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作品:《又见来路

    现在是八月份,南方最热的时候,太阳毒的能煎熟一个鸡蛋。


    方绪枝就站在马路对面,往这边眺望,太阳照得他眯起眼睛。


    他穿着一件再简单不过的白色短袖,下身一条工装裤,头发倒像是特意打理过的,是网上比较火的帅哥造型,就是天太热,都被汗水打湿了。


    “行啊危澜,刚好就往外跑。”他说。


    “哎呦,还是有点痛的。”危澜嘴里喊痛,却面无表情,她现在有点心烦,可能是热的。


    “那你刚才还跳?”


    “我就试试。”


    “试什么?”


    “试...试试看医生缝的牢不牢固!那总不能被我一蹦就开线了?”


    方绪枝:... ...


    “要不你扶我下?”危澜不经意间伸出手,眼神却是闪避。


    她现在身体很好,没问题,非常健康,除了有点肠胃炎。她或许不应该远离郝姨他们,她或许可以把郝姨当做家人,把方绪枝...当作哥哥。


    但方绪枝只是看着她伸手,不说话,也不做回应。


    好吧。


    或许是她自作多情了。


    “你,你干嘛?”


    危澜被方绪枝忽然半蹲到她面前的动作弄得莫名其妙。


    “上来,我背你。”他回头笑道。


    “我家还挺远的。”危澜不太想这样麻烦他。


    “没事。”


    “那附近在修路,不太好走。”


    “那就更要背你了。”


    “可我,我现在不打算回家,我想去买点菜。”


    “我先送你回去,然后买了菜给你送来。”


    “我室友都是女生!你一个男的不太方便。”


    “我就把你房门口,不进去。”


    “我... ... ”


    方绪枝直起腰,面对着危澜。危澜心虚,眼神不自觉像一旁撇去,可她视线落到哪,方绪枝下一刻就出现在哪儿。


    “你还有什么借口,一次性说完吧?”方绪枝抱着手臂,两腿交叠,倚在一旁的树干上,笑着看向危澜。


    "那棵树经常被一只小白狗标记,今早出门我还看到它正抬起对着树干... ..."


    “哦。”方绪枝弹射起身,离那棵树远远的。


    “别岔开话题,上不上?”


    “好吧。”


    “看你这三辞三让的,跟我强迫你一样。”方绪枝小心地避开危澜的伤口,把她背了起来。


    “我有吗?”


    “有!”


    “是吗?”


    “是。”


    “好吧。其实我是觉得不太好意思。”


    “呵。”


    “?”


    “你小时候用泥巴呼我脸的时候也没见你不好意思,那泥巴还是用小狗的尿... ... ”


    “啊...哈哈。”


    危澜歪头挠了挠头发,虽然她头不痒、头发也没乱。


    *


    “你家这路是挺难走啊。”


    方绪枝背着危澜,回头看自己在刚铺好还没干的水泥地上留下的一排脚印,若有所思。


    “这什么时候能修好啊?”


    危澜也回身看那一排脚印,因为是两个人的重量,脚印格外深。


    “不会被骂吧?”她往下缩了缩。


    “不会。”


    “你怎么这么笃定?”


    “他们修路却没有考虑到居民出行问题,没有预留通道,这是他们的错。我们要走路,留下脚印也是无可避免的。”


    “你说的对,”危澜蔫蔫低下头,“就是很可惜,弄脏了你的鞋子。这些石灰水泥的应该很难洗吧。”


    “没事,我妈今天下午就到了,她肯定有办法,到时候听她指挥就好。”


    “哦,啊!郝姨怎么来了!”危澜惊讶之际用力拍向身下人的肩膀,发出“啪”的脆响。


    “嘶——”方绪枝眉头皱成了一团,“危小澜,你要谋杀我啊!你是不是忘了自己还在我背上,咱俩只能同归于尽!”


    “对不起。”危澜语气满是愧疚,伸出手帮他揉着肩膀。


    “骗你的,其实不疼。”


    “啊?”


    “你又上当了。打人的时候,声音越响越不疼。”


    “真假?”


    “当然是真的!我现在可是学霸。”


    “那勉强信你一回吧。”


    “你看,你又轻易相信我。”


    “那...那我当然相信你啊!我……”危澜卡壳了,她还有些气愤,方绪枝可能是闲的,总是喜欢骗她。


    “你什么啊?”


    “我...们买个礼物送郝姨吧。”


    “哦,我出钱你挑?”


    “没错!”


    “抠门。”


    *


    一想到郝姨要来,危澜就想起放在快递驿站还没取的一堆补品。


    她受伤的第二天,郝姨就打电话过来了,急得都要哭了,不用猜也知道是方绪枝告的状。然后危澜就陆陆续续收到好几条快递消息,全是郝姨买的补品。


    郝姨说,就是她平常身体太虚了,所以很容易就受伤,要好好补补。还说,像方绪枝那样的才好,很抗揍。


    把危澜逗笑了。


    危澜没说,像她这种流血的伤,最好还是不要补,要不然血越流越多。


    “到了。”方绪枝蹲下身将她放到地上。


    危澜站稳,一转身看到他脸不红气不喘,只是下巴上滴下汗珠,甚至还双手一摊,朝危澜轻松一笑:“怎么,这么瞧不起我啊?”危澜看着他那文静的样子不禁在心里嘀咕:那补品真这么管用吗?


