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金牌送你
作品:《迎时》 上午的阳光把塑胶跑道烤出淡淡的橡胶味,终点线的红绸被风吹得飘起来时,苏时新刚从颁奖台走下来。
他和陈越包揽了项目冠亚军,掌心攥着的五枚金牌沉甸甸的,金箔反光晃得人眼晕,可他盯着奖牌上排列的纹路,眉头却没松开。
单数,偏偏是单数,这数字像颗没对齐的纽扣,让他那点藏不住的强迫症犯了,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奖牌边缘,连陈越凑过来勾他肩膀都没太在意。
没比赛的间隙,他揣着这五枚金牌坐在操场北侧的草坪上。草叶被晒得发软,蹭着腿发痒,他却没心思动,目光黏在不远处的跳高检录区。人群里,肖时寒的身影一眼就能揪出来。
校服外套敞着怀,里面是件白T恤,在周围一片荧光色运动服里显得格外扎眼,像把干净的纸伞落进了花丛。更扎眼的是他的身高,185的个子往人群里一站,后脑勺都比旁人高出小半头,连站在他身边的丁康盛都跟着沾了光,两人皮肤都偏白,在一群晒得黝黑的少年里,活脱脱像两个“外来者”。
二十六号的号码布用别针别在他胸前,别针扣得仔细,没让布角翘起来。没轮到他跳时,肖时寒就拎着号码布边角,几步跨到草坪上,挨着苏时新坐下。
草屑粘在他校服裤腿上,他也没拍,指尖漫不经心地拨着脚边的草,听苏时新抱怨“五枚金牌凑不成双,看着就别扭”,他没接话,只是偏过头笑,阳光落在他睫毛上,投下一小片浅影。
念到“二十六号肖时寒”时,他才起身,抬手拍掉裤腿上的草屑,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
初始高度定在150cm,对他而言几乎是热身,助跑时脚步声轻快,到起跳点时猛地蹬地,后背像被风吹起的纸鸢般弓起,肩胛骨线条清晰,整个人轻飘飘越过横杆,落地时软垫发出“噗”的一声闷响,他撑着软垫坐起来,头发丝上还沾着片草叶。
场边不少被拉来充数的选手陆续被淘汰,有人跳完直接蹲在地上系鞋带,嘴里念叨着“终于解脱了”,唯有丁康盛凭着以前练过的底子撑着,跳杆时膝盖绷得笔直,倒也稳稳过了好几轮。等到横杆升到175cm,剩下的选手只剩四个,场边渐渐围拢了看热闹的人,连陈越都蹲在护栏边,手里还攥着瓶没拧开的矿泉水。
肖时寒在助跑前突然转身,校服外套顺着肩头滑下来,他伸手一捞,随手扔给苏时新。外套带着他身上的体温,还混着点洗衣粉的味道,苏时新下意识抬手接住,就听见少年的声音裹着风飘过来:“等我拿冠军。”
“行啊,”苏时新把外套搭在臂弯,故意扬高声音,“你要是拿不到,我能笑到明年校运会!”
肖时寒没反驳,只是勾了勾唇角,转身走向助跑点。这一次他跑得比之前快些,运动鞋踩在跑道上发出“哒哒”的声响,到横杆前半步猛地起跳,背越式过杆时,后背离横杆不过一指距离,场边瞬间响起几声低呼。
陈越蹲在原地,嘴巴张得能塞进个鸡蛋,手里的矿泉水瓶都歪了,水顺着瓶口流到手腕上,虽说肖时寒以前也是这副“毫不费力”的模样,可每次看还是忍不住震惊。他还记得初三校运会,肖时寒就是凭着180cm的成绩,把尘封三年的校记录给破了。
横杆接着升到178cm,两个选手相继碰掉杆子,悻悻地走下场。等到高度定在180cm时,陈越悄悄抬眼瞄肖时寒,本以为他会攥紧拳头攒攒劲,却见他正低头跟苏时新说着什么,嘴角还带着笑,阳光把他的侧脸照得透亮,连耳尖都泛着点浅红。
陈越忽然觉得自己白担心了,又想起刚认识肖时寒的时候。那时候肖时寒不爱说话,问他三句能答一句就不错。后来混熟了,话才渐渐多起来,却也只对熟人热络,对着陌生人依旧是副高冷模样。可现在肖时寒的笑不一样了,少了点少年人的张扬,多了些藏不住的温柔,像是春风吹过湖面,连波纹都软乎乎的。
180cm的高度,最终只有肖时寒和丁康盛过了杆。裁判直接把横杆升到182cm,场边的议论声一下子大了起来,这可是比校记录还高两厘米的高度。
陈越看见丁康盛攥着拳头在原地踱了两步,第一次助跑时脚步明显慌了,起跳时膝盖磕到了横杆,杆子“哐当”一声掉在软垫上;第二次调整了姿势,却还是在落地前碰掉了杆子;等到第三次,他助跑的速度慢了半拍,起跳时甚至没跳够高度,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
现在只剩肖时寒了。他抬手理了理T恤领口,又拽了拽裤脚,动作慢却稳。助跑时脚步声均匀,到起跳点时,他的身影在阳光下划出一道流畅的弧线,背越式过杆的瞬间,全场都静了下来,连风都像是停了。
肖时寒落地时没听见杆子掉落的声音,直到周围的尖叫声和欢呼声涌进耳朵,他才撑着软垫坐起来,拨开额前汗湿的碎发往人群里看。
苏时新就站在护栏边,刚才还无意识蜷着的指尖慢慢放平,五枚金牌在他掌心叠着,反光刚好落在他眼底。两人隔着攒动的人群对视,苏时新先笑了,嘴角弯起个好看的弧度,肖时寒也跟着笑,连眼角都染上了笑意。
“让我们恭喜高一一班肖时寒!以182cm的成绩,打破全校跳高记录!”广播里的声音带着点激动的颤音,刚落音,一班的男生就一窝蜂地冲过来,方舟禹跑得最快,冲到软垫边就吼:“寒哥牛逼!182啊!我八辈子都跳不到这高度!”
