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 68 章
作品:《当青苔回信》 邰霏几乎从来没有用过这种语气和周知意说话,周知意先是一顿,反应过来之后一步三回头地离堂厅越来越远,出门的时候还贴心地替她们俩把大门给合上。
邰霏侧过一点余光:“你知道什么。”
“不如我来问问你,你想知道什么?”
“快三年前的事,你现在才提起,是真的得到了当时不知道的信息?”
“是。”姚纳应得很快,“而且是很有趣的人。”
“不止瞿枝。”
“你说话的语气我真不喜欢,就像我好不容易才知道的消息对你来说一点都不值得惊讶似的。”姚纳一摊手,“不过确实,不止瞿枝。”
“背后的人,可比你想象的要有意思得多。”
邰霏在她身边坐下:“是谁我都不会觉得奇怪的。”
“真的?”
见邰霏点头但不说话,姚纳挑眉鼓掌,“好啊,那我告诉你——”
堂厅的主灯爆破后,顾流给堂厅拧了个四十瓦的节能灯,黄白色的光线在偏木质结构的老院子里亮着,把每个角落都照得很明白。
姚纳盯着邰霏,被她像一潭深水似的眼睛摄住,喉咙一哑,“我忽然不想告诉你了。”
“呵。”邰霏眉头都不皱一下地轻笑移开视线,“我知道你不知道是谁,要是你能知道,我早几年就能找到他对峙了。”
“找他对峙?你真看得起自己啊。”
姚纳不屑地嗤笑,也搬开凳子坐下来,“那年卡抄袭卡得有多严重你是不知道,始作俑者拍拍屁股出国了,留下一帮子学弟学妹哭天撼地,还连带着把我们的都查了一遍。怎么,你觉得自己脸面这么大?还是觉得上次帮你那个人还能再出来帮你一回?”
最后一句话的信息量比姚纳前面说的那一通意味深长得多,邰霏只有在这句话的时候稍微又扫了她一眼,姚纳啧声俯身过来。
“觉得我知道有人帮你很奇怪?”
“我以为只有老师知道。”邰霏回想着当年老师劝她放下这件事出国好好生活的话,在姚纳眼里看到了一抹怜悯,“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姚纳索性换上贱笑:“云大有两件东西是不可信的。”
她伸出食指,“男人和女人。”
中指,“传闻中会被封死的传闻。”
“说实话,你又不是第一个干这种事……”
邰霏向她投去一个“注意言辞”的眼神,姚纳自觉地换了个说法。
“被,被迫干出这种事的人。大家都是前脚出了办公室,后脚全校就没有一个不知道你要出国的人了。”
姚纳双手拖着脸,手指还在脸颊上点了点,“只不过你运气比较好,遇到了一个手段高明的帮手,后面有人想要查你,连你去了哪个国家都查不出来。”
“谁想查我?”
“这就是我要说的了,他和我有点小过节,你和我合作,把这个明显的中间商拔出来,何愁找不到其上下枝叶呢?”
姚纳情真意切,就差把诚意两个字一边一个写在自己脸上给邰霏看,可邰霏晾了她一会儿,摸到桌上的水杯,喝了口凉白开。
姚纳:“怎么样?”
邰霏放下杯子:“我觉得不怎么样。”
“你不是来自证清白的吗?我们俩合作,强强联手,有什么不好?”
“就是因为我是来自证清白的,所以我不能和任何人强强联手,我自己就够了。”
“我说你还真是……”姚纳蹙眉,不知道第几次拍桌子,“别幼稚了,你看你连做个公益都这么不顺,要澄清自己不得碰钉子碰到死啊?”
“姚纳。”
邰霏第一次叫她的大名,姚纳被这两个陌生语气叫出的字给定在了原地,“你觉得我能成功?”
姚纳认真思考了一下:“……”
“考虑过即使你加入也失败的可能吗?”
姚纳没有。
“既然你的仇人和我的仇人在同一根绳子上,你又何必入局呢?我要是成功了,兵不血刃就能把你的仇人连带着一起除掉,就算除不掉,他也大伤元气再也没法和你一争高低。”
“那你失败了呢?”
“和你没关系,你依旧竞争,我依旧失败。”
姚纳这次是真怒了,双手都往桌子上一拍,眼睛瞪得滴溜圆,站起来弯腰,猛地靠近邰霏,一字一句道:“所以我说你蠢,那么多明摆着的事情不做,非得去钻牛角尖干什么?”
“你呢?就因为一时意气和正义选择站队,不怕自己的正义给自己惹出什么麻烦?”
“你还管上我了,你自己你管的明白吗?我早就说了你是个无可救药的疯子,我不奉陪了!”
