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银杏见证
作品:《迟半拍》 梧攸踩着课间的细碎声响走过来,帆布鞋底蹭过地面,带起一点不易察觉的轻尘。
她侧身落座时,椅脚与地面碰撞出一声软响,随即抬手拢了拢耳边的碎发。
目光便直直锁在了窗外——那棵老银杏就立在教学楼的檐下,枝桠伸得老高,叶片不知是被连日的风揉软了脉络,还是被昨夜的雨敲快了泛黄的节奏,此刻正缀在枝头,泛着一层淡淡的、暖融融的黄,像撒了把碎金。
“你看虞欢和杨栩铭,”她盯着那两人并肩站在银杏树下的身影,声音轻轻的,带着点少年人特有的怅然,“倒像电影里特意定格的主角,连说话的姿态都透着股圆满。
你说,他们最后也能像剧情里那样,稳稳接住幸福吗?”
“什么?”时微深正对着摊开的练习册走神,笔尖悬在半空,闻言愣了愣,才像从一片混沌里醒过来似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桌沿的木纹——那是常年伏案留下的浅痕,带着点温热的触感。
他顺着梧攸的目光望出去,又很快收回视线,落在她侧垂的眼睫上,语气里藏着点不易察觉的认真:“电影是把现实里缺的圆满,都熬成了糖;可现实是让电影落地的底子,满是没说透的痕。好不好,终究看他们自己怎么选,旁人猜不透的。”
话音落时,他的余光又一次扫过梧攸的侧脸,这一回,目光竟像被粘住了似的,再也移不开。
她的鼻梁生得高挺,绷着一道浅浅的弧,从眉骨到鼻尖的线条软而利落;弯翘的睫毛垂着,长而密,沾了点窗外漏进来的天光,每颤一下,都像在人心尖上轻轻扫过。
连耳尖垂着的几缕金发,都在穿堂风里轻轻蹭着脸颊,带着点细碎的痒——比她正脸瞧着,多了几分软乎乎的清秀,像颗被揉了糖霜的星星,安安静静地落在那里,却悄悄勾着人的心思。
他就这么盯着看了不知多久,直到梧攸的睫毛又轻轻颤了颤,像是要察觉到什么似的,时微深才猛地回神,心脏“咚咚”跳得飞快,连耳尖都悄悄热了。
他慌慌找了个“找书”的由头,手在桌洞里胡乱翻着,指尖碰到一本本练习册,却没心思分辨是哪一科,眼角的余光却总忍不住往梧攸那边瞟,像个偷糖的小孩,既怕被抓包,又舍不得收回目光。
翻了半晌,书没找着,注意力倒全被窗外的银杏勾了去。
他又顺着梧攸的目光望过去,看着那满树的黄叶在风里晃,喉结轻轻滚了滚,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来得又急又烈。
没再多想,他猛地起身,椅子被带得往后滑了一寸,发出一声轻响,随后便“噔噔噔”三步并作两步,踩着课间的喧闹,往楼下跑了去,连句“我去去就回”都没来得及说。
梧攸刚要回头,想问他突然跑什么,眼前却已没了时微深的身影,只剩空荡荡的座位,和他没来得及合上的练习册。
她转回去,重新盯着窗外的银杏,可目光落在叶片上,脑子里却莫名浮起时微深刚才呆愣的模样——他盯着自己侧脸时,眼神里藏着的、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还有慌神时,指尖胡乱翻书的笨拙。
想着想着,耳尖忽然漫上一层细红,像被秋日的暖阳轻轻吻过似的,连带着脸颊都悄悄热了起来。
不远处的虞欢把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见梧攸盯着银杏发呆,耳尖还红着,又瞧着时微深跑下楼的方向,心里顿时有了数。
她怕这氛围再僵下去,索性“翻”过几张课桌——腿跨过椅凳时,还不忘伸手扶了扶同桌的笔袋,免得碰掉——快步跑到梧攸身边,声音亮堂堂的,带着点刻意打破尴尬的雀跃:“攸攸!怎么一个人在这发呆?出什么事了?”
