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烟雾散去时，方丈已经消失不见，只留下众人手中依然在燃烧的香。


    顾明喘着粗气：“我天，刚刚我都不敢大声呼吸，憋死我了。”


    只见他左手拿着香，右手轻拍着自己的胸膛，以便能让自己呼吸得更为顺畅。


    被他这么一打搅，众人那种大气不敢喘的状态也在瞬间脱离。


    “这是怎么回事，这个香有什么用吗？我们现在该怎么做？”本来呆滞着的李承在一瞬间回过神来，他的问题也紧跟其后。


    宿易摇头，实诚地回到：“这我还真不知道，本来只是想试一试。”


    谁曾想这一试就成功了。


    他的表情始终很淡然，可在场的其余人神情都很复杂。


    尤其是常辛，冷汗都流了下来，他拿着香的手都开始细微的颤抖，劫后余生的劲头已然上来。


    “一炷香，一段缘。”


    “烟起处，是归途。然归途有异，归处亦有别。尔等且记住：可循香而往，莫逆香而行。”


    宿易将方丈说过的话缓缓复述了遍，他喃喃道：“香、烟、归途、归处，这些是什么意思呢。”


    “你们有什么想法吗？”宿易猛地抬头望向众人。


    大多数都想也不想的摇了摇脑袋，只有古程然望着大家燃起的香说：“想必大家注意到了我们的香味道和颜色都是一样的，只有散发出来的烟形状是不同的，再加上方丈留下来的话里也有‘烟’，我们是不是可以从这个地方去想办法。”


    他说的很有道理，但大家几乎是不约而同地拿起了手机，距离老妪离开已经过去二十多分钟了，他们剩余的时间已然不多。


    目前已知自己名字的还只有两三个，剩下的大家仍然一无所知，很难不焦急，他们面上的忧虑更是不加掩饰。


    “那个，我还是先走了，之前看到那边有房子还没去看看过。”其中一个人站了出来，在说完这话后匆匆跑开了。


    宿易试着拦了下，但对方离开的心意已决，他便爽快地收回了手。


    毕竟他的姓名是知道了，还有时间在这里分析香的用处，那些对自己的一切还毫无头绪的难免不会担忧。


    这么想着，他就看见了拿着香在那转悠个不停的顾明，一闪而过间好似有什么不同，但一时间宿易没能抓住。


    “哥，你盯着我看什么？我有什么地方很怪吗？”对视线格外敏锐的顾明，抬眼便和宿易四目相对上了。


    他这忽然大声的提问，把还在犹豫又纠结几个同学也一并惊醒了，大家一时间又将目光统一投向了宿易，每个人眼中都有不加掩饰的期待。


    宿易没有同众人对上视线，而是将注意力全落在了他们手中的香上。


    他指挥道：“等等，你们同一时刻朝不同方向转。”


    大家不明所以，可看他一脸正色，还是很配合地照做。


    在众人转动的过程中，宿易始终盯着他们的香。


    有了多种实验对象，对比更是格外明显，他注意到不论他们怎么转向，如何变换位置，烟指向的方向都始终如一。


    “烟的方向一直没有变？”古程然也看出来问题所在。


    经他这么一提醒，众人瞬将目光落在了烟雾上，伴随着不停的转动，香不仅没有熄灭，烟雾的方向也专情顽强地指着某处，不论如何都不曾更改。


    宿易也试着转动，手中烟的指向果然一直不变，就始终指着正对祠堂的那条小路，是他们来的大路左侧的一条。


    一眼望去，根本瞧不真实路况，只能隐隐看着被大雾遮住的大树，此时正张牙舞爪着伸向云层。


    “好像真的是诶，这是不是在给我们指路？”


    “是！你们还记得方丈说的话吗，什么烟起处，是归途，解读一下不就是烟的方向是我们的家。”


    经过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基本上已经半蒙半猜出来烟的真正用途，最后由宿易拍板定论，表示他也是这么想的，接下来大家可以按照自己烟指向的方向去找人了。


    时间紧迫，无人耽误，话语刚落地，大家就一窝蜂地朝着属于自己的方向而去。


    宿易抬头问道还停在原地的常辛：“你怎么还在这里，不去找你的家吗？”


    常辛表情羞涩，泛着红晕，猛地看了眼宿易后又快速低头。


    宿易：“？”


    只见常辛拧着手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那个，我们能不能一起走，先去找你家，后面有时间再去找我自己的就好。”


    听到这里，宿易松了口气，他那副模样还以为是什么别的事，吓得宿易连拒绝的话的都在口里打圈。


    还好，只是同行。


    “那走吧。”宿易也没什么理由拒绝，左右这也是别人的决定。


    他们顺着烟的指引走，还没走多远就遇到了困难，两个腰肥体胖的壮汉拦在两人面前：“你个小娃娃谁让你上这来的？”


    壮汉叫喊着就要伸手上前抓住常辛，好在他反应还是非常迅速，一个闪身就绕到宿易身后。


    于是宿易眼看那双肥大的手就要招呼到自己脸上，几乎是本能反应，抬手抵挡。


    “啪！”