肖时寒刚从软垫上站起来,就被同学们围着拍肩膀,校服外套还落在苏时新手里,T恤后背已经被汗浸湿了一片。苏时新正笑着看他被围住,裤兜里的手机突然振动了一下,掏出来一看,是邵庄宇发来的消息:“新哥,我到你们校门口了,直接进来了啊!”
苏时新想起邵庄宇他们学校今天被当作考场,放了假。这小子还记着之前他和肖时寒闹别扭时说的气话,一直嚷嚷着要过来“收拾收拾那个状元”。他指尖在屏幕上敲了个“嗯”,刚把手机揣回兜里,就看见肖时寒从人群里挤出来,手里拿着块刚领到的金牌,快步朝他走过来。
“恭喜啊,跳高王子。”苏时新把手插进裤兜,语气里满是毫不吝啬的夸奖,目光落在他汗湿的发梢上,又忍不住补充了句,“头发都湿了。”
肖时寒没接话,只是抬手把金牌往他脖子上戴。冰凉的金属贴在颈间,苏时新刚要开口问他怎么突然给自己戴金牌,一个熟悉的声音就插了进来:“喂!你想勒死我新哥啊?”
邵庄宇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他身边,伸手就把肖时寒的手扒拉开,眼神里带着点警惕,像只护食的小兽。肖时寒的手顿在半空,挑眉看向苏时新,眼神里带着点“解释一下”的意思。
“这是邵庄宇,我初中同学,也是好哥们。”苏时新挠了挠后脑勺,“他刚才那话没恶意,就是记着之前我跟你闹别扭的事,一直替我打抱不平呢。”
肖时寒听着,嘴角扯了扯,露出个要笑不笑的表情。苏时新盯着他这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没等他细想,肖时寒就拍了拍他的肩膀,丢下句“金牌送你了,刚好凑个整”,转身回班级队伍里去了。
苏时新低头摸了摸脖子上的金牌,心想肖时寒向来大度,肯定没往心里去。他下午没比赛,干脆拉着邵庄宇在校园里逛。邵庄宇忍不住感叹:“不愧是重点高中,太大了!”
两人沿着小道往前走,阳光透过树叶缝隙落在地上,晃出斑驳的光影。路过的女生们看见苏时新身边跟着个陌生男生,都放慢了脚步,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眼神时不时往他们这边瞟。苏时新心里隐隐升起点不太好的预感,却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悄悄把那点不安压了下去。
他不知道,此时校园网的匿名版块已经炸开了锅。
[一楼]:救命!我刚才看见苏时新了!他没跟肖时寒在一起,身边跟着个不认识的男生!他俩不会分手了吧?
[二楼]:我也看见了!那个男生还跟苏时新勾肩搭背的!肖时寒刚才坐在班级位置上,脸都垮着,看起来超不开心!
[三楼]:谁懂啊!我磕的cp不会就这么be了吧?苏时新你快回去找肖时寒啊!
短短几分钟,帖子底下的回复已经堆了上百条,猜测越来越离谱,有人说邵庄宇是苏时新的“白月光”,有人说苏时新“移情别恋”,连“抛去天降选白月光”的词条都被顶了上去。
[四楼]:那个男生到底是谁啊?看着就不顺眼!肖时寒和苏时新才是天生一对好吗!还我cp!
[五楼]:呜呜呜我真的会哭!
肖时寒此刻正坐在班级的遮阳棚下,手里攥着瓶矿泉水,瓶盖没拧开,眼神落在远处的跳高垫上,不知道在想什么,全然没察觉校园网里的风波。
而被众人“讨伐”的邵庄宇,还兴致勃勃地拉着苏时新看校园里的宣传栏,指着照片墙上的肖时寒笑:“这就是你说的那个状元?长得是挺帅,就是看着有点高冷。”
苏时新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照片里的肖时寒穿着校服,站在领奖台上,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和刚才给他戴金牌时的模样,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