“没、没事。”梧攸被她的声音吓了一跳,猛地回神,耳尖的红还没褪,忙转过身,故意捏着几分机车的调子,尾音拖得长长的,带着点撒娇似的调侃:“就是刚才看你和杨栩铭,在银杏树下站着说话,甜得晃眼,人家瞧着,有点小羡慕罢了~”
“咦~少来这套!”虞欢立刻接话,语气里满是促狭,还故意朝梧攸身后递了个眼神,示意她往那边看,“你急什么呀?咱们攸攸这么好,还怕没人疼?再说了,某人的时哥哥,刚才盯着你的眼神,都快把‘喜欢’俩字刻在脑门上了,你就没看出来?”
梧攸顺着她的眼神往后看,正见时微深快步往这边走,手里紧紧攥着什么东西,指缝间似乎漏出一点黄色的边角,像是银杏叶。她心里莫名一紧,忙出声喊:“时微深!你刚才跑下楼,到底去做什么了?”
他没立刻回答,只是快步走到她身边,脚步放得极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走到近前,他才伸出手,指尖轻轻拽住梧攸手腕上垂着的衣摆——那是件浅白色的卫衣,衣摆软软的,攥在手里很舒服——随后把另一只手里的东西往她掌心塞:“给你的。”
梧攸低头一看,顿时愣了——那是一束用银杏叶折的花,叶片选得极规整,边缘还带着点新鲜的潮气,黄得透亮,叶梗处用细细的棉线缠了几圈,牢牢固定住,不会散开来。
阳光落在花叶上,把叶片的纹路照得清清楚楚,暖融融的,看着就让人心里发软。
她愣了一瞬,心口忽然漫开一股暖意,像温水慢慢浸过指尖,又顺着手臂往上爬,缠上了心脏,软乎乎的,连呼吸都变得轻快了些。
站在一旁的虞欢看得眼睛都圆了,嘴巴张着,刚要喊出声,就被赶过来的杨栩铭一把捂住嘴——他怕这动静太大,把全班人的注意力都引过来,胳膊还顺势圈着虞欢的肩,对着周围探头探脑的同学摇了摇头,用眼神压下了他们要冒出来的八卦劲儿。
杨栩铭松开手,目光落在那束银杏花上,笑着打趣,语气里满是羡慕:“时哥,可以啊!这折花的手艺,什么时候学的?藏私了啊,怎么不教教我?我还愁没东西给虞欢呢。”
虞欢也赶紧扒开他的手,跟着附和,眼睛弯成了月牙,看向时微深的眼神里满是揶揄,还不忘朝梧攸挤了挤眼。
梧攸耳尖的红本来就没褪,被两人这么一打趣,这会儿更是红得要滴血,连脖颈都泛着淡淡的粉色。
她忙把花往身后藏了藏,手指轻轻捏着花叶的边缘,对着两人尴尬地笑了笑,声音都有点发飘:“没什么没什么,就是一束银杏叶而已,楼下银杏树上多着呢,你们要是想折,也能折的。”
“怎么样,阿攸,”时微深看着她藏在身后的手,又瞧着她红透的耳尖,心里忽然冒出点逗她的念头,故意提高了声音,让周围几个竖着耳朵的同学都能听见,“我特意给你折的花,是不是该给我点奖励?”
“阿攸?!”班里听见这两个字的人,顿时来了精神,原本还在低头做题的,都抬起了头。
凑在一起聊天的,也停下了话头,目光齐刷刷地往这边聚,眼里满是八卦的光,还有人悄悄碰了碰同桌的胳膊,示意他快看。
梧攸又惊又羞,脑子“嗡”的一声,像是被炸开了似的。
她又怕周围的人起哄,又慌着阻止时微深再说出什么让人误会的话,手忙脚乱地伸过去,想捂住他的嘴,另一只手还得抬头对着周围的同学摆手。
解释道:“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别瞎起哄!”虞欢也赶紧帮着打圆场,凑到人群边,笑着说:“真没别的!就是朋友间的昵称,叫着顺口而已,大家别多想啊!”