    手掌贴上小臂的声音格外响亮，几乎是一瞬间宿易的小臂变得殷红一片，其中还泛着星星点点的青紫相间的斑。


    “哎哟，是皮蛋，你这臭小子带着这小丫头片子做什么。”


    壮汉在瞧清宿易的时候，仿佛变了个人，原本凶神恶煞的模样在顷刻间变得格外柔和，只是在看向常辛的时候又格外恶狠狠。


    看到这样的反应，宿易意识到了不对劲，他转头看向常辛说：“你回去把，按照你烟指向的位置走。”


    其余的话没有多说，常辛看了看仍然对自己气势汹汹的壮汉，以及迷雾中看不见的尽头，和那瘦长形状的鬼影，似乎都隐隐约约透露出后面的路更加不好走。


    他轻声嗯后转头就跑了，在看到常辛跑后，两个壮汉几乎是瞬间抬脚想要追出去，但被宿易狠狠拉住了。


    他两个胳膊一边环着一个，好在他们并没有想伤害或者弄伤他的想法，欲要离去的步子也收了回来。


    诡异的三人行姿势就这么形成了。


    宿易倒也不急着松开，他想着能不能借此机会套出更多的信息，毕竟这个烟能不能指向具体的方位仍是未知。


    “叔，你们要跟我也一块回去吗？”


    他本来只是随口一问，确实没想到两人的反应会如此大。


    两个壮汉瞬间瑟瑟发抖，宛如受了冻的小鸡仔，他们连连摆手：“不了不了，我们哪里配去祭司家。”


    话音刚落，他们轻而易举挣开了宿易的束缚，两人跑得那叫一个快 ，他紧跟着回头看去，就已经望不见他们的身影。


    无法，宿易只好认命地往前走，或许是走对了路的缘故，整个路上没有再遇见什么奇奇怪怪的人或者现象。


    他很顺利地来到路的尽头，灰蒙蒙的雾气仍未散去，它像蛛网一样黏在瓦檐上，青黑色的屋脊弯成兽类弓起的背，瓦片缝隙里凝着暗红的泥垢，像是干涸的血。


    门楣一律贴着褪色的黄符，朱砂画的咒文看起来格外老旧，边缘卷曲成死蛇蜕皮般的皱褶。


    宿易轻轻推开了一扇门，低矮的木门开阖时总带着一声尖利的“吱呀”——像是老妪喉咙里挤出的呻吟，门后却垂着半截生锈的铁链，锁扣磨得锃亮。


    他试探性地往深处走去，目光所及之处房屋的窗子都封得死死的，粗粝的木板横七竖八钉在窗棂上，缝隙里却透出一股甜腻的霉味。


    偶有几扇未封严的格子窗，窗纸被撕出锯齿状的裂口，像是有人用指甲一点点抠烂的。


    拐角处的墙角堆着篾条编的箩筐，里头散落着几绺缠着红绳的长发，发丝间还粘着碎米粒，引来一串黑蚁顺着墙根蜿蜒爬过。


    这里留下的痕迹看起来不像是有人居住的，宿易试着喊了两声：“有人吗？妈？”


    苍老的院子静悄悄，沉闷地回荡着这两句叫喊。


    宿易默默退了出去，顺带好心地关上了木门，在门彻底闭合之前，未封严的格子窗前有一闪而过的身影。


    他对这一无所知，朝着前方接着走去，这间屋檐下悬着两盏白灯笼，灯罩上晕着油污，隐约能辨出“囍”字的轮廓。


    门槛下压着半张撕碎的纸钱，边缘焦黑蜷曲，像是刚扔进火盆又被人急急拽了出来。


    檐角挂的铜铃早被绿锈蚀穿了孔，风一过却仍在晃，只是发不出声音。


    宿易这次没有进去，这一看就不是他的家。


    果不其然，他接着往前没走多远，就瞧见了很有可能是自己真正家的院落。


    大门是木质的，上面的图案是手绘，朱砂红的特殊符号一串连着一串，看起来也甚是眼熟，同当初在祠堂小门上看到的有异曲同工之处，只是当下的更为大气磅礴。


    宿易轻轻推开门，伴随着“吱嘎”声响，他进入了院内，右侧有着一小块菜地，被照料得很好，长势喜人的蔬菜有力地冒着头。


    左侧放置更多的是一些祭祀用的器具，虽然蒙着布，但偶尔能从布缝中露出一角，以及淡淡的檀香味也弥漫在空气中。


    随着逐渐深入，宿易发现香自然熄灭了，与此同时他看见了专门用来晾晒符纸的架子，甚至还看见了熟悉的黄纸，那是当时“婶婶”说的只有“母亲”会的叠纸。


    看到这里，宿易认为这房屋多半就是自己的家了，如此多与祭祀活动相关的物件，再结合当时两个壮汉说出的祭司家，简直是不谋而合。


    “妈？你在吗？婶婶喊你去叠纸！”


    回应他的是一声巨响，像是重物倾倒，宿易加快步伐走进了里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