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 51 章

作品:《当青苔回信

    “还是不行吗?”


    邰霏的表情依旧凝重。


    顾流和周知意一齐从梯子上看下来,摇头。


    “双文没有懂这个的,而且绝大多数人这两天都在为救产奔波,顾不上这电不电的。”


    顾流先爬下来,接周知意的时候冷哼一声,“要我说啊,都怪某些人看不上电,现在好了,都没得用!”


    周知意也不犟,老实地蔫巴下来:“我道歉他能好吗?能的话我立刻道歉……”


    顾流也不是真要她道歉,周知意一老实,最不习惯的反倒是他,“哎——你别这样,六哥不是这个意思啊。”


    邰霏摸了摸周知意的脑袋安抚了她两句,随即又问顾流:“救产的事怎么样了?”


    “幸好之前十七安排得早,大的损失没有,就是谷子被淹了一部分,能救的都在挽回了,不过,我看难。”


    “那天毕竟是雨季第一天,水量还不大,不算特别严重。这两天虽然安然无事,但我看着悬,要是水位上去了再塌一次,那就真完了。”


    顾流回忆起那晚上的水库崩塌还是心有余悸,“不过这两天山长和村长都召集人手盯着呢,水库有一点儿不对都能立刻打上补丁,也能撑一阵,最晚再十天半个月的雨季也过去了,到时候就好了。”


    提到水库周知意就来气:“那群坏东西!别让我遇到那谁,我一定给他两巴掌让他知道知道怒火!”


    邰霏拍着她的背让她消气,顾流却一拍腿遗憾地哎了声:“我怎么把这个忘了,早知道让十七扇他两巴掌了。”


    周知意的眼眶红红的,睁得圆圆的,让顾流说来听听。


    顾流掐头去尾地把宋时祺约谈高志鑫的事情说了说,周知意皱着眉听完遗憾地数落起顾流:“怎么不提前和我说,我的损招不比你多?”


    顾流:“也是,下次提前告诉你。”


    邰霏想不明白这两人的脑回路,只想着这些时间里还能再做些什么工作。


    据顾流的说法,双文本就羸弱的信号塔在那天两个雷之后彻底罢了工,不仅有线电话不工作,连外区的信号都从“稍显稳定”变成了“彻底没影”。除了路依旧接着外面的大道,要想用电子产品和外面联系从“困难”变成了“极其困难”,这几天内都没能和宋时祺恢复联系。


    “十七那天和我通着电话,应该是知道双文出问题的,那他就绝不可能毫无动作。”


    顾流做着眼保健操,按着自己发烫发跳的太阳穴,鼓鼓的难受。


    邰霏却觉得没这么简单:“你觉得宋时祺是那种遇到事情能缓住三五天不和我们联系的人吗?”


    顾流默了一会,没想好怎么答。


    倒是周知意开口道:“宋哥行动力很强,当时挂断电话之后肯定就有安排,不会等到现在还没讯。”


    “除非……”顾流跳动的太阳穴一抽,猛地睁大眼睛,“被人拖住了?”


    邰霏也抬手按着自己的前额,问:“微岛抢了谁的饼?”


    “谁的饼也没抢,双文就在这那么多年了,也没见谁来开荒啊。”顾流义愤填膺,“要真有饼,那也是微岛烙的,他们见着有饼都想来吃一口才是真的,我看他们一个两个才真油饼呢!”


    周知意环视一圈,“难道是我们有谁得罪什么人了?”


    顾流的太阳穴跳得更厉害了:“这个最不可能了,pass掉。”


    周知意诺诺地说了句也是,随即也学着顾流的样子按住自己的太阳穴揉了起来。


    加固了的变电站一片寂静,只有几个小电机还在坚持不懈地嗡嗡作响。


    邰霏暗哂,微岛的人没得罪什么人,可她就不一定了。


    她想着自己回来后和所谓“同学”们的几次见面,并没有哪一次算得上皆大欢喜。


    展览拍卖,和瞿枝发生矛盾。


    后面在路上因为擦车事故,和张系碰头,也聊得不那么和谐。


    再后来他们半诓半哄地让江黛拉群还在群里蛐蛐她,这也是事实。


    直到六月初,邰霏和宋时祺去云城万宜商场购物,又和师姐打上照面,依旧算不上愉快。


    如果是做微景的这帮子人暗地要使坏,倒确实有可能。


    ——牺牲一个不足为道的小设计师,让微景重新出现在大众视野,随即抛出其他内容洗白,最后铺就一道灿烂的光辉大道。


    越是这样,就越不能让他们得逞。


    周知意和顾流较着劲比谁叹气叹得长,被邰霏打断。


    “雨季还有个十几天,和我们规划的项目开展日差得不多,如果联系不到宋时祺的话,时间会推迟吗?”


