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生日
作品:《野狗》 我并非心里感到毫无波澜,但让我更感到的是,周全的反应比我更大。
“够了。”一支笔直挺挺地向着那黄毛飞过去。“piāo”一声,笔不轻不重地落在了黄毛的鼻梁上。
我视线下移,目光从锦旗滑落在了那周全拢起的眉眼上。奇怪的是,本就烦躁的心,平静了下来。
我没说话,待着周全说下文。
“滚吧,把你俩检讨留下,明天我上门找你俩家长好生聊聊。”
那俩混子推推搡搡得挤出了警察厅。
我仍呆坐在这警示厅里。12点过了,今天出门没带钥匙,楼里的王孃也该睡了,不会给我开门了。
一时,不知道该回哪里去
“喂,回神,小子,在想什么?”周全把我思绪扰了个乱。
“没啥。”
周全拿出个登记表,认认真真地一笔一划地填上了日期2月14日。他似乎很满意自己写下的工整的字迹,仿佛是把它当成了一件艺术品般,欣赏了好一会。
“还挺幼稚。”我想着
“做个登记。”他对我说道
“嗯。”我冷冷地回了他一句,没什么音调。
“今年多大了?”
“今年十九岁了。”我的语气仍然急不慢,但和我刚刚在地上暴揍那俩sb的态度大相径庭。
惊异我的回答。“哦?那祝你生日快乐啊!”
我没有理睬这样仓促而敷衍的生日祝福,盯着他不吭声。
并没有因为我的冷淡而有所介怀,他仍旧孜孜不倦地。“你叫什么,家住哪里?你爸妈呢?”
“陈麦冬”
“家住樵村三街146号”
“…”我不精打采,用着听不出的调的声音,回答道:“爸在我10岁时候进了牢子,我妈也那年死了。”
不想让他接着问,我索性就像倒豆子一样,接着一股脑的就全说了出来。“我之后,住在伯叔家,他们前些年就去了国外,在这里之后就我租了个房子。”
他听愣了,反应了会儿,又欲张嘴。
“还在上学,今年高三了。”
周全张开的嘴,在听到我的话时,抖了抖。半晌,他说:“学得怎样?”语气涩涩的,我听着着内心不舒服,听着别扭,又矫情。“
“我不爱学习。今晚,我逃学出来的,但也没人找我。”我回答地干脆。
这个房间,在我回答之后,几乎落针可闻。
沿海地区那独特的潮湿几乎把这个房间给淹没。灯光也可能是多年没有维修,更换了,有点接触不良。灯管也或许是内芯的灯丝被烧黑了,发出来的光暗暗的,昏昏的。
“你今晚,还回家嘛?”周全先打破了这气郁闷。
“回不去了,忘带钥匙了。”我回。
“今晚我值班。”他说:“你和我一起住这里吧,这儿还剩了张床。”
想要拒绝的话躲在嘴边,但我今晚的确又无家可回了。
“嗯。”我点头。也没有多余地动作。
“那你等等我。”周全从板凳上站起,往那个值班的小屋径直而去。
我一个人坐在这空荡的屋内,看着钟表的分针从12那个点钟慢慢下滑到一点,接着下滑到6,慢慢又上升。我一圈一圈地数着秒针转动的圈数,只有这样,只有一向这样。内心的躁才能被平抚下来,才能忘掉一切,才能只剩下自己与只有自己的世界。
秒针一圈圈转动着,值班室的灯,忽然从里面打开,昏暗灯光终于是有了些明亮。
我心想,原来值班室的灯一直没开呢。
忽然一个脑袋从值班室冒了出来。脸上露出我从未在他人脸上看到过的笑容。现在,我很难回忆,也很难描述,当我看到他手上端着一碗面,从值班走出来时我的心情。
“你饿吗?给你煮的碗生日的长寿面,怕你饿着,我把所有找的到的肠全加进去了。”周全兴冲冲把面端放在我的面前,一脸期待得看向我。
没等到我发话,他又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急匆匆地把灯都给关上了。
“?”我不解
下一秒一个打火机突然就现在我面前,一下,两下,打火机没有燃,三下,四下,仍没有燃。这下,周全急眼了,把身后的窗子关了。转身,他又面向我。一下,又一下……打火机仍是没燃。
我被逗笑了,接过周全手里的打火机。
“一下”打火机燃了,火焰小小的,但足够照亮他生得好看的脸眸。
“生日快乐。”他眼眸笑得弯弯,在火光照着得,也显得他眸子亮亮的。
九年来,你是第一个给我过生的。
这个想法的出现,让我很意外。
周全,刚刚从警察证上看到他名字,一个陌生的,毫无瓜葛的的,一个甚至于和我刚刚手脚相向讨的人。
他,居然,给我过生。
我手防然一松,打火机的火一下子灭了,房间又重新回到了原来的黑漆漆一片,火焰的熄灭,让房间重新回到了安静之中。
周全的声音陡然响起:“祝你生日快乐快乐~~。”音调忽上忽下,但音色却是动人的很。
是那年,我妈妈,那天对我唱的。我现在,仍记得清楚。
就像这一刻我已经刻入脑海。
“祝你生日快乐。”尾音落下,这首歌唱完了。
他急急忙忙地把灯打开,房间重回亮敞。
“快点吃吧,再不吃,面要变得不好吃了。”他笑眯眯地望向我,指着这碗被火腿肠填满了的面。
“嗯。”这次轮到我的声音干涩了,在用嘴触碰到面的温度,我终于控制不住我的眼泪了。
眼泪大滴大滴地砸了下来,我没有抽噎,甚至于流泪的动静也很小很轻。
我害怕展示我的一点脆弱,我害怕正如我妈妈说得那样,不够坚强,不够强大,是个懦夫。
豆大的泪花生生把在对面的周全吓坏了,站起来抽了两张纸递给我。
我记不清我怎样吃完了那碗面,是狼吞虎咽,或还是因为哭泣压根没怎么吃,总之,我也记不清楚了。
反正那以后我和周全的关系热洛了起来。之后,周全有时见到我,他会给我打招呼,又有时,他见到我会从兜里翻出一颗糖,给我。有时他会邀我去他家客厅坐坐,但我每次都拒绝了这个好意的请求。
那时候,我们的关系是平平淡淡的。我觉得,像一湾流水,放在森林中或许找不到它的踪迹。但恰是这一湾流水,出现在了我这一半的戈壁之上,却是我富足的精神食粮,哪怕当时,只是对我这样的野狗一点可怜的情。