    等她伤好了也要吃起来,郝姨买了那么多,可不能浪费了。


    等她伤好了,一定要约方绪枝一起去爬山,然后比赛谁先到山顶。


    她都想好了,在方绪枝爬的气喘吁吁的时候,她去坐缆车到山顶,然后在边看风景边吃零食慢悠悠等他爬上来,嘲笑一句:“你不行啊!”


    “噗,哈哈。”危澜想着想着忍不住笑出声来,又意识到身边还有人,忙低下头去抿嘴,手忙脚乱不知道在忙啥。


    方绪枝就站在一旁,抱着手臂,扬起嘴角看着她偷笑。


    “又在想什么坏点子?”


    危澜不说,只看着他笑。


    “还傻笑呢,快进去吧,瞧你满身汗。”他说。


    “你别睡着了啊!我现在去买菜,待会给你送来,还得劳烦您给开门。”


    “知道了。”危澜嘟囔着进去拿了一杯冰饮料给他。


    方绪枝看着递饮料的那只手一脸无语:“搞得我好像是上门修空调的。”


    “那... 你进去坐坐?不过只能进我房间。”危澜侧身。


    “不了,等忙完你,我还要赶回去上课。走了,等我啊!”


    他说着就转身下楼了。


    上课啊...


    危澜举着的手垂了下来,手里篡着他没要的那瓶饮料,转身关了门,将饮料随手扔到了桌上,将自己扔进了床上。


    危澜摊在床上,视线总忍不住去看那瓶饮料。


    在冰箱里时,明明那么冷,瓶身却干干净净,现在将它拿到外面,温度那么暖,水珠却从瓶身淌下,哭得体无完肤。


    还弄湿了桌布,滴到了地面,别人一踩,就被脚步带的到处都是水渍。


    真是麻烦,它或许就应该老老实实是待在冰冷的冰箱里,永远不要出来。


    不至于把自己搞得那么狼狈。


    “砰砰砰——”是敲门声。


    方绪枝回来了。


    危澜起身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睡眼惺忪地去开门。


    真被方绪枝给说中了,他要是再晚来一会,她真要睡着了。


    “今天真是谢谢你啊,方绪枝。”危澜刚说完这话就后悔了,果不其然,她一抬脸就看到了方绪枝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看向她。


    “呵。”


    危澜:... ...


    她就知道。


    危澜低下头去扒拉方绪枝手里的菜,芹菜、黄瓜、白萝卜、冬瓜还有一只鸡。


    全是她不爱吃的。


    “你就别挑了,我看其他菜都不新鲜了,就买了点看着还不错的。”


    “你家厨房我能进吧?”


    “啊?能...吧?”


    “我先把鸡炖上,回头等个一两小时你自己别忘了喝,还有这些菜,我做点清淡的你别挑食啊!”


    “知道了——”危澜拉着长调进屋给他找了个小风扇吹着,厨房客厅都没空调,夏天能热死。


    所以她平常都是吃水煮的,不管什么材料洗好了往锅里一扔,定好差不多的时间,等熟了就拿调料一浇就完事儿。


    这还是比较丰盛的情况,她日常是吃酱油沾鸡蛋,只有水煮蛋,因为菜还要洗。


    没花多少时间,方绪枝就把饭菜做好一半了,香味充满整个厨房。


    几天前,她还闻着邻居家的炒菜香哭鼻子,现在...菜是专门炒给她的。危澜脸上挂满了笑,此刻一点也不觉得热了,她忽然觉得,这样的日子好像一个家啊。


    她小时候也幻想着,妈妈一旁做饭,她凑近了去尝第一口,然后吃完饭她和妈妈一起做手工,看电视剧,爸爸去收拾厨房。


    好幸福。


    危澜看着方绪枝的背影发呆,要是一直这样就好了,让时间停留在这一段,再往后,他就要走了。


    “发什么呆啊?”


    危澜脑门一痛,回过神来,看着方绪枝敲她脑门的手收了回去,开始解围裙。


    现在是下午两点零八分,危澜刚刚看了挂在客厅的表。太阳还是横在日中央,与正午是有所偏差,但肉眼所见不明显。


    厨房朝阳,有一面墙的窗户,阳光照进来,照到方绪枝身上。他的鼻尖在发光,他的手指也在发光,他的发丝被阳光染成了棕色,他浅发色也挺好看的,危澜心想。


    “菜都做好了... ”方绪枝将解下的围裙挂回原位,把菜盛出来,洗了锅,打扫好了卫生。


    危澜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但她不想听。有什么东西能堵住他的嘴?有什么能让时间暂停?


    没有。


    事件只会照原本的时间轨迹滑行,速度快得让人无法去追,但是看着那道横沟,就望而却步了。


    “我走了。”他说。


    “嗯。”危澜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