    顾流摇头:“不会。这些上传下达需要时间,虽然微岛和相关公司的效率都不低,但大型活动最忌讳频繁改期,很多都是改来改去到最后不了了之的。”


    周知意也说:“而且其实微岛在双文的这次活动已经改过时间了,再改一次除非是真的有不可抗力,否则大家都会没劲。”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道理谁都懂,要实践却没那么简单。


    宋时祺不在,顾流拍板决定:“设计图我看过,苔藓的部分其实不多,花草材料这段时间是运不了,你看要是条件允许的话,二三四区分会场的苔藓部分就先着手做。到了后期,时间上实在太赶,十七联系的花艺师差不多也到位了。”


    “好。”


    邰霏应下来。


    和她最开始想象的情况相比,现在已经是很富裕的仗了。


    顾流的摸鱼时间被迫在有人敲门的时候结束,临走的时候感叹了句:“我再也不忤逆十七了……”


    顾流的活人感很强,邰霏和周知意憋了一会儿还是破功,周知意笑得根本不记得刚才难过生气。


    “六哥许哥也交代了我们俩留在这儿也没用,不如先回去吧,用大锅烧水先擦擦身子再决定后面工作。”


    邰霏也是这个想法,两人又趁着雨幕小的时候回了二区院子。


    雨势渐大渐小,却真的和孙姨说的一样,就是不见停。


    宋时祺考虑周全,在变电站引了两个能临时发电的小电机,正好能凑够给五区培养室里娇贵苔藓们的供电。邰霏想着苔藓早晚要露培栽用,这些电也好早日分出来用到别的地方去,索性拉着周知意哪儿也没去,趁着雨天赶工微景。


    接连大雨的唯一好处就是湿度很高,培养箱里的精贵品种也都乐意在外面呆着不容易死,造景工作的阻碍一下便削去了一半,进度虽然算不上特别喜人,也是中规中矩地按部就班。


    距离上次碰头六天后,双文的雨总算消停了半天。太阳虽然没露面,但所有人心上都是一松,接着便灿烂起来。


    顾流和许哥做了交接,赶到小院和正在做微景的邰霏约了顿饭。


    “就在山脚边上,村长说这叫祭天,感谢这水库兢兢业业地没再吓我们。”


    顾流随手拿起桌上的一个不知名小工具捏在手里,不敢打扰邰霏,就把目标对准了周知意,惹得后者面红耳赤地追着打他。


    “祭天是吧?我现在就把你送去祭天!”


    周知意追着嚷着,和顾流跑得离邰霏远远的。


    邰霏手上的微景其实已经不微,半米宽,一米长,深度倒是没多少,取的是“曲水流觞”的意,有一条像凤尾的河流纵贯。


    “我们会去的,你不是还要告诉别人去吗,赶紧滚!”


    周知意下了逐客令,把顾流赶出小院,转回邰霏身边打下手。


    两人忙到傍晚,才在孙姨的催促下乘观光车一起赶过去。


    饭依旧是农村流水席,素菜偏多,桌上就一碗鱼一碗肉是荤腥。邰霏依旧坐在微岛桌,一行人都在,唯独少了宋时祺。


    捏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邰霏压下刚才那一瞬间的想法夹菜往嘴里送。


    宋时祺不在好久了。


    邰霏又夹了一筷子菜。


    宋时祺什么时候回来。


    邰霏又又夹了一筷子菜。


    周知意在她身边看得仔细,替她夹了块好肉:“邰霏姐别光吃菜呀,吃肉~虽然菜色少但我们菜量大,肉管够呀!”


    邰霏点头,依旧食欲不振。


    她和宋时祺之间似乎有着魔咒,每当她想确定什么,就有什么事情接踵而至把他们俩分开。


    她开始怀疑自己不对劲,宋时祺不在双文;


    她觉得自己喜欢宋时祺,宋时祺不在双文;


    她决定放弃宋时祺,宋时祺依旧不在双文。


    这些节点都需要时间认证和接触戒断,宋时祺不在,邰霏只觉得自己对他的想念越来越浓。


    工作间隔会想,


    偶尔有人提起会想,


    现在吃饭,桌上原属于他的位置空着,她依然忍不住会想。


    她明明有告诉自己“我和他不可能”,可现在的状态只让她想到五个字——


    这太不妙了。


    邰霏在一桌人里内向,不怎么搭话,草草地吃完饭站起来,去苔藓的培养室逛了一圈。


    工作等于麻痹,等于屏蔽一切除了苔藓以外的事情。


    这几天做微景已经开了一部分做驯化,还有几个品类的苔藓依旧还在培养箱里。像凤尾藓的孢子珠,在培养箱的环境下能非常圆润大颗,还能控制爆破时间,明显就是必须随取随用的存在,就只能放在这儿精细地养着。


    等邰霏从培养室出去,大桌饭流水席已经结束,各人都帮把手地收拾着,邰霏也走两步上前。


    正伸手出去接塑料布,手心里就砸进来一滴雨。


    大颗,湿润,密密匝匝。


    “又下大雨了,动作都快点!”


    “来几个人跟我去水库边上看着!”


    顾流穿戴整齐,手里还拿着几顶草帽走过来,先给自己戴上,再发给周知意和邰霏。


    “你们俩呢赶紧回去,这雨下得太大了,一会儿观光车不好开。到家了早点休息,过了今晚就好了。”


    邰霏戴上草帽,看了眼三五成群上山的人。


    周知意也戴上草帽,顺着邰霏看的方向看过去,拉了拉邰霏的手腕:“邰霏姐,走吧。”


    桌椅还在原地,靠着桌椅的人四散开去,显得那片地方空旷得紧。


    观光车绕上小路,快到三区道口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极大的水声。


    一车人都齐齐转过脑袋,紧随其后的却是一声炸响的“轰隆!”


    没有闪电,不是雷声。


    雨季最后一天,大水库总算挨不住,连带着祈愿和祭天都成了笑话,随着崩塌的洪流被冲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