她只顾着应付周围的起哄,嘴巴不停说着“别误会”,却没看见,时微深正抬着眼,安安静静地看着她。
她低头捂他嘴的时候,扎着的高马尾顺着胳膊滑了下来,发梢轻轻蹭过他的耳朵,痒得人心尖发颤。
再混着梧攸身上常有的、淡淡的茉莉香清清爽爽的,很好闻——时微深不自觉地吸了吸鼻子,呼出的热气轻轻喷在她的手心里,带着点温热的触感。
梧攸忽然感觉到手心传来的温度,还有那股淡淡的、属于少年人的气息,动作顿了顿,低头看过去。
这一看,刚好撞进时微深的眼底——他的眼睛很亮,像盛着星光,里面满是藏不住的痴意,还有一丝她看不懂的温柔,直直落在她脸上,没挪开。
她心里一慌,像被烫到似的,想把手抽回来,可刚一用力,就被时微深反手攥住了。
他的手掌很暖,指腹带着点薄茧,攥得不算紧,却刚好能把她的手裹住,让她挣不开,也舍不得挣。
“你!”梧攸又气又急,刚要开口说他,就听见时微深带着点委屈的声音,从她手心底下传出来,闷闷的,却格外清晰:“我的大小姐,你再这么捂着,我都要憋死了。”
“哟,刚才是谁在那装酷,还敢要奖励?”杨栩铭在一旁看得乐了,故意凑过来逗他们,语气里满是调侃,“这会儿倒好,手都直接牵上了,刚才的嘴硬劲儿呢?”
这话一落,周围的同学顿时发出一阵低低的哄笑,还有人吹了声轻哨。
梧攸更觉尴尬,脸颊烫得厉害,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慌慌地抽回手——时微深也没再拦着——转身坐回自己的座位,后背紧紧贴着椅背,心脏还在“咚咚”跳个不停。
歇了几秒,她才慢慢转过身,对着还站在座位旁的时微深,瞪了他一眼,语气里带着点撒娇似的嗔怪:“讨厌你!都怪你,让大家瞎起哄,我再也不理你了!”
可话虽这么说,她藏在身后的手,却轻轻覆在那束银杏花上,指尖轻轻摩挲着叶片的纹路,没舍得挪开半分,眼底也藏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欢喜。
虞欢看这情形,知道再留在这,只会让两人更尴尬,便拉着杨栩铭的胳膊,往教室后面的座位挪了挪,找了个不显眼的位置坐下,还不忘对着杨栩铭做了个“嘘”的手势,两人安安静静地当起了“观众”,目光却时不时往梧攸和时微深那边瞟。
时微深瞥见梧攸覆在花叶上的指尖,还有她嘴上说着“不理你”,眼底却藏不住的软意,嘴角悄悄勾了勾,压下心里的欢喜,伸手轻轻拽了拽她的衣袖——还是那件浅白色的卫衣,衣料软软的,拽在手里很舒服。他的声音放得极软,像揉了棉花似的,带着点哄人的意味:“怎么了?生气了?真生气了?”
梧攸没理他,故意把脸扭向一边,看着窗外的银杏,伸手往回扯了扯袖子,想把自己的衣服从他手里抽出来。
可时微深攥得很紧,指尖牢牢捏着衣摆,半点没松,像是怕她真的不理自己,怕她跑了似的。
见她半天不吭声,只是一个劲儿地扯袖子,时微深心里有点慌,又有点无奈。
他索性起身,走到梧攸前面的座位旁,拉开椅子坐了下来,随后转过身,刚好和她面对面。
梧攸没料到他会这么做,愣了一瞬,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忙又别过脸,避开他的目光,盯着自己的课本,假装认真看书,可连课本上的字都认不清了。
“那阿攸告诉我,”时微深又轻轻摇了摇她放在桌沿上的手腕,语气放得更软了,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讨好,“你为什么讨厌我呢?你说出来,我改,好不好?”
梧攸的耳朵轻轻动了动,听着他软乎乎的语气,心里的那点气,早就消得差不多了。
她忍不住,眼睛不受控制地往时微深那边瞟,刚看了一眼,就被他抓了个正着。
时微深刚好抓住这个机会,冲她挑了挑眉,眼神里带着点笑意,目光直直落在她脸上,没挪开,像是要把她的模样刻在心里似的。
她被看得有点不好意思,索性把下巴抬得高高的,故意装出一副还在生气的样子,避开他的视线,嘴硬道:“那……那你给我买棒棒糖,要阿尔卑斯的!”
