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潮湿空气拂过脸边，冉落意识回笼，看见面前一片辽阔的，没有边界的大海和白色空荡的天空。


    海边？


    冉落低头，视野空白一瞬，当看见泛白的沙滩，感觉器官才缓慢加载出来，粗糙的沙粒摩擦着脚面底，有点痒。


    岸边空空荡荡，只有蔓延到天边的白沙滩。


    这里是哪里？


    空茫的天没有变化，没有其他生命体，没有声音，连海浪声都没有。


    分不清天空与沙滩的界线，冉落甚至感觉自己行走在天上。


    有一种虚假茫然的自由。


    没有声音，没有颜色，没有风，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虽然周围没有任何束缚，但冉落还是一条直线走着。


    ……


    监测屏上心率平稳向前走着。


    冉落平躺在床上，双手交叉放在肚子上，面色苍白，脸颊凹陷，瘦削脸庞显得面部骨节点高耸而锋利，了无生气。


    何济霖跟随金仕进入治疗室，看见床上瘦削的人时呼吸都微微一滞。


    一个月前冉落参加帝国会议时站在发言台上侃侃而谈，身姿挺拔，精神奕奕。


    这么一个月就变成这样？


    哪怕事先金仕透露过冉家家主的身体和精神状况不佳，何济霖还是没有想到竟到了这般地步。


    隐秘留恋目光扫过冉落脸庞，何济霖胸膛酸软，难过的想流泪。


    但金仕还在旁边守着，作为冉落的左膀右臂，以忠诚和狠辣出名。


    何济霖只能冷静，不能错失这次机会。


    金仕盯着新请医生的一举一动。


    真正的美人，浅金色长发被宝蓝色发带束在脑后，拥有南斯拉夫血统的鼻梁高挺轮廓硬朗，清透蓝绿的眼瞳汪了一潭清泉，仿佛深情的盯着床上的人


    倒真像是壁画里救人苦难的大天使落凡间。


    背景也很干净，15岁被抛弃在福利院，在福利院长大一路考上帝都大学，更是研究院天才中的的佼佼者。


    金仕现在可没什么闲心观赏美人，腰间的枪早已续好能量，一有异动，激光便会瞬间贯穿这个医生的漂亮头颅。


    房间一时静下来，连空间都凝住，只能听见监护器的滴滴声。


    片刻后，何济霖轻轻长舒一口气，侧身对金仕点了点头。


    退出房间，何济霖手消后，从包里拿出厚厚一沓资料，放在桌子上。


    “家主的情况比我想象的还要糟糕。”何济霖轻微皱眉“您先前给我家主的的病症资料没有准确描述家主身体机能，遗漏这个关键数据，恐怕不能立即开起c-057治疗。”


    c-057由帝国医科大学研发的专对心理神经治疗机器，现在实验研发到第三代。


    其主要作用是让医生的意识进入患者意识中帮助患者解决心理病根，虽然现在二期临床试验中效果良好，但其成本较高风险较大，一直被卡在三期临床试验，无法进行下一步。


    何济霖收到冉落的志愿者申请书时一度怀疑这是哪个疯子的恶作剧，但这份申请书是帝都校长带来的。


    “抱歉。”金仕虽然抱歉，但也只是客气话，没有诚意。


    作为整个帝国数一数二的家族话语人，冉落身体状况是不可能真实对外宣布的。


    “那我简单介绍现在对家主的治疗方案，再确定是否进行治疗。”


    治疗过程繁琐难懂，何济霖放缓语调，尽量让自己讲的透彻。


    “如果你失败了呢？”


    “目前我没有失败过，但是失败不会给患者带来器质性损害。”


    医生会有持续两天剧烈的头痛，患者醒来后会感觉异常疲惫。


    这种疲惫度就像干了一天体力活，晚上还要熬夜写论文，脑子已经困顿如浆糊，还要试图捞出一点文字完成任务。


    金仕知道，关于这个技术的最终研发者就在他眼前，更知道其中报告给出的危险性远远不如实际的百分之一。


    梦境与潜意识里瞬息万变，就像潜在海底的暗流，稍不注意就将人卷入万丈深渊。但是传统的温和手段都没有任何效果情况下，只能放手一搏。


    但凡还有其他疗法，金仕绝对不会选择c-057疗法。


    帝国需要冉家，冉家需要冉落，而且暗处蛰伏的对手已经控制不住的漏出獠牙，想趁机狠狠咬下一块肉。


    并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这是一场豪赌。


    签好合同，商定好细节，何济霖回家安顿一下毛孩子，就匆匆用飞船一路护送c-057治疗舱到冉家，天色已晚，就顺势在冉家留宿。


    一进客卧，何济霖就倒在大床上，从见到冉落，再和金仕协商治疗事宜签订合同再到组装设备，精神和身体都隐隐处于亢奋状态，现在躺在床上，疲惫反扑，就只想变成一只不会思考的水母。