说罢,姚纳翻了个白眼给邰霏,抄起桌面上的设计图往外走。
离门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姚纳的高跟鞋像定死一般不再走动。
“喂。”
邰霏应声抬头。
“宋家唯一的大少爷,估计就是你除了那个帮过你忙的人之外,目前你唯一的依仗了。我这个堂弟呢,你该用的时候就用用,别太拿男人当回事。”
姚纳身上的香水味被风吹走,院子里只剩下邰霏。
邰霏想过姚纳会和她聊些什么,但在双文聊,聊这些,姚纳做的事情在邰霏的意料之外。
她可能是知道什么,但邰霏并不觉得这件事是那么简单就能翻盘的幼稚游戏。
身边的人有一个算一个,最好,在尘埃未定的时候还是和她保持距离。
电瓶声音隐约远去,邰霏却听到院子的门被人推开。
来人熟稔地进来,什么也不知道似的不好意思地说道:“听起来,你们俩没聊合。”
宋时祺的脚步很好认,轻、稳,声音也是,把人家藏着掖着的偷听说得轻轻巧巧,就像他本就应该参与她和姚纳对话似的。
宋时祺在邰霏对面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脸上挂着笑:“这么看的话我运气不错,至少在我印象里,我和你很少剑拔弩张。”
除开在咖啡厅谈合作的那一次,关系到双方,你来我往的时候难免有一点口角摩擦针锋相对,他们俩似乎真的没有再因为其他什么事对峙过。
宋时祺杯子里半杯水见底,邰霏仍然没有开口。
“姚纳是宋家旁支,我表姑家的大女儿,我和她不算太熟,如果不是因为她和她团队的能力合适,双文项目的花艺团队并不会落在她身上。”
邰霏悬浮在空中没有焦点的视线因为这句话忽然积聚,就像漂浮在半空的微尘终于有了落点。
她的唇瓣微颤,不知道宋时祺说这句话的意义何在。
“邰霏,我再和你重申一件事。”
“微岛选择你做场设,不是我一个人能敲定下来的决策。画展那天顾流说的话你还记得吗?我们带着你的初设,仅仅是个想法和概念的雏形,就让那些坐在决策位置徘徊投资的人蠢蠢欲动。”
“你的能力有目共睹,公益推进困难和你没有任何关系——姚纳说的根本就不成立。”
“我知道。”
邰霏轻呼出口气,把焦点落回宋时祺身上,“我在想,她是不是真知道了什么。”
“她?”宋时祺比出大拇指往身后门外一指,“她不知道,她只是在五区听到山长和张婶聊天,知道你前些天在山上发生了什么之后忽然抽风。”
真是个朴素的理由。
邰霏绷紧的肩膀松了些,垂下眼,盯着自己的杯子。
杯子里的水完全静止,清澈得能看到杯侧后歪曲放大的木桌纹路。
“宋时祺。”
宋时祺说:“我在。”
“那天在山上,我和那个人打了个照面。”
宋时祺是个很好的倾听者,邰霏和江黛用过抽象的形容,说宋时祺是她遇到过最像大海的人——
温柔、深邃、神秘、危险。
江黛当时两眼一黑,透过屏幕指着她的鼻尖,不知道是笑还是骂:“太妃糖,我真是看不出来,你竟然还真有点恋爱脑的潜质,这才刚上点走近熟悉的强度,就一个劲往人身上堆这些充满着情绪的词汇。”
被骂了也不悔改,邰霏就这么觉得。
像大海的倾听者宋时祺没有打断她,只是轻轻地从喉底发了个嗯的音。
“小姨问的时候,我只说了一半。”
“那天我的思路确实是那样,认为他们针对的是微岛,或者双文,甚至于是你也不可能是我,我只是一个附带的,是完成他们事业大计里可有可无的一个赠品。现在想,那个人对我的敌意有点儿太大了,甚至能在这里遇见我,看到我出事,让他兴奋不已。”
姚纳有心也好,无心也罢,明明白白地告诉了邰霏一件事。
她要继续在国内的事业,有的是人替她记得当年的事。就像老师说的那样,这里的圈子又只有那么一点儿大,到时候谁想给你使绊子都是随手的事,无论她想直面还是逃避之前的污点,那根刺就在那里,有无数人触碰嘲讽。
“姚纳点醒了我。”
“微岛在双文的这场仗也是我必须要打赢的一场仗,虽然这本来就是我们的目的。可如果失败了呢?”
邰霏抬起遮挡视线的眼睫,瞬间陷入宋时祺如夜幕一般漆黑的双眸。
“我们一损俱损,谁也别想好。”
捕捉到邰霏那一瞬间慌乱的宋时祺微弯唇角:“很高兴你终于又找到了自己的路,设计师邰霏小姐。”
“我下午要和你说的事,正好就和这件事有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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