掀开,同时将他面前案几上的茶盏扫落,“啪”地一声脆响,茶水四溅,而那飞起的瓷片,恰好击中了婉清束发的玉簪!
“啪嗒!”
又一声更为清脆的玉碎之声响起!那根素银簪子应声而断,跌落在地!
如墨如瀑的青丝瞬间失去了所有束缚,如同绝佳的黑色绸缎,又如飞泻的瀑布,带着一丝幽兰般的暗香,倾泻而下,柔顺光滑地披散至她不堪一握的腰际,几缕发丝甚至拂过了她莹白如玉的脸颊。
那被疾风彻底掀开的轻纱下,露出的是一张怎样的容颜?
全场刹那间陷入了一种极致的、窒息的寂静!落针可闻!
所有声音戛然而止。无数道目光瞬间凝固在她身上,充满了极致的震惊、难以置信、以及随之而来的种种复杂到难以形容的情绪——惊艳、震撼、鄙夷、好奇、轻蔑、探究……
那张脸,用任何语言形容都显得苍白,眉不画而黛,唇不点而朱,肤光胜雪,五官精致得如同上天最完美的杰作,尤其此刻,那双因突发状况而微微抬起的美眸,清澈如寒潭秋水,映照着阁内的光线,流转着惊愕、随即迅速沉淀为冷静镇定的光芒,更添一种动人心魄的魅力。
这是一种超越了性别、令人屏息的美,带着书卷的清雅,又蕴藏着不容亵渎的凛然之气。
“你……你……你是女子?!”那失手的学者,指着她,手指颤抖,声音都变了调,充满了荒谬与骇然。
“竟是女子?!”
“这...这成何体统!”
“女子怎能登大雅之堂,参与辩法?!”
“荒唐!牝鸡司晨!”
死寂之后,是轰然炸开的声浪!窃窃私语瞬间变为震惊的喧哗,目光中有猎奇,有鄙夷,有被女子驳倒的羞愤,但更多的,是无法掩饰的惊艳与震撼。
李嬷嬷和家丁脸色骤变,立刻冲上前,想要用身体护住婉清,神情紧张万分。
然而,众目睽睽之下,处于风暴中心的婉清,却并未显露出丝毫惊慌失措。
婉清只是微微顿了一下,长而密的睫毛轻轻颤动,如同受惊的蝶翼,但瞬间便恢复了平静,然后,在无数道灼灼目光的注视下,她做出了一个令所有人再次瞠目结舌的举动。
婉清先是抬手,从容地将那被拂得凌乱的轻纱重新理好,虽然已无法完全遮面,但这个动作本身带着一种奇异的镇定力量,然后,她微微侧首,伸出纤长如玉的手指,极其自然地将散落颊边的几缕发丝拢到耳后,露出线条优美的下颌与天鹅般白皙的颈项,接着,她尝试将披散的长发简单拢起,虽无簪子固定,略显松散,却反而为她增添了几分慵懒随性的风致,丝毫不显狼狈。
整个动作,舒缓、优雅、自然,仿佛置身于自家闺房对镜梳妆,而非身处满是震惊与质疑的舆论风暴中心。
那份超乎常人的冷静与从容,震慑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婉清抬起眼眸——此刻再无轻纱阻隔,那双清澈深邃、仿佛能洞悉一切的明眸直接看向方才最后向她提问的那位学者,声音依旧平稳清晰,如玉磬轻鸣,穿透了现场的嘈杂,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意外从未发生:
“陈先生方才问及‘霸道之行,如何避免伤及国本’?学生以为,关键在于‘度’与‘序’。霸道非滥施暴力,需以法度为筋骨,以序次为血脉。商鞅变法,徙木立信,虽严苛却有序,故能强秦;始皇一统,焚书坑儒,失其度序,故二世而亡……”
婉清竟接着被打断前的话题,继续阐述自己的观点!而且思路清晰,逻辑严谨,引证有力,比之前似乎更为精辟!