时微深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声音里满是笑意,连肩膀都轻轻晃了晃:“你这气消得,还真是有出息。我还以为你要让我做什么难办的事,结果就只是要根棒棒糖。”
梧攸以为他不愿意,脸色顿时沉了沉,忙又补了句,语气里带着点委屈,还有点怕被拒绝的小心翼翼:“不买也行,其实不用非要买的,我就是随便说说……”声音越说越小,到最后,尾音都快听不见了,头也埋得更低了,盯着自己的鞋尖,不敢看时微深的眼睛。
“傻不傻?”时微深看着她委屈巴巴的样子,心里软得一塌糊涂,知道她误会了,忙收起笑意,盯着她的眼睛,语气认真又温柔,“我不是不愿意,就是觉得好笑。我以为你憋了半天,要什么贵重的东西,原来就是棒棒糖。别说一个,十个都给你买,每个味道都给你买。”
这话刚落,梧攸顿时两眼放光,刚才的委屈瞬间烟消云散,像个小孩子一样,往前探了探身子,凑到他面前,急切地追问:“真的?那你什么时候给我呀?能不能明天就给我?”
就这一探,两人的脸忽然凑得极近,不足十厘米,彼此的呼吸都能清晰地感觉到,带着点淡淡的少年气和少女的清香,缠在一起,连空气都好像变得甜了起来。
时微深的心口“欻”地一跳,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又快又烈,耳尖瞬间热了起来,连脸颊都悄悄红了。
他盯着梧攸近在咫尺的脸,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里面满是对棒棒糖的期待,脑子忽然有点空白,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可梧攸满心思都在棒棒糖上,压根没察觉两人此刻的距离有多近,还睁着圆圆的眼睛,一脸期待地等着他回答。
时微深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才支支吾吾地说:“每……每天给你一个。今天太晚了,明天开始,每天给你带一个。”
“啊?我还以为能一次都给我呢。”梧攸听完,脸上的期待瞬间淡了些,又坐了回去,语气里带着点明显的失落,手指还轻轻抠着桌沿,像个没拿到足够糖果的小孩。
“一天吃那么多棒棒糖,牙齿要提前掉光的!”时微深赶紧接话,怕她再闹着要一次拿完,语气里带着点无奈,却又藏着满满的关心,“每天吃一个,既能尝到甜味,又不会坏牙,多好?”梧攸瘪了瘪嘴,想了想,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也只好作罢,不再提一次要十个的事,只是眼神里还是带着点小小的失落。
那边虞欢和杨栩铭把两人的一举一动都看在了眼里,凑在一起,压低声音打赌。虞欢拍着胸脯,语气笃定得很,眼里满是得意:“你看,我就说吧!我肯定!时微深这小子,早就被我们攸攸拿捏得死死的,攸攸说要棒棒糖,他连眉头都不皱一下,还每天带一个,这不是喜欢是什么?”
“别这么说,”杨栩铭笑着摇了摇头,目光落在梧攸身上,带着点了然,“攸攸对他,不也不一样?你没看见她刚才藏花的样子?还有时微深逗她的时候,她嘴上说讨厌,眼里却没一点气,要是换了别人,攸攸早就不理人了。”
两人正说得热闹,忽然有个身影晃悠悠地走了过来——是九班的岳艺。
她刚才就坐在不远处的座位上,偷偷观察了时微深和梧攸好久,把两人课间的互动看了个全程,此刻却一脸不赞同地摇着头,走到三班的座位旁,直接坐了下来,语气里带着点刻意的冷淡,给虞欢和杨栩铭泼了盆冷水:“那可不一定,说不定啊,他们分道扬镳呢”。
虞欢听到后“切”的一声起身离开座位,走了两步回过头朝杨栩铭喊道:“愣着干嘛,走啊”
“嘁,走着瞧吧就”,岳艺气鼓鼓的回了九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