    冉哥到底经历了什么？还会认出我吗？见面开口怎么打招呼呢?说你好，会不会太官方……


    金助理估计已经派人监视着何妈妈，也算一种保护。


    包包会想我吗？啊！好想摸摸肉垫……何济霖看着暖白的天花板思绪乱飞，摸到了埋在动脉旁的微型爆破器，针头大小伤口还在微微刺痛。


    真是……严谨啊。


    房间弥漫着淡淡的安神香，吊灯暖黄的光撒在床上人精致的鼻尖和微翘的睫毛上，撒在浅金的发丝上，给床上的美人渡了层模糊金边，圣神恍若真的天使降临人间。


    但天使似乎累极了，没有关灯也没有盖被，就这么睡着了。


    接下来三天，何济霖暂住冉家，在实验院和冉家间来来回回奔波。


    何济霖常常待在冉落床边，可能检查器械链接准确性，可能什么也不做，坐在床边翻看资料，假装思考治疗方案是否合适。


    终于，第四天，一切安定，治疗可以开始了。


    “早上好。”何济霖一夜无梦，一早就神采奕奕地摆弄检查仪器。


    相反，金仕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强打精神回答:“好”。


    金仕花了四个晚上终于看完了何济霖提供的资料，又查阅相关的工科实验和心理报告。


    俗话说隔行如隔山，金仕觉得这哪里是山啊，简直是隔了座喜马拉雅，明明每个字单看都认识，但是连在一起就像天书一样，仿佛流水一样滑过金仕光滑的大脑，什么也没有留下，恶补几个晚上，好歹知道说了什么。


    现在金仕只想一头砸在床上，长睡不起。


    这对睡眠爱好者简直是毁灭性打击，金仕只觉得眼前发黑、头重脚轻，走路都飘飘然。


    何济霖看着金仕随时要昏倒的样子，有点担忧。


    金仕摆了摆手，接过管家递过来加了巧克力酱和方糖的咖啡，直接一口闷，过于甜腻的味道顺着食道下滑到胃，瞬间给身体灌入能量，金仕瞬间感觉头不晕了，脚不飘了，自己活过来了。


    一低头看见管家睁着大眼睛，里面闪烁的担忧，金仕笑了笑，用手揉了揉管家乌黑长发，细软光滑的，像上好的绸缎，金仕脑子一直处于开机状态中，等成功开机后，看见自己手还在管家头上不安分摸着。


    管家就红着脸，也不提醒，眨巴眨巴盯着自己。


    金仕最受不了她这样无辜盯着自己，抬手轻轻蒙住管家的眼，俯身快速在嘴唇上亲了一口说:“早安，my honey。”


    管家的睫毛眨巴眨巴，挠的金仕手心有些痒，管家轻轻移开金仕的手，脸上冒着热气泡泡，不敢主动亲人，小声说了句：“早上好。”金仕还没什么反应，自己就顶着红脸蛋跑开了。


    金仕想起什么，一回头就和何济霖眼神对视，清冷的美人就依靠在机器旁边端着咖啡，嘴角含笑，通透的翡翠色眼里闪烁着细碎的戏谑。


    金仕难得羞涩，不自觉摸了摸脸，介绍道：“咳，李医生，机器调试好了。”


    三天相处下来，何济霖发现金仕并非外界传闻那般狠辣，相反整个人还是很随和。


    管家叫林润桐，据金仕讲两人已经结婚两年了，虽然两人在外人面前都是高冷又严肃，但是待在一起就黏黏糊糊，像两只小山雀亲亲热热相互蹭蹭。


    爱情真是神奇的东西。


    何济霖把咖啡放到桌子上"嗯，可以了。"


    换好专用服装，何济霖把冉落抱到治疗舱里，连上心电，贴好连接片，设置好程序后再次嘱咐金仕道:“机器会记录我和家主的监护一下，如果中途仪器上的灯变成红色，马上按下主机蓝色按钮，但是切记中途无论发生什么情况都不要切断电源，然后打给我留给你的那个电话，会有人处理。”


    交代好一切，何济霖躺在治疗舱里，贴上链接片，戴上厚重的头套。静静地看见舱门关闭，感受厚重的链接液从脚底慢慢涌上，心脏却没由的砰砰乱跳，整个人紧张又兴奋。


    要见面了！


    30秒倒计时结束，厚重的治疗液慢慢裹满全身，指示灯由红转绿。突然，一阵失重的眩晕袭来，眼前景色模糊扭曲折叠，三秒不到就陷入昏睡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