全场再次陷入一种诡异的、更深层次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超乎想象的镇定自若、这强大到可怕的心理素质和专注力惊呆了!这是何等的心志?!
婉清不仅回答了问题,甚至在此基础上进行了更深入的阐发,将“王霸之辩”推向了一个新的高度。
直到将最后一个观点阐述完毕,婉清才微微躬身,向着主位和四周行了一礼,姿态依旧从容不迫:“学生浅见,贻笑大方,今日辩论至此,多谢诸位先生指教。”
言罢,在一片死寂、无人能及时反应的诡异气氛中,婉清转身,青衫微拂,步伐沉稳地向着厅外走去,那披散的如瀑青丝随着她的步伐微微晃动,流转着墨玉般的光泽,成为这寂静大厅中最惊心动魄的一幕风景,李嬷嬷和家丁连忙跟上,为婉清分开尚且茫然的人群。
直到那一袭青衫、墨发披肩的身影消失在文昌阁大门外,厅内才如同炸开的锅一般,轰然响起各种声浪!比之前任何一次争论都要激烈百倍!
“女子!竟然是个女子!”
“那是谁家女子?竟有如此才学?!如此容貌?!”
“方才她所言...似乎极有道理...令人茅塞顿开!”
“荒唐!女子怎可登大雅之堂!牝鸡司晨!成何体统!”
“可她说的确实在理啊...许多观点,发人深省!”
“我想起来了!听说前内阁大学士江枫江老大人辞官归乡,其孙女才华横溢,有过目不忘之能...莫非就是她?!”
“江婉清?!竟是那个...那个与萧远征萧将军有婚约的江家小姐?!”
“……”
“公子清”竟是女儿身!而且是有着倾世容颜、江枫的孙女——江婉清!
这个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以惊人的速度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清河郡,并如同投入湖面的巨石,激起千层浪,向着更远的地方迅猛扩散开去。
江府内,江枫很快听闻了此事,他看着坦然站在他面前,容颜绝世、眼神清澈而坚定的孙女,最终只是长叹一声,语气复杂:“清儿,你此举……未免太过惊世骇俗,日后恐招来无数非议与风波。”
婉清目光沉静如水,声音清晰而平和:“祖父,婉清所求,非为虚名,唯有打破樊笼,方能真正做些事情,今日之后,‘公子清’之名,才真正有了它应有的分量,非议与风波,不过是磨砺锋芒的砾石罢了。”
江枫凝视她良久,从她眼中看不到丝毫悔意与退缩,只有一往无前的决心与洞悉一切的睿智,他恍然惊觉,自己这个孙女,早已不是需要他庇护的雏鸟,而是羽翼渐丰,欲搏击长空、鸣动九霄的凤凰。
而此刻,在清河郡另一世家——王氏府邸的书房内。
被誉为清河第一公子的王弘川,正听着书童绘声绘色、激动不已地描述着白日文昌阁那石破天惊的一幕。
当听到那“青衫客”青丝披散、显露绝色女儿身,却依旧从容不迫、侃侃而谈,甚至将辩论推向更高境界时,他正在作画的手猛地一顿,笔尖饱蘸的墨汁滴落在宣纸上,迅速晕染开一片混沌。
他却浑然不觉。
眼前仿佛浮现出那双隔纱已觉清亮、此刻想必更是璀璨如星的眼眸,那冷静沉稳、如玉磬般的声音,那绝世独立的姿容与惊世骇俗的才学……
各种情绪在他眼中交织闪过——极致的惊艳、浓浓的好奇、难以置信的震撼,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立刻察觉的、被强烈吸引、想要靠近探究的本能。
“江婉清……”他低声念出这个瞬间变得无比鲜活的名字,目光落在窗外,焦点却不知在何处。
片刻沉寂后,他忽然转身,对书童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备帖,用最郑重的那份紫檀木帖。明日……不,即刻递帖,言明弘川明日欲拜访江府,向江老大人请教学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